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回忆里等你 作者:辛夷坞(-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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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土气而被同学笑话,所以总喜欢给他买一些价值不菲的行头。T恤、外套、大衣、运动服,甚至是内衣,姚起云都不缺,有时还有穿不完的苦恼。可司徒久安毕竟是个男人,难免在细节上不够周到,他唯独没有给姚起云买过袜子,而打理全家吃穿用度的薛少萍好像也总忽略了这一点。
司徒玦缺了什么,可以肆无忌惮地问爸妈要,可姚起云不行,他偶尔会自己随便买几双,平时出去逛的机会实在不多,袜子破了洞,就自己小心地缝起来。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尴尬的苦恼,更没想过司徒玦会注意到这些。
“你别感动到得掉眼泪啊,我最受不了破袜子了,再让我看到补丁,我跟你没完。”司徒玦没好气地说。
姚起云木然地合拢袋子,一句话也没说,过马路的时候,心急的司徒玦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他腾出手一把牵住了她,避过一辆闯红灯的车辆,将她的手紧紧扣在指间,在人流中护着她前行。
“司徒玦,眼睛不是光用来看漫画的,拜托你看看路,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虽然明知他是好意,司徒玦仍被他的话惹恼了,“你才不想活了,看漫画怎么了。我告诉你,我今天大姨妈来了,很暴躁的,你少惹我。”
姚起云冷笑,“你上上周大姨妈刚走,现在又来了,你就不怕血崩。”
司徒玦气得崩溃,重重踩了他一脚,甩开了他的手。
第十六章 不能说的答案
司徒玦和姚起云之间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那变化就像是春天的种子,埋藏在地里一个冬季,恰逢一场好雨,就开始萌芽,你用肉眼看不见它生长的痕迹,只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惊觉:啊,什么时候它已经长成了这个样子?
就连薛少萍也发觉,司徒玦对于自己安插在她身边的姚起云已不再那么排斥,甚至有时候她起得早了,会主动等姚起云一块出发,写作业的时候,也喜欢跑到他的房间跟他一块做。
薛少萍还一度不太放心,好几次借故下楼,途径起云房间,一遍察看他们的情况。门倒是大开着的,两个孩子确实一人占据书桌的一边复习功课,话也不是很多,偶尔讨论几句。有时司徒玦脾气上来了,也会斗几句嘴,起云并不会一味地迁就她,两人针锋相对,隔日却不再记仇。
司徒玦那丫头也收了一些心,不像过去那样,一被关在家里就百爪挠心似的,除了照旧跟吴江走得近些,已少了许多出去疯的心思。她原本成绩就好,如今几次模拟考排名益发靠前,姚起云的学习也赶上来了,从刚转学时排名倒数,一步步逐渐跃升至年级前二十左右,他不会像司徒玦那样,发挥好的时候可以问鼎第一,发挥失常的时候一切皆有可能,相反的,他成绩非常之稳定。
家长会上,其余学生的父母的恭维和羡慕让爱面子的司徒久安大感得意,在工作场合听到下属或客户提起他调教子女有方,心里更是喜滋滋的。最担心司徒玦学习的薛少萍也对这个局面感到很是欣慰。
高三的那个寒假,司徒久安特意安排姚起云回农村老家过年,探望亲戚。姚起云走了七天,司徒玦就像没头苍蝇一样过了七天,整天春节都觉得寡味。在那期间,她不止一次地追问老爸司徒久安,姚起云不是无亲无故的孤儿吗,还回那个地方干什么?
听了司徒久安的说法,司徒玦才知道,原来姚起云还有亲姑姑在老家,就在同一个村,只不过家境也不好,更无暇估计这个侄子。饶是如此,司徒玦还是放心不下,总疑着他哪根神经搭错了,就不肯回来了。
姚起云也曾从老家打回电话问候他们,好像还说起因为难得回去一趟,他姑姑还有别的亲戚都希望他留下来多住几天。司徒久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说什么亲情可贵,只要开学前回来就可以了。一旁听着的司徒玦按奈不住,抢过电话就打算亲自跟他说,谁知道好不容易从老爸手里夺过话筒,该死的姚起云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差点没把她活生生气死。
司徒玦疑心着姚起云该不会还为临行前两人小小的拌嘴生气,觉得没有家庭温暖,就故意在亲姑姑家多待一阵,越想就越不是滋味,爸妈问起,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竟然破天荒地升起了闷气,让司徒久安也跟着抱怨,青春期的女孩和更年期一样,都让人搞不懂。
司徒玦习惯了姚起云的存在,他的阴沉脾气,他的恼人毒舌,他的沉默陪伴,他的无微不至都已成为天经地义,所以一旦暂时缺位,她就觉得心空空的。她知道这样不好,很不好,就主动为自己找了个解释,自己之所以有那么“一点点”想念他,也不过是因为没有人给自己收衣服,也没人顶替自己洗碗罢了。
没想到,说是要推迟回来,但是七天刚过,姚起云却提着大包小包准时回到了家里。他带回来不少老家的土特产,另外,还有特意给司徒久安尝新的亲戚自种的烟草,据说治疗薛少萍更年期偏头痛的草药。司徒玦在一旁望穿秋水,才发现唯独没有专程给自己带的礼物,大失所望之余,一番喜悦之情也打了水漂。还怕他藏着掖着,不惜主动向他摊开了手,“我的礼物呢?不能偏心眼啊。”
姚起云一愣,笑了笑没说话,司徒久安瞪了女儿一眼,“小孩子家家,要什么礼物?”他见司徒玦撅起了嘴,便把那些香菇、菜干什么的往她跟前一放,“这么多好东西,都不算你的?”
司徒久安怎么懂得少女心思,司徒玦什么都不缺,她要的只是姚起云一个态度,可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故意,偏偏大家都有,就是没她的份。说起来,这个家里虽然最偏向姚起云的是爸爸,妈妈也是他的长辈,可说到底,跟他接触最多,关系最密切的人却是司徒玦。难道在他心里不是这样?枉费她刚才还为他归来感到那么开心。
严重心理不平衡的司徒玦看到爸爸硬推给自己的那堆山货,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抱起那些东西塞回姚起云怀里就说“我才不稀罕你的破东西。”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没礼貌?”司徒久安摇头责备道。
司徒玦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委屈的眼泪却叫嚣着要脱眶而出,这委屈唤起了他回老家之前两人那次负气的记忆。其实只因为司徒玦在围棋兴趣小组的一次非正规比赛中赢了他。当时的姚起云苦笑着收拾棋子,说:“阿玦,你一定要证明你比我强吗?”
其实司徒玦根本不喜欢围棋,她加入闷死人的围棋兴趣小组,并且从头学起,不过是因为她想弄明白姚起云为什么可以对着棋盘那么入迷。她所有的兴趣只不过是因为想了解他的兴趣。
就好像她发现他参加奥数培训,她也报名,就好像他参加英语口语补习班,她也一块。司徒玦兴致勃勃地,下意识做着姚起云喜欢做的事,而且她生性要强,什么事不做则已,一旦下定决心,就会付诸十二分的投入和努力做到最好。
姚起云有足够的聪明,也有足够的努力,所以他才能从教育水平极度落后的乡镇中学转到全省闻名的重点高中,短短两年多,跻身同年级五百人中的前二十名,各方面都没有辜负司徒久安对他的期望。他的优点是稳,但是他的缺点也是稳。他会用最保险最规范的方式去解一道数学题,却不会像司徒玦一样大辟蹊径地用课堂上老师没说过的办法去获得跟他一样的答案,即使那种方式他也知道,但他不会尝试,也不会轻易挑战;同理,他的棋风步步为营,太在意一城一池的防守,才会险败于司徒玦不留后路,大胆凌厉的拼命三郎打法。他什么都比别人好,可是偏偏遇上拥有跟他同样的聪明,同样的努力,却更有不到极至就不罢休气势的司徒玦。
然而,司徒玦的本意并不是输赢,虽然她围棋赢了他,奥数比赛名次略高于他,英语口语测试也比他更理想。这不是因为她什么都要比他强,什么都要压倒她,而是她觉得既然是比赛,就应该全力以赴,公平竞争。故意让步和放水一点意思都没有,更是对自己和对手的一种侮辱。如果姚起云凭本事赢了她,她也会心服口服。
可这一切在姚起云看来,却是司徒玦对他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他只想安安静静做好他自己,司徒玦却强势地让他感觉到无奈和挫败。司徒玦越接近他,就发现自己越不明白他。她就像一张白色的宣纸平铺在他的面前,他却把自己藏在浓墨的阴影之后。
司徒玦闭门在自己的房间里,用力地砸着被她假想成姚起云的那只泰迪熊,可是不管怎么收拾它,它还是那副一声不吭的死样子。直至她也累了,就瘫倒在床上,想着自己不可能想通的心事,同时也反省着自己。她错了吗,她难道就不能开开心心地跟他相处吗?下棋的时候收一着,只要一着就好,有没有礼物,就当它是浮云,可这样的司徒玦,她自己还认识吗?
过了很久,敲门声打乱了她乱糟糟的心思。那是他的敲门声。
司徒玦光脚走到门口,却赌气不答应,过了一会,只听他在门外低声说:“阿玦,你先开门。”
“不开,小气鬼,我去外婆家过个周末还给你带东西,你大老远地回老家,什么都没我的份。”
“开门再说。”
“不行,礼物拿来再说。”
司徒玦还期待着有个惊喜,说不定他先前只是故意逗她罢了。
谁知道姚起云沉默了一会,说出来的话更令她失望。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才好。”
“送礼物是个心意而已,你没心意才那么说。那你怎么就知道该送我爸妈什么。”
司徒玦其实想告诉姚起云,只要你说是专程送给我的,就算是一根菜干,一个香菇,我也一样高兴收下。
然而,她不知道,姚起云在老家早早准备好了要带给司徒叔叔夫妇的东西,但是唯独该给司徒玦什么,让他在七天里伤透了脑筋。这个她会喜欢吗?会不会太土?那个她见了也许会开心,但好像有点可笑?另一个也挺好,但还应该有更好的……他找了七天,最终却找不到一样合适的东西可以作为送给司徒玦的礼物。她值得最好最好的东西,可他拥有的都不足以匹配,结果只能却步,两手空空。
许久等不到她开门,姚起云无奈之下也只有以沉默的姿态离开。司徒玦听着他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懊恼得直想揪自己的头发。明明只要一句好听的话,哪怕是谎话,她就可以开门和解。为什么那么简单的事情,对于姚起云来说却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司徒玦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可以感觉到自己在姚起云心中或许是个不一样的存在,至少这份千磨万砺才建立起来的“友谊”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看重。很多时候,她明明感应到他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流连,可是当她也朝他看去时,他却漠然地注视着某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他在不由自主地朝她靠近,然而当她微笑着迎上去,他却又退后了一步。
司徒玦习惯了吴江这样乐观明朗的伙伴,姚起云的矛盾和晦涩让她无所适从。她气鼓鼓地又把那只泰迪熊蹂躏了好久,还是纾缓不了心中的那个结,终于下了决心不能把郁闷锁在心里,苦了自己也没人看见。非得找他给个说法才行,总是那么欲拒还迎的算什么意思?她想到就做到,一阵风似地下了楼,虽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