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03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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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但是,从这种经验之中,我到底获得多少成功,那就很难说了。我曾经写过一首《与诗苦恋》:“我要你的是圆月/你给我的是残月/我始终见不到/我渴望的那一面/哪怕追随你到天边。”写诗是一切历险中最伟大的历险,我只能说我不会停止前进,但也许永远不会到达。
问:您所欣赏的中外诗人有哪些?您对他们有何借鉴、作何评价?
答:吸引过我的诗人很多,中外古今都有。我既醉心于楚辞、唐诗、宋词、元曲,也珍爱现代的徐志摩、艾青和七月派诗人的杰作。俄罗斯黄金时代的普希金、莱蒙托夫,白银时代的阿赫玛托娃、茨维塔耶娃和叶赛宁等诗人,都是我所倾慕的。白银时代流派纷呈、群星灿烂的繁荣景观尤其使我震撼。比之英国浪漫主义崛起时期、法国象征主义勃兴时期的诗篇,我觉得更为亲切,更使人动情,他们那种与生活血肉相连的富有悲剧美的诗,尤其有重量。他们倾诉了自身和民族的痛苦,从而减轻了我的痛苦,使我感到自己从孤独走向人间,使我认识到诗之所以不朽就在于它用语言的珠玑建起一条通往世界情谊的路,以此结合人类。
我既欣赏与自己气质相近的诗,也向往与自己迥然而异的风格,从相反的地方去观察,世界更为宽广,有利于扩大自己的基本风格。因为是这许多诱人的范例使我崇拜、效法以致于创作的,所以,我坚信诗的进步是靠吸引力获得的。大师们的诗追逐着我,促使我跑人自己所不熟悉的领域,先是陌生、疑惧,继而惊喜地发现,我找到了自己灵魂的故乡。
你问我对大师们有何借鉴,我说不清楚,正像我说不清楚虹霓是如何出现如何消失的一样。我只是领悟到:好的诗并不领导你前进,而是让你自己去披荆斩棘。
依据以上所说,你可以看得出来我是尊重中外诗歌传统的。而传统自己明白它必须活在现代里才有生机。不管你愿不愿意,它此时就活在现代里。传统是流动的,持续发展的。继承传统不能如街头的石像,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以同样的姿势站着,对当今的麻木不仁,绝非诗人品质。继承传统也是不断调整自己文学素质的过程,调整并非去迎合流行时尚,而是真诚地去适应时代的进步。希腊诗人埃利蒂斯说得很好:“诗人像建筑师,他是好是坏,那就要看他盖的是天堂还是地狱。”
郑玲新作选(五首)
■ 郑 玲
不再等待戈多两个流浪者胸上有同样的印记那是被激情烙出来的十字架他们在造梦工场的冷风中
等待戈多传信的小孩说:
“戈多今夜不来了
明天一定来”今夜 是前夜前夜总是很慷慨预支了多少欢乐一秒钟将另一秒钟抛弃“明天”没有尽头戈多还是没有来在诱惑与距离中他们如失去方向的游魂
无法返回坟墓彷徨于歧路只好分手了 各自去对付饥饿和孤独 孤独虽有七层皮 午夜的思念却可以穿透 隔着半个地球 他们深信:
对方还活着 天下没有不能汇合的流水 他们用灵魂相约去看大海 联络的暗号是:“今天” 在通往重逢的途中 他们歌唱:只有今天才是生活
不再等待戈多家在路上家就在你背上却叹息何处是家无家的感觉随身纠缠许是对生存的恐惧许是旷放的梦幻使然在那听见你第一声啼哭的瓦屋里你度过了充满香泽的童年为什么要离开因为青春要背叛雪莱把名字写在水上劳伦斯把名字写在虹上你真正的姓名谁也不知道只有让远方来呼唤从异乡漂泊到异乡无家的惆怅如影迷潆也曾遇到过没有风浪的海湾成为你与自己的战争
签订和约的地方但你不是广场上的石像不能老以同样的姿势呆着于是又上路了上帝造路是为了让人奔波路的形象是乌云中的闪电
独立而自由从它的闪光中你看见先辈们总是在走 在走从黄河徒步走到南海岸的是深圳人的祖先点燃当年美国西部火种的是马背上的异域寻梦者还有那位死于一个时代
不死于一切时代的苏格拉底早就说宇宙是他灵魂的故乡尘寰不会路断我们的家 也在路上相遇尼采散步的时候遇见尼采他正从湖畔的树林中出来我想跟着他走
又怕把世情看破 人说他儿童的双眸 曾经把大理石的墙
看得纷纷倒塌 在罗马 在喷泉淙淙的凉廊上 他听到了“夜歌”中的叠句:
“为了不死而死” 百余年后的今夜我也听到了 微妙的战栗传到脚尖 一种蓝天的孤独 逼我再一次和尼采相遇 我仍然想躲开他但总也躲不开查拉图斯特拉他从高山下到尘寰长袍飘举 视线可达星辰闪电般的雄辩和警句向着谁也没有预测过的未来
发射!他:把不朽的深度带到我面前不由你不倾听他倾听了他 便乱了秩序我暮年的这块休栖地不但不肯再作死亡的演习竟尔长出莽莽春愁我的另一个我在应该结束的时候
突然准备出发并且想把道路卷起来
随身带走!写诗使人凉快中了热带的花毒 夏夜呆滞在酷热的灰尘里灯光烤炙着投向它的飞蛾它把它照亮的地方变成坟墓据说赤道下的人
热得狂乱地舞剑将自身当成敌人
刺向胸膛我热得如烟蒂即将独自熄灭在烟缸里无所适从之中再次阅读你的诗你的《水与波澜》深情绵邈
溅我一身清凉
顿时 我也想写诗
写诗使人凉快
诗带我去汇合
那不会被自己的波澜
淹没的水 这只狗 老人当兵的时候 这只狗的妈妈 尚未因春风的吹煦而受孕 年轻的士兵爱的是马 一个黎明 胜利的号角沉寂了 战士从马革堆里站了起来 战马 永远倒在血泊中了 士兵 埋葬了马的忠骨 独自上路回到家乡 站在门边迎接他的就是这只狗 某种失而复得的幸福感
由梦幻延伸 这只狗
从此取代了战马的位置 许多年后主人死了狗已老了 它每天在附近流浪 烈日下多么孤独 兀鹰高悬天空 它耷拉着耳朵忍受着厌恶与呵叱 还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家 墙头上的无忧花开着 花瓣被风吹得满地飞扬 老狗回忆着那无云夏日的寂静 寂静中和它相依为命的老人 老人收集这些花瓣
撒在它的窝里 此刻它闻到了那只拈花的手
发出的清香…… 突然 它匍伏下来 紧紧地依附在落英之上 犹如被一种重力所吸引 融入洪荒和谐的总体之中了 谁都赶它不开无忧花飘着 飘着给熟睡的婴儿盖被子似的轻柔地 轻柔地埋葬了它并非只有穿越硝烟的战马才是人至死不渝的伙伴!
诗之于我
■ 郑 玲
许久以来,我写诗只不过是白发插花,自成悲歌而已。没有想到那个离开已久的血气方刚的灵魂竟然进驻我的暮年。心中青春的微风,把我昏花的老眼无法看清的东西,吹到我面前,让我充满了期待。期待果实重新变成鲜花,鲜花变成蓓蕾,蓓蕾又变成新的硕果。
我耕耘我的园地,获得的狂喜代替了财富和荣耀,一心想像浮士德那样行动着、求索着,上天人地永不满足。岁月对我说,不会享清福的晚年是人生一大悲剧,看你能坚持多久!其实无须时间的考验,靡菲斯特肯定赢不了我。是悲?是喜?我已经义无返顾。如果我的诗与我俱灭,我也没有怨尤。
往事不死,它虽影子般飘忽不定,但时而发出一缕看不见的芬芳,一个无声的乐音。它在我的记忆深处缭绕,乘着惆怅之雾升腾起来,我的黑夜便被记忆的金色魔光照亮了。
往事和我叙旧,用的是原初的诗的语言,即使只说一个字,彼此就能全部理解。往事和我之间坐着一个高贵的宁静,它比激越更为激越。宁静没有藩篱,没有疆域,宁静是无限,于是我不再是孤独的了,我在世界里面,世界 在我里面,存在的已经存在了,可能存在的将 要存在,人生非梦。诗啊,我聆听你希望的细 语,应你的召唤而去!
新月、残月、心灵之月。它明亮的一半,为众生所拥有;黑的那一半,是众生的缺失,所以人们把它称之为美。美的芒刺单单刺在诗人心上,诗人要去探索那看不见的半圆,追求它的团圞,所以诗人看见美的同时感到剧痛,有痛才有诗。
今夜,繁星闪烁,太空是繁星的背景,今夜,生命歌哭,死亡是生命的背景。时光魔幻,时光将我裹在一张树皮里,让我变成一棵树,它朝夕用利刃划我,使我渗出的泪珠,一滴滴汇进尘世的泪谷。
泪谷里活着的我,一分钟一分钟地成为过去,战斗结束时,进入凯旋门的将是死亡。当那徘徊在我灵魂之弦上的手指尚未松开之前,我必须做点什么。痛苦是我的缪斯,她知我怜我,给予我最后的言说的馈赠。这是人类所能拥有的最好的东西了,我还需要什么!
我站在世界的中央(组诗)
■ 芷 泠
我 有时我是记忆里不曾出现的陌生人 有时我无缘无故地想念自己 把夜晚向白昼借来,把梦境向夜晚借来 我再也不愿偿还 我所知的事物越来越多 听说过我的人也越来越少 我不想继续哭泣 不想堵塞了眼睛中的路 我返回内心的深处独自站立着 所以,我也站在世界的中央 你的眼睛是大海的底部 你的眼睛是大海的底部 是我沉船的故乡 你是我的身体 是我的发明和毁灭者 你的缄默像地震一样使我倒塌 你像夜一般唤醒我梦里的每个小零件 在吻我的唇时你堵住了 我的天堂的入口 我的人生,只有一次拥抱那么长短 而死亡,只有一个眼神那么大小 相遇是我们之间的错别字 用一生也无法更改 我一无所有,只能借用你的内心来爱你 爱你对我的伤害——成为你的同谋 爱你对我的遗忘 爱你死后不能带走的那一部分 结 束 我从我的诗歌中退出,让它 在它的记忆中自由行走 我对大地的幻想已结束 像我的过去,随时被未来终止 凡我站过的地方都变成远方 凡我爱过的人都背对大海 当我移开脚步 世界占去了我原来的位子 拿去吧,我的幼年,喷泉,歌声…… 拿去,我的最后一口空气和水 别问我能带走什么 别问我带走的属于谁 我是一小部分一小部分地离去 先是阴影,骄傲,然后是船和梦境 最后是我的上唇和下唇 它们仍坚守着相爱的方式:缄默 凡我说过的话都已经变成我的身体 或者狮子,或者森林 凡忘记我的事物都急于进入我 于是,我喝黑夜,我喝自己的呼吸 我喝下一整条河流 我继续喝而大海继续干枯 我喝下了时间,它没有路标 它没有出生和死亡,它仍然没有想起我 身后的世界突然为我开门 或者门一直会为我打开。我没有返回 我只能用骄傲来还你 整个世界里只有一个爱人啊! 而所有的爱情都是同一次! 失去和错过也出于同一个缘由! 它们的分支最终流向了我! 我自己拿走,我送给蜜蜂酝酿的 又怎能向它们去索回! 想占据大地的完整啊! 是我终生的缺憾! 你曾把恳求和痛悔借给我 我却用骄傲来还你! 骄傲——落在我胸口的鼓槌啊! 一声声的闷响仿佛来自于你! 骄傲——我沉寂的狐狸!跨过银河和冰 却走不出一身好皮毛! 仿佛爱你是天生的, 刚开始爱你 仿佛爱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