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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我在回忆里等你 作者:辛夷坞(-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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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不能逼视的炫目,落幕为无可奈何的黄。
  司徒块此刻已下了直奔相邻城市的出租车,吴江已经为她付了全额的车费个半小时后,她将从这个陌生的机场出发,前往南方的一个海滨城市,再从那里到接头的人,奔赴东南亚的一个小国,辗转开始她未知的旅程。吴江塞给她的那个纸袋里装着的,是邹晋为她准备的东西,里面除了必要的身份证明、联系方式、票、船票、部分现金,还有一张7。5万美元的银行卡。
  这些东西将在未来的一段岁月里,成为她的所有。
  司徒玦在卫生间里换了套可以见人的衣裳,洗去了满脸的汗水和尘埃,在镜子里,她看到了一张惊魂未定的脸。来时的路上一路狂奔,脑子里除了走,容不下别的念头。如今逃出生天,她才回过神来,她要逃开的是谁?一个个都是她至亲至爱的人呀,她竟觉得回头只有噩梦。司徒玦这时才悲从心来,撑在大理石的洗手台旁,痛哭了一场。
  通过安检门时,司徒块在机场工作人员的示意下转身接受检查,忽然看到了那个男人。他悄然站在几十米开外,仿佛想要做一个挥别的姿态,手举到一半.又放了下来。
  到头来送她一程的只有这个男人而已。。
  “好了,你可以走了。”工作人员提醒道。
  司徒块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从没有一个人搭乘过夜机,透过候机室的巨幅玻璃,可以看到黑暗而空旷的停机坪上星星点点的光,这些光比她熟悉的城市灯火要显得寥落。不知道下…个落脚的地方会是怎样,等在前方的不是她的起始站,也不是终点。
  登机前,按照一早的约定,司徒块用临时在机场购买的手机SIM卡给吴江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吴江在确定她一切平安之后,犹豫了一会儿,电话里便传过去另.:
  一个人的声音,是姚起云。
  她以为他会气急败坏,事实上,他却像一个方寸大乱的孩子,绝望地说着不是借口的借口,努力地继续没用的努力,无计可狮之后动用了最后的无赖。
  他哑着声音,“司徒王天,你要走先把那个手镯留下来,你说过它是属于姚太太的,除非你把它摘了,当面还给我,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那个手镯戴在司徒块手上许久,习惯得她几乎忘了它的存在,他明知道已经摘不下来。好几次争吵,她都当着姚起云的面去撸,还没折腾几下,已然重修旧好。
  那时的她,竟以为自己是天生注定的姚太太。
  “你在哪儿?你等我,我马上赶过去。听见没有?镯子一天没摘下来,你就不能走!”
  司徒块站在人声鼎沸的候机厅里微微一笑,举起手,用尽全力把手腕磕在了不锈钢的坐椅扶手上。
  姚起云在电话那头听到了玉碎的铿锵。
  “姚起云,不如我们最后打个赌吧,我赌你不幸福!”
  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就是七年。

  第四十章 世上有没有真正的圆满
  
  司徒玦整装完毕,姚起云还是衣衫凌乱地靠坐在那里。
  她伸出食指在他唇边剐蹭,那么亲昵的姿态,只是因为讨厌属于自己的唇膏还在他身上残留下痕迹。
  他说:“阿块,其实我一直爱着你。”
  不是逼到最后的关口,姚起云说不出这样的话。
  可他不知道,支撑着司徒块熬过最绝望的日子的,恰恰是对他的恨意。
  独自滞留在那个炎热潮湿的东南亚小国,一等就是三个星期却迟迟没有消息的时候;在她年迈“丈夫”的中国小店里打杂,整日忧心移民局临时抽查,以为自己!
  一辈子都将会这样度过的时候;没有身份、举目无亲、语言半通不通、积蓄慢慢变化少、前程如镜花月影又生病的时候;大病一场连医院也不敢去,只能依靠自己的抵抗力硬顶过去的时候……她都告诉自己,不能就这么倒了,路是她自己选的,就算是自讨苦吃,闭上眼摸黑也要走到底。她要让自己好好活着,活得远比姚起云更‘好,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当初她不顾一切地逃走不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姚起云抓着她的那只手,把它留在唇边,“如果你不想留下来,我也可以跟 你一起走。”
  司徒块犹如听到天方夜谭一般笑了起来。
  “你不信我可以跟你走?”姚起云焦急地问。不怪她不信,他知道这很难,但是如果只有这一次机会,没有他下不了的决心。
  司徒块抽回手,“我信,你可以走,也可以留,但是你和我不会再‘一起’了。”
  他抬起头,像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还做着濒死的努力。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给我一句话。别说没有任何可能。”
  她想起,当初她也不是没有这样求他。
  司徒玦说:“七年前我哭着求你相信,可是你当着我的面和谭少城走开的时候,有没有给过我一个可能?姚起云,现在你才问我想要怎么样,那我告诉你,除非时光倒流,除非你能回到七年前,去找当年那个蠢得要命的司徒玦!只有她才会在〃时光的背后〃一直等着你。问题是,你回得去吗?”
  他当然回不去,如果人真的可以在时光中自由穿梭,那他现在也不会还留在这里。五年前的一天,大约是晚饭后,杳无音信的司徒玦给家里打了第一通电话,当时是她妈妈接的。这通电话只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挂断后,薛少萍在茶几旁坐了许久。从知道这电话是谁打来的之后就屏息静气动也不敢动的姚起云,见司徒久安只是一个劲儿地在旁边低头抽烟,也顾不上别的,心急如焚地追问着司徒玦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薛少萍没有过多地重复通话的细节,她强笑道:“没说什么,只不过想让我们知道她至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其实姚起云真正在乎的是,司徒玦在那三分钟里有没有提到过他。可他不敢问。因为他知道,一定没有。
  那晚司徒久安夫妇很早就上楼休息了。姚起云心急如焚地去查询那通电话的所属区域,终于可以确定她身在地球上的哪一个角落,他甚至已经打定主意用最快的速度飞过去,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她,把她带回来。他照着那个号码回拨过去,抱着不是公用电话的一丝侥幸。想不到电话通了之后,
  他立即就听到那个从未在他脑海里散去回声的声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幸运.,
  司徒玦在意识到是他打来的之后很快就挂了电话,姚起云就不停地打,终于有一次她不再挂断了。他鼓起勇气诉说他的后悔和思念,说他和谭少城不是没有尝试过,就像他尝试过要忘记她,但是不行,永远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磕磕巴巴,滔滔不绝,他发誓不再说谎骗自己,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话赶在司徒玦丧失耐心之前纷纷说完。说了很多很多,司徒块从始至终都没有打断他,电话那头只有细微的嘈杂和脚步声。直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来,他告诉姚起云,自己是司徒玦的室友,司徒玦接了电话后,把听筒搁在一旁之后就出门了。他怕陡然安静了下来的姚起云听不懂自己的话,又用标准的中文重复了一遍。
  从那时起,姚起云就丧失了找她的勇气。她让他说,可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已毫无兴趣。
  一直在厨房门口目睹这个过程的姑姑哑然地在围裙上蹭着自己的手。她看起来有些悲哀,“早知道你魔怔到这种地步,当初我还不如不让她走”
  姚起云松开了一直攥着的手,姑姑是他的亲人,他不能把她怎么样,也不该将自己的绝望和愤怒归咎于别人。他指着门外,对脸色煞白的姚姑姑只说了一个字:“滚!”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通电话,包括司徒久安夫妇。没过多久,在他的坚持下,姚姑姑回了老家和家人团聚。姚起云也搬出了司徒家,虽然司徒久安夫妇已经说了,从今后他们就只有他一个儿子。只在周五的时候,他会风雨无阻地回这个家吃晚饭,每次都正好赶上司徒玦问候父母的例行电话,可他再没有和她有过只字片语的交流。
  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应该醒悟过来,只不过重逢太过撩拨思念,当她活生生的就在眼前时,他竟以为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他的“阿玦”,只有他一个人还执迷在往事里,真实的司徒玦从离家的那一天起便早已死去。
  姚起云回到真实的世界,漠然地站起来收拾好自己。“我该走了。你妈的腰疼昨晚发作得厉害,我说好要给她把药买回去。明天一大早公司还有个会议。替我对吴江说声新婚快乐。”
  司徒玦尾随姚起云走了出去,在洗手间门口差点被人撞到,那女孩儿司徒玦认识,既是今晚的伴娘,也是琳西一直很想与之会一面的人。女孩儿步履虚浮,想来喝了不少,眼睛通红,一看就是哭过,可她这时好像顾不上难过,只是瞠目结舌地指着姚起云刚走出去的方向,呆呆地问:“我没看错吧,这是不是女厕所?”
  司徒块扶了她一把,莞尔道:“摔倒在女厕所一样很丢脸,喝多了就走慢一些。”
  宴席已近尾声,来贺的宾客走了大半。ABC表弟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赶了回来,他专程去为司徒块买了双新鞋。司徒玦不便拂了他的好意,索性大方收下,试了试,尺码竟然分毫不差,于是连连称谢。
  林静见到司徒玦,好像松了口气,拿起自己的外套站了起来,“再不回来我都以为你在洗手间被人拐卖了。我先去送个人,要不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回头来送你回酒店。”
  司徒块不怀好意地笑,一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的狡黠,“赶紧去吧,该干吗干吗,千万别回来了。”
  林静也不再客套,同样笑着说:“大后天的飞机是吧?到时我去送你。”
  林静走后,司徒玦和ABC表弟坐回原来的位置又聊了一会儿,准备要走的小根和三皮经过他们这桌时也和司徒玦了个招呼,顺便道别。司徒玦望向他们那桌,人已经散尽。
  她转回头,跟他们说“再见”,正好看到三皮用手捅了捅小根,小根反应慢,哎哟一声,司徒玦明白了三皮这个动作的含义,他看见了一个人。
  谭少城也参加了这场婚宴。谭少城正从她的位子起身走向宴会厅正门口,而刚把伴娘送走的新娘子正从那个方向独自返回。吴江还在被一班同事拖着灌酒,司徒玦迅速朝她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阮阮。”她远远地叫了新娘子一声。
  阮阮循声转头,笑着朝司徒玦的方向走来。
  司徒玦也迎上去,拉着阮阮,不偏不倚地用身体将已走近的谭少城隔开。
  “司徒,我还以为你有事先走了。”阮阮提着礼服裙摆说道。
  “我不着急,特意为你们的婚礼大老远赶回来,怎么能早早就走?”司徒玦指了指吴江的方向,“我刚看见新郎官找你呢,快过去吧。”阮阮一愣,朝司徒玦身后看了一眼。谭少城含笑站在一旁,阮阮也回以她一个礼貌的微笑,款款走向她的新婚丈夫。
  “你不必那么紧张,我不过是想当面对新娘说声恭喜。”谭少城目送阮阮离开,轻声对司徒玦说道。“你的‘祝福’送给吴江就够了,那么重的礼,谁都受不起第二回。”司徒玦不以为然。
  “我给吴江看那些,不是为了破坏谁的幸福,他有在婚前知情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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