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网络杂集电子书 > 菩提无树 >

第24章

菩提无树-第24章

小说: 菩提无树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院门没有关,他们径直向院内走去,拴在院里的一只雄壮的大黑狗就汪汪地叫了起来。这时她看到了她——月桂迎出房门有些迟疑,“是娃娃吗?”她问。    
    娃娃。乔安的眼泪夺眶而出。只这一声称呼,就让她想起了多少的往事啊!    
    到坐下来聊天,乔安就从月桂的脸上找到了熟悉的神情。月桂比她大六岁,那么她今年应该是四十一岁了。比起她的实际年龄,她还要显得大一些。虽然她的衣着与城里人无异,但是她的脸上,明显有长期户外劳动的痕迹,一个粗粗壮壮的中年妇女了。她想起了月桂小时候的样子。    
    “月桂,真想不到你这么能干。”乔安由衷地说。    
    “我哪儿能干了,”月桂不好意思地说,“就是能下点死力气。你尝点嘛,都是自己做的蜜饯。要是秋天来更好,各种果子多得你吃都吃不完。”    
    “你们家,你爸爸妈妈还住在镇里吗?”    
    “我爸爸,他1981年就去世了。我妈妈同我弟弟一家住在镇里。”    
    “对不起,月桂。”乔安的眼前浮现出月桂父亲的样子:敦敦实实的矮个子,晚饭前总坐在桌上先自己喝酒。“是得病吗?”    
    “肝硬化吧。是耽误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    
    “月娟、翠丹、菊花,还有月仙大毛二毛他们,他们都还在镇里吗?”    
    “月娟嫁到县城去了,月仙在镇里开了一个杂货铺,翠丹同大毛结婚了,他们就住在离这里不远,菊花一家也早搬到高地上来了。”    
    “月桂,你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会想到到这么一片大得吓人的荒地上来开荒种树呢?你哪来这么大的气魄?”    
    “我爸爸是1981年9月4日去世的。你知道我同我爸爸感情很好。那个时候,我也不想下地里,每天在家里做做饭。后来妈妈说:阿桂,炳叔给你说了一个对象,是县城的工人,同阿娟的老公在一个厂子。老婆死了,丢下一个八岁的儿子。炳叔说人他见了,结结实实的。我虽然半年没出门,我知道镇里人都在议论我,有骂又平的,有说我不该攀高枝的,都说:岁数这么大了,嫁出去困难。以后怎么办?我听了我妈妈的话,就想娘家也不好久住下去了。那个时候想,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给爸爸奶奶去做伴。可是,我不想白活一世。到高地开荒种树的念头,也不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原来有过这个念头,就是不敢认真想。八二年开春,我去找炳叔要承包荒地,后来就做起来了。”    
    “炳叔是月娟的爸爸吧?”    
    “是。你记得他吗?他那个时候是镇长。”    
    “他没有劝你吗?他怎么会同意你去做这件事?”


第三部分一家人的日子,挺甜

    “他劝我的。他说,找个好婆家嫁了吧,再耽误就不行了。他说,这个高地不要说你,就是县长都没法弄。我就先干起来了。每天天不亮上山挖树坑,挖一个坑从下面挑一担肥土去垫上。后来炳叔找我说:我们签一个合同吧。”    
    “这件事要不是炳叔,一定做不起来。镇里同我签的合同,是前二十年荒地上的所有收成归承包者,此外每种一亩树,镇里还给补助十元钱,那时候全镇人的年平均收入也只有五十一元哪。”    
    “后来佑文来找我,说这个事可以做,说他舅舅要支持我们。”    
    “佑文是谁?”    
    “梅佑文,是我的丈夫,那个时候还不是。”月桂低下头笑了,“你应该记得他的,你也同他在一个教室上过课,他是同我一个班的。”    
    乔安使劲地想着,她想不起来。“那么你同佑文什么时候谈恋爱的?他的舅舅又是谁?”    
    “佑文的舅舅是县林业局的副局长。佑文一直想考大学,从七七年到七九年他考了三年,都没有考上。后来他学了开车,他舅舅就让他到林业局临时开车。”    
    “佑文把我要在高地上造林的事告诉了他舅舅。他舅舅说,好,终于有人敢啃这块硬骨头了,有人开头,这事就能做了。他舅舅又找县长说了这事。后来县长表扬了梅西镇的做法,相邻的几个乡也像梅西镇一样做法:谁承包高地,前二十年收成归己,二十年后个人集体五五分成,每种一亩树,乡里补助十元钱。打那以后,就有十几家来承包这荒地。县林业局的技术员经常下来指导,种什么树种,怎么种,怎么管理,都有技术员来教。”    
    “原来草都不长的地方,要种活树,也不容易吧?”    
    “不容易。佑文的点子多,他教我们挖青龙潭的淤泥来做底肥。青龙潭,你是知道的,四周没有边,全是淤泥,人陷进去就出不来。老人都说这是神潭,里面住着青龙,动了它,十里八乡的人都要倒霉的。后来我们就动了它。挖出来的淤泥特别肥。这1511林场,实在得益于它了。明天我带你去看看,现在的青龙潭可漂亮了。”青龙潭,她是记得的,她想起了小时候爬到山上看到的青龙潭。月桂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每种一棵树就要从山下挑一担肥上来,这个劳动量,她想一想都头晕。她又想起绕坡的那一条条平展展的水平沟,那垫起水平沟的一块块石头,她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童年的朋友,不由得肃然起敬了。月桂让她活生生地看到了人的力量。“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同佑文是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几年高考没考上,佑文的心情很压抑。他都不愿回镇上来。我们两个都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后来佑文对我说,干脆我们两个成一家子,一起干吧。我们就结婚了。一起承包了一千亩荒地。”“你们两个相爱吗?婚后日子过得好不好?”月桂迟疑了一下:“你说什么叫相爱呢?有困难两个人担当,就比一个人心里踏实得多。那时候我一个人来开荒,是铁了心要做这件事了,因为我觉得只要我做出点样子来,就一定有人跟着做。但是一个人干的时候,心是虚的,也是苦的。后来佑文同我一起干,那就不一样了。头三年,我们的日子很艰苦,那真是披星戴月干的,两个人的心思都在这块地里。后来,日子好了,我们又有了孩子,一家人的日子,挺甜。爱情,我不知道你们城里人怎么想。有了这个家,过日子能过得这样,我这辈子很满足了。”“你的孩子多大了?儿子还是女儿?”    
    月桂笑了,她的笑容里有一抹慈爱的光辉,那让她变得美丽:“是儿子,八岁了,顽皮得很。”    
    “佑文呢?在果园干活吗?”她还是想不起来这个曾经的同学。    
    “佑文是镇农技校的校长了。他都迷上这个事了,经常在外面忙,有时晚上都不回来。这两天,他去县里开会了。”    
    “镇里还有农技校吗?”她有些诧异。    
    “好多村里都有农技校呢。我们这山区,要想富,只能靠栽经济果树林,没有技术不行。”    
    “那我倒真想看看了。”


第三部分让人心痛的依稀梦境

    已经是后半夜了。乔安悄悄地打开院门走出来,万籁俱寂。北斗七星清晰而明亮,繁星点点。天上像有遥远而璀璨的不夜城。群山在朦胧而剔透的夜色中是温柔而沉静的剪影。近处的树木间有萤火虫一闪一灭。星月的清辉果木的清香造就了一个让人内心充满恬静与安适的夜境。“这种夜在城里是看不到的。”她想。    
    到梅西镇已经两天了,明天她就要启程回去。她睡不着,两天中接受的信息太多了些。昨天晚上,月桂把她童年时的朋友都找来了,连住在县城的月娟也正好回娘家。晚上的山里还是冷,月桂在客厅里燃了一盆木炭火。穿着单薄的春衣坐在火塘边,她感觉很怪异也很好玩。埋在热灰里的白果一下子啪地爆出一个,一下子啪地爆出一个,她想起了童年时守着火塘烤白果的情形,一下子就觉得围着火塘的这些人亲近了许多。    
    吃着白果,吃着蜜饯,喝着茶,大家先前的生疏和拘谨慢慢消散开来。    
    这些人里,月娟的变化让她更伤感些。隐约还记得月娟那一张红扑扑的圆果果脸,头上一个抓鬏,一排齐刷刷的刘海,大眼睛和善而机灵,脸上的皮肤如吹起的气球般紧绷。记得那时自己总爱羡慕地看着她。镇子里的大人们都夸自己漂亮,听到后总有些不明白:月娟才是漂亮呢?他们为什么夸我?难道我有月娟那么漂亮吗?在心里,她从未把人们夸她的话当真,一如既往地暗自羡慕着月娟。而今月娟当初紧绷绷的圆果果脸已经变成松垮垮的长脸,两颊凹陷进去。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能看到一些她当年的影子。    
    都变了!原来还有些清晰的身形面影,相见之后反倒模糊。过去的事如同流逝的水,除非特别刻骨铭心的记忆。    
    都变了吗?不!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否则她的记忆里为什么经常出现月光中的石桥,梅姨家的小院,月桂奶奶眯缝的眼睛,还有月桂月娟友善的笑脸?如果幼时没有亲爱的梅姨,如果没有在梅西镇这些淳朴善良的人们中的那一段生活,她在日后遭逢了那么多的恶意和挫折之后,还能始终保持对人的信心和善以待人的信念吗?    
    然而童年的记忆是找不回来了。    
    第二天,月桂和月娟就陪她去了旧梅西镇和新梅西镇。“旧梅西镇就是原来的梅西镇。”月桂解释说,“这些年,靠着种植果树和药材,梅西人手里的钱多了,就在离县城更近的靠公路的松石那里建起了一个新镇。新梅西镇现在是这一片的干鲜果品交易中心,好多各村的村民在新镇建了房子,旧梅西的好多人家也在新镇盖房搬了过去,当然还是年轻人搬过去的多。”    
    旧梅西也不是她记忆中的梅西。    
    记忆中的梅西镇,房子一概是高大气派的,且门前都有宽宽的石头台阶。再见的梅西旧镇,房子虽都是木结构的,也还算高大,但气派是绝对谈不上的。差不多的房子板壁都已污黑陈旧,门前是有石头台阶,不过窄窄的一块条石。正是中午,人们都在家里吃饭,所以屋门大都是敞开的,可以看到屋内。她看到,一些人家的屋里像是做了些装修,也有木地板的,也有水磨石地面的,也有水泥地面的,家具也还整齐,但是更多的人家,屋里还是泥土地面,四面和屋顶的板壁泛黄发黑,凌乱的旧家具中更有一种肮脏的感觉。“在这样肮脏的环境中怎么生活呢?”她想,“为什么我的记忆中没有这些印象?”    
    梅姨原来的房子,她记忆中中间正房两旁偏房呈凹字形,正房与偏房之间是宽大的石头台阶,台阶上还有两只鼓形的石头凳子。下了台阶,有很大的院子,院里有一棵高大的香椿树,有两棵柿子树。院里还有好几畦菜地。她记得刚来这里的第二天早晨,她一觉醒来,懵里懵懂间趴到窗台上往外看,却见外面朝霞绚烂,草木清新,清朗的晨晖之下,梅姨正埋头在院中绿油油的菜地里。梅姨抬起头来看到趴在窗台上的她,就冲她一笑。这一笑,好像晨风一样亲切,好像朝霞一样灿烂。那个清晨梅姨站在绿油油的菜园中向她粲然一笑的样子,永远地印在了她的记忆之中。    
    旧居还在。如今是梅姨夫家的一房远房亲戚住着。没有她记忆中的宽大的石头台阶,也没有很大的院子,院子不大,树木都被伐去,院内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