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艾滋病调查-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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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群体。 2004年5月的一天某个一直宣称没有艾滋病的乡镇,突然来了一个求救电话说:“我哥哥嫂嫂得艾滋病死去两三年了,我无力抚养他们留下的三个孩子,求你给他们找个新家吧。” 5月12日,当我见到这三个艾滋孤儿时,他们贫寒的家境、凄凉的生活使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破烂不堪的院落里,群蝇乱飞,臭气熏天,令人头晕。屋里屋外找不到一点存粮,孩子们的吃穿全靠基督教徒救济(因他们的父母生前是基督教徒)。孩子们自我保护意识淡薄,他们还有一颗容易受伤害的心! 15岁的大女孩病了一个多月了,她的右侧臀部及大腿疼痛难忍,不能走路,当地一个中医说:“你这是‘血脉不通’、‘经脉压迫神经’,吃了我配的中药就会治好的。”可是吃了却不见什么效果。更可怕的是,还有两个“神医巫婆”给她治病,说这病是中了邪,是她得艾滋病死去的父母缠着了她,让用她们的“神法”——枣树刺、臭鸡蛋子树刺、花椒刺三刺煮的水洗腿和服用所谓凡人看不见的“神药”与三个铜钱、七根桃树枝熬的汁,看一次要奉上5元、10元的“上香钱”,比看中医一次几十元省多了。一个多月过去了,女孩仍然在疾病的痛苦中煎熬着。当我告诉某些人艾滋病患者及艾滋孤儿苦难的状况时,其中有些人,特别是某些有权有势的人不但不同情、不救助这些无辜的孩子,反而公开说:“他们的爹娘造了孽,就该他们受罪。”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够不再遭受歧视和冷落啊!
第二部分:艾滋病患者在流泪艾滋孤儿的生活(1)…(图)
高耀洁教授在农村做调查 艾滋病直到今天,仍是不治之症,它夺走了许多青壮年患者的生命,每一个死者身后都会留下一到三名孤儿,甚至更多,我称这些孤儿为“艾滋孤儿”。艾滋孤儿本人并未感染艾滋病,但他们却在贫困、失学、歧视和别人的冷默中孤苦伶仃地生活着。这些孩子若一直处在生活无着、失去教育机会的境地,长大后他们将成为文盲、法盲,极可能扰乱社会,甚至走上犯罪的道路,严重影响社会的安定。现将我了解到的艾滋孤儿的情况告诉大家。 2001年11月的一天,上海一位姓纪的女士(未透露名字)来电话对我说:“我想供养一个艾滋孤儿,为社会弱势群体尽些微薄之力。”随后她寄来了300元钱,让我转交给艾滋孤儿,并要求日后与孤儿保持联系。这真的让我很为难,因为我了解到,许多孤儿接受外援非常困难,在他们周围总是有人设法作梗,扣留他们的信函和钱物。即使他们收到了,也不知道写回信或因没有文化无法回信。我考虑再三,想到了李汉×家,他的内侄会写信,可以与纪女士保持联系。于是,我决定将李汉×家的两个孤儿介绍给纪女士。 2001年5月5日,我曾去过李老汉家。那时候,他的儿子李×印、媳妇高×因患艾滋病都已死亡,只留下一双儿女:10岁的李×军和7岁的李亚×。因为艾滋病,他俩的伯父也死了,姑姑危在旦夕。他们的奶奶受不了如此打击,患了脑溢血,瘫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他俩跟着爷爷艰难地生活着,境况甚是凄凉。 2001年11月30日,我把纪女士的300元钱寄给了上蔡县杨屯乡张宇村的李老汉。因那段时间雨雪纷飞,邮路困难,钱寄出半个月后的12月16日李家才收到汇款。李老汉收到钱后又高兴,又害怕。他高兴的是今后孙子、孙女能够继续读书了,害怕的是将来寄钱人会向他要钱讨债。他不相信世上还会有这样不要任何回报的好人。为此,我几次在电话中向他解释,他终于接受了纪女士的馈赠,并回信介绍了他们家的遭遇。 2002年1月16日,纪女士从上海来电话,感谢我为她提供了两个孤儿的联系方式,她说:“这两个孩子太可怜了,我马上给他们寄去下学期的学费。快过年了,我还要给孩子寄些糖果等吃的东西……” 有人问我为什么掌握这么多孤儿的情况?我是这样回答的:我从1996年开始宣传“防艾”,这些年来走过十几个县市,几十个乡镇,百余个村庄,见到的艾滋病患者和感染者逾千人,收到的来信已超过一万封,了解的情况越来越多。目前艾滋病患者与艾滋孤儿的比例大约在1∶1。5或1∶2,甚至更多,情况十分严峻,不能轻视。艾滋病具有传染性,但艾滋孤儿并未感染病毒,他们是无辜的。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应歧视他们、冷落他们,而要给予他们更多的温暖、关爱与帮助。我呼吁社会各界人士都要献出自己的一份爱心,帮帮那些可怜的孩子,帮帮他们的家人! 2001年10月21日,一位艾滋病患者带着一个8岁的小女孩,气喘吁吁来到我家。他一进门就哭丧着脸说:“我和孩子她妈1995年一起卖血,现在都病得快不行了,她妈拉肚子、发烧已不能起床了。我求求你为孩子找个家吧,只要她能有口饭吃,俺们死了也放心啦……”小女孩站在那儿一直流泪。孩子很瘦小,一点儿也不像8岁的孩子。程军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孩子的化验单给我,上面写着“血HIV抗体阴性”——说明孩子无病。
第二部分:艾滋病患者在流泪艾滋孤儿的生活(2)…(图)
老人的儿子死于艾滋病,孙子也是病毒携带者 尉氏县曲楼村70岁的农民张秀×的儿子因患艾滋病于2000年10月死亡,2001年5月媳妇也因艾滋病死亡,只留下9岁的正在读小学二年级的孙子建龙。一次建龙要缴160元学杂费,张老太因家中无钱,急得坐在门外大哭。她要把建龙送到市孤儿院去。她说:“孩子到了那里,好歹有口饭吃,有学上。”可是建龙紧紧抱着院子里的一棵大树,死活不肯走…… 我听说这个情况后,于2001年11月19日给她寄去400元钱,让孩子读书。张老太不会写信,她在2001年12月13日来到我家,哭着对我说:“建龙这孩子命毒,村里人都说他是一条毒龙,把父母都克死了。现在他改名叫建设了。”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有不少青壮年因卖血染上艾滋病死亡,留下的孤儿住在他们卖血盖起来的砖瓦房里痛苦地生活着。这些孤儿的名字中并没有“龙”字,那么,他们的父母又是谁克死的呢? 2001年12月下旬的一天,一位艾滋病患者给我打来电话,说农村太冷了,很多艾滋孤儿还没有棉衣,有的孤儿手脚都冻烂了。我很快给孩子们捎去了几十件衣服,但艾滋孤儿人数太多了,这仅仅是杯水车薪。他们被笼罩在艾滋阴影下,谁能理解、关心这些无辜的孩子呢? 我和很多艾滋孤儿谈过话,他们迫切希望有饭吃、有衣穿、有学上。他们的亲人面对他们这些微小而又合理的要求却显得很无奈。2001年4月30日我在某艾滋病高发区一个小学调查,100多名学生中有29个艾滋孤儿。当时有个姓董的9岁女孩,眼泪汪汪地拉着我的手说:“高奶奶,您救救我妈妈吧!我不能没有妈妈,我爸去年害那个病死了,我不能再失去妈妈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在场的人无不流泪。2002年1月,该校彭校长来信说:“我校的艾滋孤儿去年毕业时已经走了9个,现在又已增加到33个,数目一直在增长。”这些可怜的孩子们,谁能救助他们呀! 自2002年以来,有些艾滋孤儿的遭遇更令人痛心,他们现在已不是单纯的缺吃少穿、生活无着,而是出现了更为悲惨的境遇。 他们的父母因艾滋病双亡,而时下人们对艾滋病知识了解甚少,他们不敢接近这些无病的孩子们,怕染上艾滋病。孤儿的亲属们呢?他们逼孩子打工挣钱,那些只有十三四岁的小男孩被迫出去做苦力,不少孩子在建筑工地上装卸石子,或在河滩上挖沙,稍有怠慢就要挨打。如小团伟的父母因患艾滋病双双亡故,留下三男一女四个孩子。老大17岁,老二15岁,均已辍学外出打工二年多了,老三团伟才13岁,正在读书,每学期我都给他寄学费。但他伯父伯母不让他读书,叫他去装卸石子挣钱!这种现象并非发生在小团伟一人身上,有的好心人愿意供应孤儿读书、生活,他们的亲属却不同意,他们一心只想拿孩子来赚钱。已经发现有的孩子受不了这种重体力劳动,流落到社会上偷盗,被判劳动教养,如程某。 女孩就更惨了,十四五岁就被那些无赖和三四十岁的老光棍们盯上了,他们用尽手段把这些少女弄去做小媳妇。2002年八九月,我帮助一个14岁的少女打官司,终于把她从一个30多岁的无赖那里解救了出来。风闻某地一个15岁的少女,在一个40多岁的老光棍那里,我正在设法解救她。在今天这个金钱至上的社会里,天哪,谁能让这些孤儿们过上正常儿童的生活呢?在1999年末到2000年初,当时我到艾滋病高发区去,发现群众对艾滋病十分恐慌,他们走路说话都怕被传染,有的甚至为此全家搬迁。现在五年过去了,据说在某些鲜为人知的高发地区,公众仍然对艾滋病知之甚少,仍然充满恐慌,和五年前相比,没有多大差异。
第二部分:艾滋病患者在流泪艾滋群体的实况(1)…(图)
艾滋孤儿在父母坟前哭泣 常有人问我,中国究竟有多少艾滋病患者的遗属,我无法说出一个确切的数字。只记得我每每在艾滋病村调查时,出这家进那家,满眼看到的都是艾滋病患者。有患者就有死亡,而死亡的多是青壮年,在他们身后留下的本是需要他们奉养的父母和抚养的子女。 中国农村的艾滋病传播有很大特殊性,即绝大多数患者都是在采血、输血过程中感染的,而国际、国内专家均列为主要传播方式的“不洁性行为”,在中国农村的艾滋病感染者中所占的比例并不大。是否中国人的身体对艾滋病病毒的性传播不太敏感?这个现象很值得研究。 起源于20世纪80年代末,而1993年至1995年达到高潮的中原地区农民卖血狂潮,引发了诸多的社会问题。其中最严重的就是从1995年开始,涌现出星星点点的艾滋病高发区。1999年11月,我在上蔡、新蔡两县联系到了12名艾滋病患者。翌年春节前,我给其中8人每人寄去100元钱。半个月后,其中400元被退了回来,退款单上写道:“收款人已死。”2000年3月18日,我去上蔡县文楼村探望艾滋病患者,并给他们送药。村里的艾滋病患者很快排起了100多人的长队,望之令人心惊。一位叫程彦×的中年男子,说他这几个月一直在吃“安乃近”,家里钱都花光了。他攥着仅有的几张毛票说:“大夫,我害‘怪病’快一年了,卖给我点药吧!”我给了他100多片健胃药、退烧药,没要他的钱。程彦×喃喃地问:“大夫,你是毛主席派来的吧?”我回答说:“毛主席逝世20多年了。” 一天,我去某村,刚进村就遇到了八个学龄儿童。其中一个小男孩握着小拳头说:“我长大要杀了他哩!”我问他要杀谁,他瞪大了眼睛说:“抽我爸爸血的那个人。”旁边一位艾滋病感染者向我解释说:“俺这里许多小孩都在叫嚷着要杀血头,他们知道俺这里的艾滋病是卖血传染的。”我听了之后更加心寒,“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些孩子从小心里就种下了仇恨的种子,长大以后呢?如果没有人加以正确的教育引导,他们将会走向何处?
第二部分:艾滋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