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大院 作者:朱秀海-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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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当前的局面分析,如果不出我的所料,达盛昌必在考虑把一个更有力量的商家引进包头,与乔家展开新一轮的恶斗,到时鹿死谁手,仍未可知!”
他的话音未落,这边马荀又鼓足勇气从背后将那穗高粱拿了出来。
茂才鼓励道:“马荀,你有话尽管大胆说,你从这穗高粱上看到了什么?”
马荀坦言道:“生意!我看到了生意!去年秋天高粱生虫,收成不好,今年高梁又生虫,明年春天,高粱的价钱一定涨!东家,孙先生,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劝大掌柜,不要把库里的高粱全卖给达盛昌,我们也要留下一大部分,到明年春天卖出去,一定赚一大笔银子!”
一听这话,茂才吃了一惊,致庸更是吃惊,问道:“马荀,你在复字号干了多少年了?”
这边顾天顺没好气地帮他回答道:“四年学徒,出师后又干了十年跑街的伙计!”
致庸想了想对众人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孙先生、马荀再好好合计一下此事。”
顾天顺和几个掌柜对视一眼,冲致庸、茂才拱拱手,又狠狠盯了马荀一眼,都离去了。
致庸看着马荀道:“刚才你说我应当放过达盛昌一马,为什么,说出来我听!”
马荀有点不好意思道:“东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就是觉得大家都是生意人,应当宽心仁厚,在一起做生意,不该你吃掉我,我吃掉你。这样吃来吃去,你就是赢了,以后谁还敢和你做生意?没有人和你做生意,你将来还做什么生意?”
致庸闻言愣了半晌,突然纵声大笑起来,直笑得流出了眼泪。
马荀有点摸不着头脑,致庸上前一步握着他的手道:“好兄弟,谢谢你!”
马荀松了一口气,有点腼腆地笑起来。
致庸又望着茂才道:“茂才兄,更要谢谢你!”
茂才眼里闪烁着一点很复杂的光,道:“东家,道理你都明白,可要克服内心的仇怨,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愿你不改初衷,坚持做下去,做到底,为全体晋商做成这件大事!”
致庸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第三节
不出茂才所料,邱天骏明白大势已去,绝望之下不得已采用崔鸣九的饮鸩之计,准备将达盛昌在包头的生意,全部顶给一直想插足包头商圈的水家,让资金更为雄厚的水家来挤垮乔家,决不让乔家在包头称心如意;那样即使达盛昌从此在世问消失,也可解他们的心头之恨!
当夜,崔鸣九本已向山西祁县急赶,不料三个时辰后又被店里的伙计快马追了回来。
崔鸣九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下,对着邱天骏喜极而泣道:“东家,那乔致庸真的王动上门与我们握手言和?”
邱天骏点点头。一天之间,他大忧大喜,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
崔鸣九还是有点疑惑:“为何?会不会有诈?”
邱天骏看着他,颤声道:“我们一向以恶意度人,此次更是我们主动挑起霸盘之争,乔致广因此忧急丧命。但让我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乔致庸竟然主动上门求和,并当即以市价购走四十万两银子的高梁,以示帮达盛昌渡过难关的诚意。”
崔鸣九大惊,继而惭愧,哆嗦道:“鸣九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何?”
“仁义!”邱天骏红了眼圈,掷地有声地吐出了这两个字。他看看崔鸣九,继续道:“鸣九,当初你力主对乔家赶尽杀绝。而在相同处境下,乔家二爷却以德报怨,只为了‘仁义,两个字啊!”
崔鸣九又愧又悔,连连磕头。
邱天骏扶起他,颤声道:“乔致庸主动与我们和解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以此次两家鹬蚌相争之事为戒,从此各守本业,互不相犯,在买卖交叉处,平等竞争,谁也不做霸盘。不仅如此,还要在危难时相互扶持……”
崔鸣九一愣,连连点头。
邱天骏看看他,终于落下泪来:“我邱天骏经商近三十年,屡战屡胜,今天却败在区区乔致庸手里!达盛昌今日是靠乔致庸的好意才苟活下来,而且还不得不心服口服,真正做梦也没有想到啊!”
崔鸣九赶紧相劝。邱天骏呆了半晌,又慢慢道:“我邱天骏本想鱼死网破,可我不能不理会乔家二爷口中‘仁义’这两个字的分量!此人一身正气,儒雅仁厚,他说天下四行,士农工商。商占其一,商人的本分,在于同心协力,相互扶持,通天下货,谋天下财,利天下人,才是晋商乃至天下商人的本分!我一直以为这不过生意场上的套话,没想到他真的愿意放下家仇,以身作则。而他身边的那位师爷,叫做孙茂才的,其貌不扬,却是人中龙凤,此次两家言和,全由他从中大力斡旋。这两人联手,当真要天下无敌了……”
崔鸣九看邱天骏一天之间似乎变了一个人,他发辫纷乱,两眼通红,眼下还留着青圈,然而却神采飞扬,透着一股奇异的精神,心中暗暗吃惊。
邱天骏道:“你,马上去醉春风酒楼,订二十桌酒席,给全包头的相与发帖子,我要请他们,将今天的事情公开出去,当着众人向乔东家致谢!”
崔鸣九大惊:“东家,这……今天的事对我们达盛昌是奇耻大辱,怎可公开讲出去……”
邱天骏摇头慨然道:“错了!我想了半日,终于明白了,只有这样做,事情才不会成为我达盛昌永远抹不去的丑闻!达盛昌和邱天骏要想在乔致庸面前重新抬起头来,只能这么做!”
崔鸣九呆呆地望着他。
邱天骏继续道:“我要借这个机会,公开乔致庸对我达盛昌的恩德;我还要在包头众商家中头一个响应乔致庸的号召,重建商界的秩序,再立诚信第一的行规。那时达盛昌今日之败就会因为我的光明磊落变成一件商界的美谈,连乔致庸都会敬佩我几分。我绝对不能让乔致庸在包头城里独享诚信和宽厚待人之美!”
崔鸣九好歹听明白了这几句,赶紧点着头去办。
致庸会意,摆摆手示意顾天顺先退下去。
看顾天顺走远,致庸“啪”一掌击在桌上,忍无可忍道:“茂才兄,自打复字号陷入绝境,我就在想,自我祖父贵发公开始,乔家在包头就广施仁义,以吃亏为福,向来和相与都处得极好;这次出了这么大事,达盛昌把复字号都装进去了,为何竟没有一个相与来给顾大掌柜、给我大哥透一声信儿?我们乔家到底在包头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茂才默默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致庸、茂才由马荀引着到了齐三斗的家中。齐三斗一见他们,当场跪下磕头。
致庸赶紧把他扶起道:“昨日醉酒不方便,到底何事,你只管开口明说。”
齐三斗含泪道:“乔东家,我借了复盛公钱庄五十两银子做本钱,发卖一点针头线脑,说好了一个月二厘五的利,三个月归还,可是银子一借回家,父亲就生病,拿去吃药,全花掉了。可叹我父亲人也没保住,银子又亏了,现在家里一无所有。顾大掌柜见我迟迟不还钱,便说要收了我家的房子。乔东家,欠债还钱自是天理,但求东家高抬贵手,再宽限些时日,暂时不要收房,留着这几间破草屋给我和有病的老娘藏个头……”
致庸大惊道:“你家中还有一位生病的娘亲,顾掌柜他们就……”
齐三斗点点头,哽咽地指指内屋道:“老娘卧床,否则也当拜见乔东家。”
致庸道:“如何是她拜见我,当然是我等年纪轻的拜见她。”
齐三斗一愣赶紧道:“哪里敢啊,只怕里面太埋汰,脏气冲了乔东家。”
致庸摇头,径直一掀门帘进了里屋。
只见一老妪在炕上躺着,直喘气,费力地抬头向外:“儿,是谁来了?有没有捎来吃的?”
齐三斗看致庸一眼,惭愧地低下头。
致庸眼圈一红,走上前去,拉着老妪的手道:“大娘,我是乔致庸,是你儿子生意上的相与,我看你老人家来了。”
“你是谁?我儿子生意上还有你这样的相与?”
老妪颤抖地摸索致庸的手,忍不住落着泪又道:“看看我们这个家,被我们两个老病人拖累的,也没什么东西招待你,你坐呀!”
“好的好的,大娘,你多保重。”说着致庸放下老人的手,扭头走了出来。
一出内屋,致庸便怒道:“你们家都过成这样了,我们还向你催逼那五十两的欠银,简直不是东西!这样吧,那五十两银子的本利我不要了,这里还有二十两银子,你拿去给老人治病,不够了还去复盛公找我!”说着他将银子往齐三斗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齐三斗大惊,赶上去给他跪下哭道:“乔东家,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没有别的,只有一点穷心,就让我给您磕个头!”
致庸猛地拉他起来,眼圈红道:“兄弟,别这样,咱们都是生意人,你不过赶上了背字,以后你转了运,兴许会做比复字号还大的买卖,到那时候你有了钱,也会像我一样待你的相与,是不是?”
齐三斗闻言激动道:“乔东家,我一定记住您的话,好好给母亲治病,以后好好做生意,有了钱一定还复字号的银子!”
致庸鼓励地笑道:“那好,咱们一言为定,我等着你发起来,还我银子!”
致庸回到复盛公,顾天顺便急急赶来,一进门,见致庸目光冷冷扫来,咽下了要说的话,换了个口吻道:“东家,门口又来一个范相与哭穷,这次是一千两银子,您看如何是好?”
致庸没做声。
茂才微笑道:“这事好办,你打发马荀去处理就得了,他今天和东家一起出的门,知道东家的心思。”
顾天顺一愣,看看致庸,致庸面无表情地冲他点了点头。顾天顺转身退下。
致庸看着茂才道:“你是不是感觉马荀可用?”
茂才点点头,但忽然又摇摇头。
致庸笑道:“试玉要烧七日满,辨才须待三年期。茂才兄的意思是不是还要看?”
茂才道:“也不全是。即使他可用,也要看你能否留住他。”
一句话提醒了致庸。
第四节
“塞外的风情毕竟与中原大为不同啊!”致庸和茂才一边在街上逛着,一边忍不住感慨。
茂才笑笑,把目光投向路边晒太阳的几位老人。致庸心中一动,径直走上前去,深施一礼,与他们攀谈起来。
致庸只说自己是山西来的客商,想跟复字号做些生意,出来打听一下复字号的口碑如何。
这些老人闲来无事,七嘴八舌地讲起来:“这复字号可不比从前啦,这年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像当年复字号老掌柜乔贵发那样,你买一斤胡麻油他给你一斤一两的事,再也不会有了……”
一个老人说得起劲,将手中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响:“告诉你,就这一阵子,连复字号卖的胡麻油都不香了,掺了假!”
旁边一个老人附和道:“是这样!昨晚上我儿媳妇还说呢,怎么这复字号通顺店的胡麻油一股子陈年棉籽油的味儿!”
致庸听得又惊又怒,向几位老人一躬到地。
刚要走,却见一个老人赶上几步拉住他又叮嘱道:“年轻人,我多说一句啊,你跟现在的复字号做生意可要小心点了……”
致庸连连称谢。
致庸怒冲冲地和茂才赶到复字号通顺店时,偌大的店堂冷冷清清几乎没人,惟见一个无赖兮兮的伙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