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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陈丕显回忆录-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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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不上去,恐怕不能胜任。”     

  “不了解情况可以调查研究嘛。你应该主动接触少数造反派,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我和春桥、文元三个人支持你,给你当顾问。”     

  “不敢当!不敢当!”我连忙说,“你们三个都是中央文革的领导,你们当顾问,我可担当不起。”我坚持说:“我的身体情况不行,还是做做调查研究,给曹荻秋他们当当参谋。”     

  江青脸上顿时显出不快,气氛显得沉闷起来。此时,辉煌的餐室、丰盛的菜肴,与席上人不悦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吃完后,谢志成在洗手间对江青说:“江青同志,丕显确实身体很不好……”“那是因为他柴米酱醋管得太多了!”江青气狠狠地讲了这么一句,连声调都完全变了。明白人一听就知道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此话与贺龙曾经告诉我的柯庆施说我的话一模一样。     

  这顿不愉快的晚餐就这样不欢而散。走出餐厅,已是夜色朦胧。和天空一样,我和谢志成心里也都笼罩着一片阴影。我们预感到情况的复杂,预感到可能会发生一些难以预料的情况。因为这两年同江青打交道较多,深知她惯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为了再进一步了解情况,我们就去看了陈伯达。一方面他是中央文革小组组长,另一方面我们是老乡,我同他过去比较熟悉,我认为找他了解一下情况会好一些。陈伯达当时也住在钓鱼台,他这个人平时最怕人叫他“老夫子”。我喜欢和他开开玩笑,所以一到他那里就指着房间里的摆设说:“伯达同志,外面都在破‘四旧’,你这个房子里摆的东西不尽是些‘四旧’吗?”“我这是借住的地方。这些东西是原来摆着接待客人的。”陈伯达连忙解释说。     

  我向陈伯达讲了江青要我到第一线以及她与张、姚要给我当顾问的情况,陈伯达急切地问我:“你怎么个态度?”我说:“我自生病以后一直在治疗,身体很虚弱,所以我还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搞搞调查研究,还上不了第一线。”    

 


暴风骤雨红卫兵运动的兴起(11)

  对我的话,陈伯达都没表态,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着后来形势的发展我才明白,从叶群打电话要我到北京开会,到江青两次请我吃饭,以及张春桥的话和陈伯达的“不表态”,都是早就串通好的。1967年4月12日,江青在那篇题为《为人民立新功》的讲话中说我由“红小鬼”变成“黑小鬼”,还说:“上一次开会(指1966年10月的中央工作会议),我是全心全意地希望他抓工作的,这一点叶群同志可以证明,伯达同志也知道,春桥和文元都知道。可他死不回头。”他们怕我“落后于形势”是假,实际上是想把我拉到“第一线”充当靶子;他们“拉”我是假,真正目的是为了“打”,彻底把我和上海市委、华东局一大批干部打倒,以便夺权。     

  “文化大革命”有许多教训,“先拉后打”就是“四人帮”一类阴谋家、野心家的惯用伎俩。拉不动就打,打了再拉,拉拉打打,打打拉拉,一些干部就是在这些卑劣的手法中被打倒,也有个别人被他们拉拉打打搞得晕头转向,甚至卖身投靠。马天水、王少庸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暴风骤雨在陈老总家的“最后一顿晚餐” (1) 

  中央工作会议期间,许多同志的心情都不好。不知陈老总是为了和他的老部下、各省市委的第一书记叙叙旧呢,还是预感到不幸的步步逼近而想话别,会议期间陈老总提出请华东局几个省市的第一书记到他家里吃饭。张茜通知谢志成转告大家,被请的有我和谢志成、叶飞、魏文伯、谭启龙、江渭清等同志。江华、杨尚奎请假没有参加中央工作会议。     

  会上心情如此地压抑,能有个机会大家聚在一起发发牢骚说说心里话,自然是很高兴的。傍晚,我们几个坐着红旗轿车,神神秘秘地离开了京西宾馆。     

  说“神秘”一点也不假。当时到处是大字报,到处是红卫兵,这个要“火烧”,那个要“打倒”,我们车上这几个人,多是第一书记,是首先要被“火烧”、“打倒”的。要是恰巧让哪个红卫兵小分队碰到,正好一网打尽。所以陈老总格外小心,吩咐来接我们的工作人员要注意安全。陈老总就是这样一个时时想到别人的人。从京西宾馆到中南海,本来走笔直的长安街,要不了一二十分钟即可到达。可是我们却穿大街、走小巷,车子绕来绕去,好不容易才绕到中南海。     

  陈毅和张茜早在等候了。张茜当着我们的面埋怨陈老总说:“真是的,请人来吃饭也不好好准备准备。”大家忙说:“要什么准备?吃是次要的,说说心里话才是要紧的。”菜是四川菜,老总的家乡菜,又红又辣,还有酒喝。     

  大家边发牢骚边干杯。     

  性格豪爽的陈毅,一开口就埋怨说:“现在有些大字报怎么好这么搞呢?连朱老总都骂上了,说朱总司令是大军阀!从红军的一套到解放军的一套,还是朱老总南昌起义时传下来的呢,说朱老总是大军阀,说得通吗?”“过去我们和北洋军阀斗争,现在我们倒成了军阀、修正主义、反动路线了。”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陈毅关心地问起我的病:“阿丕,你怎么搞的,怎么得了这个病?”     

  我把得病的经过和治疗情况大概讲了一遍。陈老总说:“你的命很大啊,得了这个病还那么健康!”     

  我告诉他说,多亏发现早,治疗及时得法。发现我得了这个病之后,总理派了北京肿瘤医院的吴桓兴院长长住上海,亲自为我诊断治疗,镭放射科又专门开“小灶”为我治疗。像吴院长这样的专家,真正是病人的福星!可是前两天我去看他,他因为是华侨,被红卫兵抄了家,连病人都不准他看了。这事令我感慨万端。     

  陈老总说:“阿丕,既然有病,你就好好养你的病嘛,来开什么会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     

 


暴风骤雨在陈老总家的“最后一顿晚餐” (2) 

  我把叶群打电话,江青叫我站出来的情况讲给陈老总听,我说:“回去以后,病恐怕也养不成了。”谁都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回去之后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     

  “管它呢!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我们喝酒!”陈老总不愿意把我们这次好不容易的好友聚会弄成离愁别恨的场面,于是他和我们不断碰杯,并不断劝酒说:“喝,大家喝呀!说不定是最后一次啦!”大概是“最后”这两个字犯了忌,张茜把脸一沉说:“你怎么瞎说!”     

  张茜拉拉陈毅的袖子,示意他说话注意。     

  陈毅甩开张茜的手,索性站起:“各位不要垂头丧气。我知道现在大家很困难。困难谁没见过?长征不困难?三年游击战争不困难?建国初期要米没米,要煤没煤,头上飞机炸,下面不法投机商起哄捣乱不困难吗?困难!没有困难,还要我们共产党员干什么?!我还是那句老话:无论多困难,都要坚持原则,坚持斗争!”    

  大家屏气聆听,生怕漏了一个字,就像当年听他下战斗命令一样。     

  陈毅凝视着手中的酒杯,仿佛是在斟酌字句。片刻,他猛抬起头:“德国出了马克思、恩格斯,又出了伯恩斯坦。伯恩斯坦对马克思佩服得五体投地,结果呢?马克思一去世,伯恩斯坦就当叛徒,反对马克思主义!”     

  “俄国出了列宁、斯大林,又出了赫鲁晓夫,对斯大林比亲生父亲还亲。怎么样呢?斯大林一死,他就焚尸扬灰,背叛了列宁主义!”     

  “中国现在又有人把毛主席捧得这么高!毛主席的威望国内外都知道,不需要这样捧嘛!我看哪,历史惊人地相似,他不当叛徒我不姓陈!”说到最后一句时,陈毅浓眉倒立,怒目圆睁,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众人像陡闻一声炸雷,受到强烈的震动!     

  “我这个人从来就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陈毅大手一挥,似乎一切善恶都在他的眼前报应了。     

  没想到陈老总的话竟一语成谶。后来的事实证明,一切都被陈老总不幸而言中。那次酒会确确实实成为我们和老总之间最后的一次聚会。分手之后,我们每个人便立即被卷入“文化革命”风暴的漩涡之中,沉沉浮浮,生生死死。当我从八年铁窗囚禁之中被放出,重新分配工作来到北京时,陈老总已逝世多年了!     

  我和陈老总一生中有几次大的分手:一次在中央苏区突围时,我去粤北,他留赣南;一次是在江苏新四军根据地,我留苏北,他过长江;一次是在解放后的上海,他上任京都,我留任沪上。我们每一次分手,都期待着新的聚会,没想到这次分手竟成了永诀。每念及此,我总难免潸然泪下。     

  陈老总离开我们很多年了,但每当我想起这位为人民建立不朽功勋的开国元勋、我敬爱的师长被林彪、四人帮迫害致死的悲惨情景,我就心如刀绞,悲愤不已!为此我曾在报刊上写过很多篇怀念他的文章。    

 


暴风骤雨安亭事件与王洪文其人

  1966年年底,上海发生了“安亭事件”。“安亭事件”成了全面炮打上海市委,导致后来轰动全国的所谓“一月革命”的导火索。    

  安亭,是京沪线上上海以北嘉定县境内的一个小站。几十年来我多少次乘着列车从它身边经过,却几乎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谁能想到它会在1966年年底的一天,突然成了一个政治舞台,居然在一夜之间闻名全国了?    

  有一个人在这个舞台上上演了他一生中最“得意”的一幕。    

  这个人就是王洪文。    

  讲到“安亭事件”,不能不先讲讲王洪文。    

  王洪文是上海国棉十七厂保卫科的干部,党员,当过兵,打过仗,用那时的说法就是“根红苗正”。这个人有很强烈的政治野心,“文化大革命”成了他个人野心膨胀的最好温床,而“根红苗正”又恰恰成为他实现个人野心的有利条件。    

  1966年11月9日,在首都红卫兵驻沪联络站的策划和导演下,以王洪文为头头的“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成立了,这就是后来臭名远扬的“工总司”。    

  工总司的头头们是经过北京大学的聂元梓等人串连、煽动而聚集起来的。他们中有上棉十七厂的王洪文,上海良工阀门厂的陈阿大,上棉三十一厂的黄金海,上海合成纤维研究所的叶昌明……这伙人于11月6日在愚园路“首都红卫兵驻沪联络站”召开了一个“上海工学串连交流经验会”,在北京来的红卫兵的煽动下,控诉上海市委“镇压群众”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提出“上海市委有严重问题,陈丕显、曹荻秋要罢官”。王洪文发言说:“我在四清运动中贴过一张大字报,揭发党委包庇反革命,被他们打成右派、反党分子,所以我对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认识是比较深的,因为我是受压的。”会上有人提出建立一个上海的工人造反组织,名称叫“上海工人造反司令部”。有人补充说,要加上“革命”两个字,以免别人误解。野心勃勃的王洪文则感到不满足,提出在司令部前面还要加一个“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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