爱无藏身之地-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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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龙祥关上手机握着,看着我说:“这个广东朋友明后天就要到中州了。咱们这事,看看怎么办?”
“再想想办法吧。”我说了一句连我都觉得没用的话。
吃了饭,回宾馆也没什么意思,顺着马路溜达。大约走了二十分钟,我们进了一家大商场,我突然看到大门左边的一排柜台上有一个广告:“爽飞燕,火爆帝城!”我丢了个示意的眼色,那情景很像侦探片里的一个场面,我们形成扇面围过去。这是帝城总代理的一个销售点。就像去年,金玫在中州的商场搞的销售点那样。令我们吃惊的是,他们摆在柜台上的样品竟然和我们的一样,被顾客翻得脏兮兮,柜台里面则是新包装。我们交换了眼光旋即出来,在门外合计,怎么利用这个把柄。这说明去年他们也卖过旧包装的,如果他们也有,那么他们举报我们假冒就是贼喊捉贼。
付龙祥说,咱们买两套作为证据,光要他们的样品那种,一定要开发票,说是送人的。有了发票他们就没法抵赖了。
我走到柜台指着样品:“我要这种的。”
售货员说:“这种的只有两套,我给你拿新包装的。”
我说:“新的我们昨天买过,我想要这种。”
“都是一样的。你为什么非要这种呢?”
我怕再说下去引起他们的怀疑,只好说:“昨天我们回去看,有个别地方不清楚。”
“不可能,要是真不清楚我可以包退包换。”
我没有什么理由了,只好怏怏地离开。
金玫拿走两张他们的宣传单,上面有煽情的内容简介,还有帝城十个专卖点的地址。付龙祥说:“这家不行,我们到别的地方。不是有十个专卖点吗?咱们几人,一人去一个地方,只要有一人办成就行。除了要发票,一定要加章。就说自己是外地的,回去好送朋友,不加章,好像不是从帝城买的。你们想想,要是没章,你到商品城找许主任或到工商局,打官司人家不认。”
我理解地点头:“不加章就不买。”
我们按照那些地址作了分工,付龙祥到南城区,我到海王区,金玫到朝晖区,三人就分别拦出租车。她先拦了一辆出租车,钻入的瞬间扭头飞快地向我瞟一眼。
大概行了两里地,我突然感到这种方法根本无济于事。因为,那件私刻公章的举报信是以厂家的名义告的。我们买了帝城代理的货,也证明不了他们与我们同罪,最多是报复一下,那也没用啊。他们都是串通好的,我们举报到工商管理部门,顶多收缴那些摆在柜台的样品。而更可笑的是,为了报复,我们反而承认了自己是假冒。我发现,我们进入了滑稽的悖论里。
一句话,我们根本没必要买他们的样品。那样只能花几百元冤枉钱,有害无利。
我在行驶的出租车里赶快给金玫打手机,想把这个看法告诉她,不要做愚蠢的无用功。她的手机占线。我突然想起,她刚才钻进出租车时瞟我的眼神,那是一种急于逃跑的样子。我恍然大悟,她一直想给那个任局长联系请求援助,只碍于我在场,迟迟按兵不动。现在分头买样品,总算有了单独的机会。
我的心一阵紧缩。
我让出租车停下。交了钱,昏头晕脑走到路边。过了两分钟,我又重拨手机,还是占线。于是,我那想像力又在发挥着作用。金玫和任局长通话的内容我都能想像得很具体——
那位任局长接到她的电话会说,我想你了。
她说,我也是。
任局长说,你别含糊,你也是,是什么?
想你。
然后她把帝城的情况通报一下,当然把王处长态度的转变也说了。
任局长想了一会儿,你真的想我了?
她说,你这人真是,你要帮忙就帮忙,别……她想说趁火打劫,但怕得罪他而没说出。
因为她在这里有十几万的货被扣压。
我想,她一定在非常时候给任局长施展美人计。
那个任局长如果对她真的动心,很可能光临帝城一趟呢。当然这是我大胆的想像,因为显然他打电话请王处长帮忙,效果不好。我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心里渐渐平静下来。现在是非常时段,她这样做就是为了让这个腐败打倒那个腐败!
我回到宾馆的房间,躺在床上抽烟。一根接一根,心绪恶劣,好像堵了一堆垃圾。我感到受了欺骗和愚弄。不管她再有一百个理由,也不管我怎么理解她,我还是难以浇灭这怒火。过了好大一会儿,我对自己下命令,绝对不要流露出来,说到天边,她整个一个人还在我身边,发生什么不测基本上都在我的窥伺里。为了把问题解决,她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金玫给我打手机,话筒里乱嘈嘈,她说在专卖点,人家不卖样品那一种。问我的情况怎样。
我躺在床上说:“人家也不卖。”
她问:“你现在在哪?”
“在商场呵。”
“怎么这么静?”
为了防范我,她的神经也够紧张的。
我说:“咱们回宾馆见面吧?”
然后我打开电视,让里面的声音充当街道的“背景音乐”,给付龙祥打手机,不料他就在楼下。我看了会电视,其中一条新闻让我忍不住自个笑起来。那是个高层领导人到地方工地视察的画面。画外音说:“……冒着毛毛细雨……”我惊诧了好大一会儿,搞不清这“冒”和“毛毛细雨”之间竟能有什么关系?我知道国歌里有句:“冒着敌人的炮火”,那是英勇顽强,激昂壮烈的。这“毛毛细雨”也要英勇地“冒”着吗?记者的本意是赞扬领导“不畏艰险”呢,还是把他降低到温室里那连毛毛细雨都得咬紧牙关“冒”一下的花朵呢?金玫回来了,很懊丧。
“买不着算了。”我并没把我的疑问流露出来。我又试探地问,“事已至此,我看只有投降了。”
她看了我一眼:“回去也是等死,还不如再等等,也许有意外的收获?”
她和那个任局长的通话有成效?
第三部分我说谎也是为你好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他俩坐在出租车里谁也不看谁。雨已经停了,行人在发黑的路上匆匆赶路,空气清新而凉爽。到了家属院门口,亚当的头包着白纱布,那沮丧的神情,酷似一个被押的战俘。她先下了出租车,急忙撑开雨伞,为了怕熟人看见亚当头上的绷带,她把伞压得很低,像一顶大帽子罩着他的头上。
“丢人!”她疼爱地斥道。
亚当作个怪相:“我不怕丢人,你把伞拿开。谁问我我就说叫老婆下毒手了。”“你还贫嘴,回家我再给你补两下。”
他们进了家门,孩子不在家。在医院缝针时,她给妹妹打电话,假称晚上和亚当有事,让妹妹把孩子接走了。予沐打开热水器帮他擦洗绷带附近头发上的血迹。看着那纠缠的一绺绺血迹的头发,她的心发麻,腿发软。她本应虎着脸,一副余怒未消状,可是她做不到,顺手还给他洗了洗脸。洗完之后这才用毛巾握着他的鼻子拧一下,接着怜爱地问:“还疼吗?”
他夸张地呻吟:“疼死我了,我长恁么大,打过多少架也没缝过三针啊。”
“那是你水平太低,我平生第一次打人,一下就让缝三针。”
“好在你现年三十七,也没什么发展前途了,要是退二十年,江湖上多个女光棍,那也真说不定。”
她丢下毛巾回到客厅,这才感到很累,歪倒在沙发上,她叫亚当给她倒热水。“你要想喝,自己也来一杯。”
“你太过分了,我现在是伤病员……”
她打断道:“住嘴吧你!你以为我放下脸就没事了?”
亚当起身倒水,委屈地唠叨:“还有什么事?人都打成这样了,你还要有什么事?”
“那是你自找的。你的问题还得交待清楚。”
她说完这句话,马上意识到这种轻松含有嬉闹的状态根本不可能说严肃的话题。可是,看他头上的白绷带以及那里面的疼痛,她的心一阵阵收缩,又无法硬下心肠,再说,在这时候,他的心情也极度恶劣,两人也只能说些调侃的话。他拉着她的手腕,摊开,用赞赏的眼光看着,那意思是,纤纤采莲素手竟也成了江湖铁砂掌!她甩开手,还是极力用不甘罢休的语调说:“你别想蒙混过关。我告诉你,就算你现在头疼,咱不谈。等不疼了,你还得交待。”
“一个人犯了罪,也不过挨打,挨罚,犯了错,也不过受到处分和记过。我不是为自己狡辩,我已经被惩罚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啊?干什么都得讲个规矩吧?”
“什么规矩?这会儿你给我讲规矩?这是两回事!要不你先休息,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她一听,又后悔自己无意中说了软话,可是这会儿她又能怎么办呢?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他轻轻按按有绷带的地方,靠在沙发背上,脸对着天花板,闭上眼。
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予沐一再问自己,为什么就这样宽容他呢?她的确平静了。她还一时找不到原因,其实,这是她体内长期积存的毒素突然在爆发中得到了足够的释放,加上她亲手将亚当的头打破,在医院消毒和缝针时,她的心从未那样难受。她从没打过人,一下子就把人给伤成这样,在她的生理和心理上都是一个重大事件。所以,她觉得,面对亚当,她怎么也不会像想像中的那样严厉了。
吃饭的时候,她不说话,试图让气氛一点点严肃起来,可是,办不到。她回想当时打他的那种样子,亚当那躲闪的扭曲表情实在让她感到好笑,这个表情她从没见过,也从来想像不到会在亚当身上出现,现在回想差点笑出来。等到吃完饭,他们才谈起了正题。她质问你不是不见面了?怎么又见面了?你还敢把她领到家里。
“唉,我告诉你,这一次算世上最冤枉的案子了。不错,我和她见了面,我发誓,我们不是那种意思,是说分手的事。可以说,这是最后一次话别,最后一次见面,没想到就让你给碰上了。”
“这正说明你们还是那种关系!这回你总算承认了吧?”
“你这人聪明的地方,也同时是愚蠢的地方,你总追究我和她的关系干什么?再说,我也没说和她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说,最后一次见面。朋友也可以最后一次见面。”
“你说是最后一次,那是你说的,如果我不碰见,就不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你现在骗不住了。你们一定早编好了,什么时候抓着,都说是第一次上床,现在就都说是最后一次见面,抓不住就永远是其中的一次。”
“从理论上,你说的不错,可我说的是事实。你想想,不管我和她是不是有那事,但你从生日那天发现和怀疑了,我就不得不考虑下一步……”
“下一步的对策,是吗?”
“我们认为,这样太不值,影响家庭了,就决定分手。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