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网络杂集电子书 > 十七月葬 >

第17章

十七月葬-第17章

小说: 十七月葬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殿我静静地坐起来,顺着这声音而去。我光着脚在东荒山的乔木林中颠簸地行走,踩到刺裂地枝叶。就好像年幼的时候那样,我跌跌撞撞地茫然行走,在月色皎洁的林间,忽明忽暗地向着山阴苦海崖行走。我头痛欲裂。女子的声音依然萦绕不去,像东海上鹏鸟疯狂的哀号,穿裂了我的耳鼓。最终,我站立在暗青色石堂的高大石柱后见到了这个女子。她被人群围在中央,尖利地哭泣着,就好像东海鲛人的琴弦那样疼痛地拨上清澈的天空,然后,在某一个地点,突然,訇然断裂。人群分开的刹那我见到了她的尸体,挂着鲜血淋漓的绯红衣衫,被从中血肉模糊地撕裂,就好像盘古巨斧那样劈开粘连的天地。人群发出了巨大而诡异的欢呼声,女子的眼睛空洞无物。透过这样的眼睛我看见了那些人的脸,我知道我见过他们,就在东荒的市集上,就在熙攘的人群中,他们带着祥和的神情走过,对我和暹勒点头微笑。我感到脚下的土地隐隐震动着,他带着无比的愤怒,他忍受着激烈的疼痛。数万年来,一直如此。一直如此。    
    恍惚中我看到了沧浪岛上高入云霄的藜湟树,我和男孩暹勒坐在上面兴奋地对传说中的人间乐土东荒向往地张望。我对暹勒说,东荒,是我的故乡,是人间无上的乐土,我要回到东荒去,找寻我失去的过往,然后,四季如春地生活。那驾御了九州的东荒,世间无上的乐土,东荒。然后我听到了老人殁羊叹息的声音,他说,绯衣,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东荒的。根本就没有东荒。你的灵魂注定在这荒凉的天地间漂泊,注定找不到彼岸,因为,根本就没有东荒。没有,东荒。    
    在老人的笑声中我听到了东荒广袤无边的土地上回响着那些撕裂而凄厉的哀号,在夜色中悠久的回荡,从沃椒山,到鬼府山,再到茫茫的冥界,这样的声音刺裂我的耳鼓,就好像鹏鸟不明所以的盘旋和疯狂。他们惨叫着,巨大的声音让我头痛欲裂。他们哭号着说,没有东荒,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东荒。    
    然后,我在一片血色的模糊中见到了东王公觖桑皓白的头发,他站在高台上微笑着,用一种我所不明白的神情,就似我梦中的白发男子。他说,三天以后,就是我和绯衣成亲的日子,而到了那天,我们将终结盘古的血脉。终结他的血脉。于是人群毫无意义地欢呼。在这样的欢呼中我缓缓地走出石堂,在隐秘的黑暗中见到了我的祖先盘古。盘古对我说,绯衣,你知道吗,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已经疯了,东荒是背负着天地仇恨诞生的地方,所以他们的血液里深刻着这样的仇恨。他们只能无法停止的杀戮,无论是你,我的子孙,还是那些陌生的外乡人。所以东荒有去无回。有去,无回。    
    我迷茫地问他说,暹勒呢,和我一起长大的男孩暹勒,他已经离开我,回到沧浪岛去了。    
    盘古叹息,他说,绯衣,暹勒没有离开的,他就在这祭堂里。他一直都在这里。    
    我在苦海崖上的树丛中无法动弹,只能静静地坐着,等待人群的散去。我在寒冷的夜色中,睁大自己的眼睛,看到了暹勒消瘦的脸庞,他对我微笑,他说,绯衣,爷爷已经死了,而我,就要陪着你,到你的故乡东荒去了。浩淼的东海,席卷了愤怒而汹涌的波涛,暹勒在星空下叹息,他说,我们回家去吧。回家吧。然后,我冰凉的手指迎接了太阳光芒四射的升起。    
    我用冻得麻木的脚再一次踏入了人群散尽的祭堂。零星的血液散落在青色的墙壁上,伴随着凹凸的文字,开满了绚丽的花朵。我一步又一步地向着祭堂的深处走去,见到了一具又一具被抛落的尸体。我见到刚才的那个女子,在光滑的地板上,用她空洞的眼睛仰望隐蔽的天空。我顺着幽长的走廊模糊地前进,并且在走廊的尽头见到了暹勒。那在沧浪岛上,送给我美丽珍珠的男孩暹勒。


第三章第29节 东荒(6)

    他只剩下一堆白骨,在阴湿的空气里发出诡异的青色。但我知道,那就是暹勒,就是那个曾经带着我去攀爬藜湟树并且远望东荒,然后对我露出灿烂微笑的男孩暹勒。于是我终于俯在他的肩膀上号啕大哭,就像我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在广袤的东海上仰望着低矮的云朵,然后我就那样在他温暖的肩膀上声嘶力竭地哭泣了。这时候我听到男孩暹勒那熟悉的声音,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并且对我说,绯衣,你哭吧,如果你真的想要哭,就好好地哭一场,但是,结束以后,再也不要想起。再也不要哭泣。    
    所以,我在鲜红的嫁裳中对东王公觖桑露出微笑,我说,觖桑,真的是很漂亮啊。觖桑笑了,他说绯衣,你从小就是最喜欢红色的。然后他送给我一只钗,血色的玉钗,上面雕刻着翩翩欲飞的蝴蝶。他说,绯衣,你还记得这个钗吗。我看着那个尖利的血钗,很久以前,那是我缠着长哥哥要他买给我的钗,我说,长哥哥,你看那钗多漂亮啊,红色的,非常漂亮,你买给我好不好,等到我长大要嫁给你的时候,我就把这只钗插在头发上来当你的新娘。后来长哥哥笑着抚摸我的头发,他说,绯衣,等到你长大,还需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你已经不认识我了。我对他说不会的不会的。长哥哥看着我哈哈大笑。    
    我抚摸着光滑的玉钗抬头看觖桑的眼睛,我对他说,觖桑,我是记得的,可是这只钗,是长哥哥答应要送给我的。他在哪里。觖桑年轻的脸上显露出一种突然而痛苦的表情,他说,绯衣,你又忘记了,我已经告诉过你,根本就没有长哥哥这个人,你记错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对他说,我明白了,只是,我有一件事情还是要问你,你为什么要把暹勒杀死呢。为什么要杀死他。觖桑惊讶地看我,他的脸上有着茫然而惊恐的表情。在这样的表情尽头,我把那只血色红钗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脏。只是一刹那,我见到他流露出恍惚而温柔的表情,他说,绯衣,你为什么要回来呢,你不应该回来的。我透过玉钗感知了觖桑的心脏,它在沉重地叹息。并且流淌出潺潺的血液。觖桑用他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我,就好像许多年前,长哥哥在东海的海边目送着年幼的我远去。他说,绯衣,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回来。他皓白的头发悠然落地,轻柔而坚决地落地,一瞬间,和我的头发纠结在一起,于是我终于发现,就在一夜之间,我那乌黑如夜色的头发,竟然全部化为了与觖桑相同的白色。盘古在白发的尽头幽幽出现并叹息了,他苍老的脸上有着深刻的悲伤。他说,绯衣,你知道吗,为什么东王公觖桑,他的头发皓白如银。    
    我透过觖桑渐渐冰凉的身体看到了他最后的景象。黑发少年挥舞着短剑,最终把它深深刺入了我梦中的白发中年男子的胸膛。少年说,师傅,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呢,你为什么要把绯衣的家人杀死呢。男子叹息,他说,阿长,你杀死我吧,你杀死了我,你就是东王公觖桑,你将要统治东荒,这一块永久铭刻着天地仇恨的土地,你最终会变成我,会变成东王公觖桑。你将永久地不再是你,因为你的灵魂会丢失在天地巨大的仇恨中。男子哈哈大笑,他说,阿长,你还是个孩子,你不明白,这,不是我们所能掌握的,这,早在冥冥中注定了。这天地的仇恨要一直纠缠着你,直到你死去的时候。它不会熄灭,如此浓烈的仇恨,从盘古劈开天地的那一瞬间,一直,要到天荒地老。    
    我头痛欲裂,手脚冰凉。    
    我梦中的少年看着我微笑,他说,绯衣,你发现了我的秘密,那么你就要背负着它们,一直到东荒的尽头去。笔直地走,到东荒的尽头去。我问他说,你是谁,你是谁。少年傲然地大笑,他说,我就是东王公觖桑,是那天地仇恨的化身,我要诅咒着盘古的血脉,让它永久地痛苦下去。让这东荒,永久充满了杀戮和罪恶,再也不得安宁。安宁。安宁——我的父亲,也在许多年前这么对我讲过,他说,绯衣,你要记着,我们的体内流淌着神灵的血液,我们是神的后代。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守卫这神开辟了的天地,即使是死亡,也要守卫着这东荒。    
    于是,我握着长哥哥尸体上那温热的血钗对少年微笑,我见到血钗上的蝴蝶奇特地翩飞了,向着低矮的天空飞舞而去,随着这样的飞舞我把它高高拔起,刺眼的鲜血如海啸般喷涌,我看着这样的血液,蓦然想到了许多年以前,长哥哥讲给我的话语。在永不相见的参商星下,我问他说,长哥哥,你的愿望是什么呢。他笑,他说,绯衣,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快乐地生活下去。我看见了这些流光异彩的沉淀回忆,然后,用心脏感觉到了玉钗那冰凉而疼痛地刺入。    
    我看着少年那惊愕的脸微笑了,我对他说,现在,盘古的血脉已亡,停止你的仇恨吧。    
    最后的记忆,是我见到那东荒白雪的降落,就好像东王公觖桑们的白发,静静地降落到沉默的大地,来掩埋所有的罪恶,死亡,杀戮,悲伤。我听到天地的哭泣,他说,我不知道,谁是对了,谁又错了。    
    而天神已亡。    
    流转的前尘往事如同落雪般向我覆盖而来。恍惚间,我见到了沧浪岛上的渔夫暹勒,他在云朵低垂的东海上对我快乐地笑,他说,绯衣,我们回家吧。回家吧。    
    我看着他在太阳阴影中消瘦的脸颊,我说,好。    
    许多年以后,有一位眼睛漆黑如墨少年经过那东海上的沧浪岛。他在海边的藜湟树上见到了一位白发红衣的女孩,她高高地坐在树上,遥远地凝望着东海的另一个方向。他问她说,你在看什么。她回答他,我在守望着东荒。他迷惑地说,东荒?难道它真的存在吗,东荒不是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吗。女孩笑了,她说,不,东荒是存在的,即使它现在沉没在海中了,但它的确在许多年以前,真实地存在于东海的尽头,这世间无上的乐土,驾御了九州的东荒。    
    少年显露出迷茫而遥远的神情,但他最终匆匆离去。    
    突然地,他听到那个女孩在他身后高声问他说,你呢,你背着如此巨大的行囊,要去哪里呢。    
    少年骄傲地回答,我不知道,或许我要去远方,我要到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然后快乐地生活下去。所以,他听闻了清脆明媚的笑声,他回过头惊讶地看她,恍惚地问,你是谁。    
    白发红衣的女孩从藜湟树茂密的枝叶间看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并且绽放出绚烂的笑容,她说,我是这沧浪岛上渔夫暹勒的妻子,我的名字,叫做绯衣。    
    戴月行于2002。5。28


第三章第30节 绝尘(1)

    我所有的甜蜜又模糊的记忆都是关于小蝶的。    
    那是还居住在皋兰城绿意山庄的时候。皋兰的风沙极大,绿意山庄中遍植杨柳。我的姑姑说,杨柳是一种会带来幸福的树,只要你看着它,就会感到快乐,即使,是一个人失落在沙漠中。    
    有很耀眼的太阳,我抬头看姑姑苍老的脸,我问她说,什么才是幸福。姑姑说,大概是这样的,两株杨柳,一片蓝天。她对我笑,她说小蝶,你还是个孩子,等到你长大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