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与刀(插图典藏本)-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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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使他们的日子经常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日本人的享乐观,也许印度人最能理解。“享乐”像“义务”一样需要学习。日本人一方面培养肉体享乐,一方面规定不得把享乐当作严肃的生活方式而沉溺其中,这让生活变得很难处理。肉体享乐被当作艺术来培养,玩味之后,又可以马上牺牲“享乐”,献身于义务。 日本人最喜欢的一种细腻的肉体享乐是泡澡。从穷困的农民、卑贱的仆人到豪富贵族,每天傍晚泡在滚烫的热水中是他们的生活常规。 最常见的浴槽是木桶,下面烧着炭火,水温可以高达华氏110度以上。入浴前,要先洗净身体,然后在桶中如胎儿般抱膝而坐,全身泡到热水里,水位浸到下颚处,舒适地享受温暖。日本人的每天洗澡除了美国人一样重视清洁之外,另有一番情趣韵味,是其他国家的洗澡习惯所难以媲美的。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年龄越大,情味越浓。” 他们会想尽办法节约泡澡费用和劳力,但泡澡是绝不可少的。城镇中有游泳池大小的公共浴池,人们可以在这里一边泡澡一边谈笑聊天。在农村,妇女们轮流在庭院里烧洗澡水,供几家人轮流入浴。入浴时被人看见也并不在乎,即使是上流家庭也是如此。入浴时有严格的顺序:首先是客人,接着依次为祖父、父亲、长子,最后是家里最下等的用人。出浴时,人们全身发红,如同熟虾,然后合家团聚在一起,享受每天晚餐前的轻松愉快。 跟重视泡热水澡这样的享乐一样,他们也重视“锻炼”,包括最严厉的传统的冷水浴。这种习惯常被称为“寒稽古”(冬炼)或称“水垢离”(冷水洗身锻炼),至今依然盛行,只不过已经不再采用传统的形式了。从前的冷水浴须在黎明前出发,坐在冰冷的山瀑之下。或在寒冬之夜,于没有取暖设备的日式房间里往身上泼冷水,这也是非同一般的苦行。帕西瓦尔•;洛厄尔记述了19世纪90年代盛行的这种习俗:有志获得医疗能力或预言才能的人们——他们并没打算当僧侣或神官——在就寝前要进行“水垢离”。凌晨两点,“众神入浴”时,要起床再做一遍。早晨起床、中午以及日落时也要各做一遍。在那些急于学习乐器或其他手艺以求谋生的人中,尤其盛行黎明前的这种苦行。还有为了“锻炼身体”在严寒中裸露身体的方式。据说练习写字的孩子们尤其要这种“特别有效”的锻炼,哪怕把手指冻僵,长满冻疮。现代的日本小学里也没有取暖设备,说是这对锻炼孩子们的意志大有好处,以便将来能够忍受人生的各种磨难。西方人则对日本孩子经常感冒流鼻涕印象更深刻——这种习惯也只能带来这种后果。 睡眠是日本人的另一大乐趣,也是日本人最熟练的“技能”之一。他们不管什么姿势,也不管是否处于我们认为根本不能入睡的情况下,都能舒舒服服地睡着。这令许多研究日本的西方学者惊奇不已。美国人几乎把失眠和精神紧张看成同义语,按我们的标准来衡量,日本人的精神是高度紧张的,但他们却能够毫不费力地熟睡。日本人晚上很早就去睡觉,通常村民们在日落后不久就会入睡。东方各国很少有这样习惯早睡的国民。另外,我们的观念是,睡眠是为明天积蓄精力。日本人早睡却并非这个原因,他们认为恢复精力是一回事,睡眠是另一回事。一位十分了解日本人的西方人写道:“到了日本,你必须抛弃那种认为今晚的睡眠和休息是为明天的工作做准备的想法;你必须把睡眠和解除疲劳、休息、保养等问题分开来考虑。” 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估算昨晚睡了几个小时。睡眠的长短可以提示我们,白天能有多少精力和多大效率。日本人睡觉,则就是喜欢睡觉,只要没人妨碍,他们就能随时高高兴兴入睡。 同样,他们也明显可以毫不吝啬地牺牲睡眠。准备应考的学生会彻夜用功,根本没想过睡个好觉能让他更轻松地应付考试;军队之中,睡眠则完全服从于训练。杜德大尉1934年至1935年曾在日本陆军工作,在谈及跟手岛上尉的一次谈话时说道: “平时演习时,部队连续三天两夜行军,除了十分钟小憩和短暂间歇可以打个盹之外,根本不能睡觉。士兵们边走边打瞌睡。有一个少尉睡沉了,撞到路旁一堆原木上,引起一阵大笑。好不容易回到兵营,却都被分配去站岗或者巡逻,还是不能睡觉。我问:‘为什么不让一部分人去休息呢?’上尉回答:‘噢,不用,他们都知道怎么睡觉,现在是要训练他们不睡觉。’” 这段话生动地描述了日本人的观点。
第三章 名分与情义人情的世界(2)(图)
苏李诀别 菱田春草 绘
跟泡澡、睡觉一样,吃饭也是一种享受,同时又是一种严格的训练。日本人喜欢在空闲时烹调多种菜肴,一道菜分量很少,色彩味道却很讲究。但是某些特定情况又强调训练的一方面,比如佛教寺院里的饭前感恩祈祷,就要求僧侣把食物看成良药,意思是说,修行之人不该把吃饭看成享乐,而应该看作一种必需。还有,一个日本农民复述古老的谚语:“快吃快拉是美德”;他还说,“吃饭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为了活命不得不吃,所以应该尽快吃完。” 按日本人的观点,强行绝食也是测试意志是否坚强的好办法。跟上述的洗冷水澡、“训练”不睡觉一样,绝食也意味着能够忍受苦难,正如传诵的武士那样“口含牙签”。如果能够经受住绝食的考验,体力不仅不会因为卡路里、维生素的缺乏而下降,反而会因为精神的胜利而提高。日本人不承认美国人所认为的营养和体力的对应关系。正因如此,才会出现东京广播电台向防空洞的避难者们宣传“体操可以使饥饿者恢复体力和元气”的事情。 浪漫的恋爱则是日本人培养的另一种“人情”,虽然这跟日本人的婚姻方式、家庭义务完全相反,但这也是他们的“习惯”。日本文学充满了这类题材。跟法国文学作品一样,日本小说中的主角大都是已婚者。情死是他们喜欢阅读和谈论的话题。十世纪的《源氏物语》是一部著名的描写爱情小说,跟同时代发表的其他国家的杰出小说相比毫不逊色。封建时代的大名、武士们的恋爱故事也极具浪漫色彩,仍然是现代小说的主要题材。这跟中国文学有许多区别。中国人忌讳描述浪漫主义爱情和性享乐,借此免去了人际关系中的不少纠纷,家庭生活比较平稳和谐。 在这一点上,相对于中国人,美国人更容易理解日本人。不过这种理解仍然是肤浅的。日本人并没有我们在性享乐上的诸多禁忌。日本人在这个领域不大讲伦理道德。他们认为,跟其他的“人情”一样,只需要把性放在人生的低微位置上就可以了。“人情”不存在罪恶,对性的享受也不必讲究什么伦理道德。英美人认为日本人珍藏的一些画册是淫秽的,认为吉原(艺伎与妓女的集中地)是悲惨的地方。日本人一直很重视这种评论。在他们跟西方接触之初,就非常注意外国人这些评论,还制定了一些法律来使他们的习惯接近西方标准。但是,任何法律也不能消除文化上的差异。 有教养的日本人很充分地了解,他们认为算不上猥亵的事,英、美国人却认为那是不道德的,猥亵的。他们并没有充分意识到,我们的原则和他们那种“人情不能侵入人生大事”的信条之间有着巨大鸿沟。这也正是我们难以理解日本人对待恋爱和性享乐的态度的主要原因。在美国生活中,婚姻和性享乐,一个可以公布于世,另一个只能避人耳目。而日本人则把这两者的范围划分得很清晰,并在两个方面都公开且坦率。他们对两者的区分是,一个属于人生的主要义务的世界,另一个则属于微不足道的消遣世界。这种划分,使他们“各得其所”,对家庭中的模范父亲和市井中的登徒子都能分别适用。 日本人理想中的恋爱跟结婚不是同一件事情。我们美国人所赞许的恋爱是以选择配偶为基础的,“相爱”就是我们结婚的最好理由。结婚以后,丈夫如果跟其他妇女发生肉体关系,就是在侮辱他的妻子,因为他把理应属于妻子的东西给了别人。日本人则是听命于家长来选择配偶,盲目地结婚。他和妻子的相处必须遵守清规戒律。就算是在很融洽的家庭中,日本小孩也不会看到父母之间出现性爱的表现。这并不意味着日本男子只会这样循规蹈矩地生活。有钱的日本男子会去找情妇。情妇也许是精通音乐、舞蹈、按摩以及其他技艺的艺伎,也许是妓女。不管是哪种人,他都得跟那位女子的雇主签订契约,以防止那个女子被遗弃。契约要保证给女方报酬,他还将为她另筑新居。当女子有了小孩,男子如果希望把这个小孩和自己的孩子一起抚养,可以例外地把这个女子接回自己的家。进门以后,这个女子不是妾,而是佣人。她的孩子称正式的妻子为“母亲”,生母和孩子的关系不会被承认。日本人对家庭义务和“人情”,甚至在空间上也是泾渭分明的。
第三章 名分与情义人情的世界(3)(图)
游女 镝木清方 绘
只有上流阶层有财力蓄养情妇。大多数男子通常是时不时去找艺伎或妓女玩乐。这种玩乐是完全公开的。妻子会为出去夜游的丈夫梳洗打扮,妓院可以给他妻子送账单,而妻子会理所当然地照单付款。妻子如果对此感到不快,也只能自己烦恼。和艺伎玩乐比到妓院花费要高,而且跟艺伎过夜的高昂费用中并不包含性行为。他所能享受的仅仅是得到训练有素、衣着入时、举止得体的美女的款待。如果要跟某艺伎进一步接触,必须成为这位艺伎的保护人,签订让其成为他情妇的契约;或者是因为男子的魅力迷人,能让艺伎自愿献身。当然,与艺伎共度一夜,绝对不排除出会现情色之事,艺伎的舞蹈、风趣、歌谣、仪态都传统且富有挑逗性,会特意展现贵妇所矜持的一切。这些都是“人情世界”中的现象,对于“孝的世界”则是一种解脱。只要把这两个世界划分清楚,就没有理由不去纵情享乐。 妓女都住在烟花巷。从艺伎那里出来后,如果余兴未尽,可以再到妓院去。妓院消费相对低一些,穷一点的男子通常放弃艺妓满足于此。妓院外面有着妓女的照片,客人经常毫不避讳地长时间对照片进行品评挑选。妓女的身份地位也不如艺伎。她们大多是因为家境贫穷而沦落妓院,没有受过艺伎那样的艺术训练。妓女直接面对客人,面无表情地坐在人前,任其挑选。后来日本人发现西方人对这个习惯非常反感,才逐渐不做得那么露骨。 一个男子挑选一位妓女,与妓院签订作为她惟一的保护人契约,妓女就成为他的情妇,这是一种相对有保障的关系。女侍或女店员即使不签订契约也可以成为男子的情妇,这种“自愿情妇”是最没有保障的。算起来她们才基本上是通过恋爱与男子结合的,却被排除在公认的“义务世界”之外。日本人读到美国的年轻妇女被情人抛弃、“婴儿绕膝”的伤感故事诗歌时,他们会把这些私生子的母亲和日本的“自愿情妇”视为等同。圆”结局。美国观众通常都渴望看到圆满的结局,希望剧中人今后永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