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推案·宿缘-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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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清想,她是知道沈拓的深情为谁而来,他的思绪为谁而起伏,这么想着,她的心绪也跟着起伏了。
直到这时,唐清才烦恼于自己的心,怕真是太透明了,在那个琉璃晶莹的表层,映照了太多段男男女女的感情,她看的太多,也知道的太多。所以,不可避免的,她浑身也湿透了,这一条河,她不想淌,也已经淌了。
是的,只有走出龙泽县,她才会认识这么多人。
沈研对复仇的坚定令她心悸,他的多变令她彷徨,他的矛盾令她心疼,不,这会子不想他,他复杂,想了他,她也会跟着复杂。
那么,三弟沈磊呢,年轻单纯,热情奔放,是个好弟弟,却不一定是个好小叔子。
比起两个兄弟,这个沈拓就……
她觉着,沈拓仿佛拥有更深沉的智慧,因着他对云烟久久酝酿收藏的情感,因着他周身笼罩的忧郁,因着他一贯的沉默有礼,内敛自知,因着这一切。
因为,事事不如意仿佛成了他公开的标识。比起强大复杂的哥哥,热情奔放的弟弟,这个沈拓才真正体现着沈家堡本身的气质呢,神秘沉稳,善于忍耐,平安知足,魅力逼人,真正的沈家堡是体现在沈拓身上的。
唐清想,音乐是不会骗人的,藉由音乐宣扬的内心是最真实的,那繁复的感情也是最可信的。
所以能吹奏出那种柔情的男人,必是比外表看起来更温柔了。
唐清从小就肯定,自己长大后是会被这种男人吸引的,她觉得,他,和她才具有相近的气质,相近才会相吸吧,她会不由自主地去保护这种男人,像照顾自己的孩子,又像是相濡以沫的亲人,她喜欢让一切寂寞的心灵学会体味生活的幸福,也许,这不能称之为爱情,也许真的永远都不会和这样的男人发生爱情,可是愿意,真的愿意相互扶持。
也不能称之为朋友,朋友在人生的各个阶段是会变的,那么只有想法子成为亲人了,亲人才是一生永相随的。
要成为亲人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嫁了沈研,可是她到底没有嫁成功。
说好不想沈研的,可还是每时每刻心绪都会牵连到他。
也许,与沈研在成为亲人的意义上,还能多点别的东西吧。
奇怪,虽然,沈研与她根本性格各异,相异应该排斥才对,可唐清没有,她,期待成为沈拓的亲人,也仿佛在期待着成为沈研的……
于是,她想着想着,比沈拓缭绕的笛音更加曲折百回了。
在沈拓悠扬绵长的笛音中,就这么小心翼翼地加入一个莹亮清脆的女音,配合着抑扬的笛音唱道: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她瘦小的身躯缓缓地挨近高瘦男子,口中的歌声并不停歇。如果,他真的不愿说出自己的感情,那么,还是她来替他唱吧,她不是好管闲事吗?
他依然是一袭淡蓝的长袍,看的多了,才知道他是喜欢蓝色的。今天这件,嗯,略显宽大了些,麻质的腰带也是松松地系着,并随意绾结,垂下了两条穗带。
唐清顺着他的上身往上看,依然是一尘不染的干净。他并不理会她,他一定是察觉到她的,可并不想理会她。许是觉着停止吹笛特意打发她走,没有这个必要吧。又或许是觉着这个无足轻重的姑娘靠近于他,看着他,对他根本无甚影响吧。
及至听到唐清的歌声,那并不十分动听的歌声,仔细辨别了其中词意后,他微敛的睫毛才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从那半开的缝隙中似乎也透着蓝蓝的幽幽的光。唐清一直侧转着头,身子向后放心地贴在栅栏上,两手自然撑住两边,眼睛透着了然,如果沈拓此时转头,一定会对她目内的了然有所触动的。
沈拓突然按住笛子,稍稍撤离开嘴唇,却并不放下,一阵风吹过,拂起他的长袍,连带吹动了他头上束发的丝带,更显得玉树临风,只是稍嫌憔悴了点。
他并不转头,只是唐清看到了,他发出了令人心碎的笑,“在下再吹奏一曲,不知唐姑娘是否还有兴致放声高歌。”
也不等唐清回答,竟自又手按长笛吹奏起来,这一曲比之刚才的柔缓深情更多了八分的激昂急促,笛音也会这么掷地有声?他在拼命地甩掉什么。唐清略微想了一会,有点不忍再窥探他的内心了,几欲张口而不得。他这时却偏转了头,侧目示意,一向温和的脸上居然洒了几点挑逗与怨怒,怎样?快跟上来唱啊?你不是看似很了解我吗?你到底想知道我什么?我在要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确定,你,又怎会知道?
唐清摇摇头,好啊,那么,你想听,就唱给你听!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既然知道难再得的佳人,世人一般难以得到,所以不要因为她的难再得而有所遗憾,也不要心有不甘。因为感情就像一个圈,首尾衔接才会圆满,单方面的执著只会像半圆那样缺憾而丑陋。明白了这层道理,就不会觉着老天不公,也不会激奋难耐。何必要明朝散发呢,留在原地,向高远眺,你也能看到蓝蓝的天和白白的云,而那些原本就关怀你的人,也能够看到你。这样,才是最幸福的!”
唐清依然侧转着头,希望他回头看看她,不是嘲弄激奋的表情,而是真诚以待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他一直只会看着自己和心爱的女子,他应该要学会抬目看他人。
“唐姑娘很懂!唐姑娘也说得很轻松!可是只有真的试过,才会明白坦白难,放弃也难,看她难,更不会去看别人了!”
“你说着这样的话,我听了会哭,你大哥听了也会哭!”
沈拓从没听过唐清如此严肃的语气,不免吃了一惊,旋即回头,一下子锁定唐清清亮的目光,倒是真怕她说哭就哭啊!可是其中不见泪意,只有宽容。那亮亮的光芒,诚挚的注视,能直透人心底。
沈拓不由内心一动,这才觉着这个自己一向不在意的姑娘,在平庸的外表下也有着一种别样的风情。
可是他瞬即看到唐清嘴角浅浅的微笑,脸不免一红,自己,怕不是被嘲弄了吧。
“你看,你是担心我真的哭吧。连我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你都能本能地照顾到。假若方姑娘哭了,你怕是比自己受伤还难受。为何,为何不让她也跟你一起感同身受呢?你,应该跟她说的!”
沈拓大骇,这女子,才来沈家堡短短几天,为何已会这般看透他,还是他本就肤浅,人人怕是都知晓了吧,那么,云烟呢?她会怎么看待他呢?十几年都不让她知道的自己,又将情何以堪呢?
“不,不要!我不要!”沈拓是难得激动大喊的,那全是被唐清逼的,唐清想自己真的要被讨厌了。
“不要让时辰来决定一切。为何要云淡风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何要让自己云淡风清?”
“我,我一直不习惯的……唐姑娘,你不了解,云烟她……唉,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只要这样就行了,你刚才说看了她哭,我会更难受,那么反之呢,看了她幸福微笑,我也会不由自主地快乐,我只愿这样便好……”沈拓已经无所适从了,他从未在一个不熟识的人面前讲那么多,何况这人是他的“嫂子”,即使过门未成功。
唐清想沈拓很可怜,而自己显得忒可恶了。
“我喜欢简单一点,你的这种感情太复杂,唉,只有苦了你自己!”
沈拓居然笑了,听了这样悲情哀伤的话,他居然笑了,是自嘲?抑或也有种决绝的寒凉。他这种笑,让唐清更不好受。
“唐姑娘是好人,大哥娶了你,是大哥的福分,也是沈家堡的福分!”
“吓?”,为何说着绕着缠到了她身上,而且偏偏把她和沈研缠在了一起,由“弟弟”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沈拓察觉了她的不对劲,急急说道,“唐姑娘,大哥外表坚强冷漠,其实内心很孤寂……”
“嗯。”
“所以——,你刚才也说了,我和——,和云烟只能这样了,可是我不希望唐姑娘和大哥也那样!”
“呃?”
“我知道我们一家所有人全都耿耿于怀当年父亲的惨死,对于你和你爹也是一厢情愿地埋怨。其中大哥受的苦最多,隐忍的最多,藏着的痛也最多。因为他是长子,我和磊可以逃避的责任,他逃不了。他原本不是这样的,小时候,我,云烟,磊,大哥全都不是这样的,只在父亲死了之后……大哥,是世上最亲切的大哥。唐姑娘,我求你记住!”
“好。”
“所以——,唐姑娘!”沈拓突然用力抓住唐清的双臂,抓得那样的紧,眼神更是急迫,仿佛一定要唐清答应他什么,“唐姑娘,一定要帮大哥,我相信你,自从你答应给云烟治病,我就相信你,因为,因为我发现……”
他突然又放开她,看着天边的一抹余晖,“因为我发现,原来你是这样非凡的……”他的眼神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可是我……”唐清被他激烈的请求弄得语无伦次了,可是我,是不是不容拒绝了?沈家的福气,她吗?沈拓的大嫂,沈研的……慢着,等等,她是不是答应了什么严重的事啊!
“终于知道要回来了!”严厉又低沉的声音是让唐清禁不住心一跳,却没有让她立时抬起头来。
她的双颊仍然微红,沈拓的信任与赞美,不可能不对她发生影响。他,只差唤她“大嫂”,他,苦苦哀求她帮他大哥。但是,她又何德何能呢?她也想简单一点,纯粹一点,可是沈研不容许啊!沈家的人把原本简单纯粹的事变复杂了。
“你似乎玩得很开心?连神志都回不来了?”
“呃?”唐清终于抬眼,落入他一贯犀利的眼神中,突然受了惊吓,只得定住身子,再也说不出话了。
这是通往后院的偏厅,唐清喜欢抄近路,她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这种地方会碰到他,因为以往她从没有这样“巧遇”过他,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沈研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身边,往往以这种突兀的方式,今天也是一样。
唐清想与他遇着,倒并不是一件难堪的事,可——,他每每摆着这副臭臭的脸,这种臭臭的表情,这么别扭的口气,哦,这样却会令她抓狂。
今天之所以是唐清特别的日子,还因为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偏厅里,在寂寞清寒的氛围中,她面对的这个沈研,除了在责怪严肃,不苟言笑的外表下,还添了一种特别的味道。
不是步步紧逼的嘲弄,不是咄咄逼人的刺探,不是高声宣扬仇恨讨厌,而是多了一份另类的轻松——
看着毫无反应的唐清,沈研居然会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