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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恰同学少年-第15章

小说: 恰同学少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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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咏揭短道:“人家那是下小雨。”
  “大雨小雨还不是一回事,反正是写下雨的。”
  “那怎么会一样?下大雨不可能这么悠闲。”
  “倒也是啊。真要下这么大的雨,苏东坡还会‘徐行’?他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
  毛泽东这句话把斯咏逗乐了,她嗔怪道:“正说也是你,反说也是你。”
  “不服气你来一首,得跟下雨有关啊。”
  明明知道毛泽东在激将她,斯咏还是大方地说:“来就来,李清照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怎么样,比你的有意境吧?”
  “光有意境,内容软绵绵的,还是没劲。你听这首,杜甫的《春夜喜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由雨而遍及世间万物,比你那个意境开阔得多吧?”
  “诗词嘛,讲的是内心的感受,未必非要遍及世间万物才好。”斯咏争辩道。
  雨声潺潺,两个人对吟相和的声音一来一往,仿佛融入这纯净的雨中,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毛泽东得意洋洋,“我又赢一盘!怎么样,三打三胜了啊。”
  斯咏说不过毛泽东,耍着小性子:“你厉害,行了吧?不跟你比了。什么嘤其鸣矣,没意思。”
  “怎么会没意思呢?《诗经》里头,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句了。你看啊,空谷幽幽,一只寂寞的嘤鸟在徘徊吟唱,啊,天地之大,谁,能成为我的知音?谁,能成为我的朋友?谁,能懂得我的心,能跟我相应相和?”吟到高兴处,他拖着破布鞋,手为之舞,足为之蹈,完全陷入了诗的意境中。
  望着毛泽东,斯咏突然扑哧笑了出来。
  毛泽东问:“哎,你笑什么?这首诗未必好笑啊?”
  “诗倒是不好笑。我就是在想,你那个空谷,是不是在非洲啊?”
  “中国的诗,怎么又扯到非洲去了?”
  “要不是在非洲,”斯咏上下打量着毛泽东,“哪来那么大的一只鸟,你以为中国也产鸵鸟啊?”
  毛泽东的诗兴一下子被打断了,无奈地说:“你看你这个人,一点都不配合别人的情绪。真是对牛弹琴。”看到斯咏不高兴了,毛泽东赶紧弥补道:“开句玩笑嘛,这也当真?这世上哪有你这种身材的牛嘛?”
  “没错,蠢牛都是那些又高又大的家伙!”斯咏扭开头,过了一会儿,没听见毛泽东的声音,又扭头看去,却见毛泽东正笑嘻嘻地看着她。佯嗔着的斯咏也忍不住笑了,对着毛泽东又说了一句,“蠢牛!”
  “雨小了,该走了。我下午还有课,等不得了。再说这点雨,无所谓了。”打量着雨,毛泽东卷起了裤管,又把那双破布鞋脱了下来,拎在手里,转身,把刚脱过鞋的手伸向斯咏,“很高兴认识你。”
  看到斯咏盯着自己的手不动,毛泽东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沾有污水的手往衣服上擦了几把,再次伸来,说,“对不起呀,没注意。”
  两个人握了握手,毛泽东说:“下次有空,我们再聊,到时候我把书还给你。再见了。”说完便冲进了雨中。
  望着毛泽东远去,斯咏不禁自言自语,“下次?一没时间二没地点,哪来的下次啊?这个人!”
  三
  刘俊卿不舍地往前走去。地上,到处是积水,他找了个靠墙的地方,脱下皮鞋,换上了布鞋,小心地选着水少的地方落脚,向一师走来。眼看快到校门口了,他犹豫了一下,又躲到墙边,取出了皮鞋,掏出手帕,仔细地擦了擦,才穿上。崭新的皮鞋踏在地上,和穿布鞋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刘俊卿昂着头,迈着方步,向学校走来。
  随着一声“落轿”,袁吉六一抖长衫,气派十足地下了轿。一旁,黄澍涛等人的轿子刚好也到了。二人互相抱着拳,走进校门。放眼看去,接送老师的轿子成了堆,众先生个个衣冠楚楚,一看就都是有身份的人。
  毛泽东光着双脚,提着那双破布鞋,正好也在这个时候跑了进来。刘俊卿心情很好,主动招呼道:“润之兄。”毛泽东随口答应着,看都没看刘俊卿的新皮鞋,自顾自地跑上台阶,抖着衣服放裤管。刘俊卿不禁有些失望,还好子鹏与蔡和森也正走来,他又来了精神,改变方向走向子鹏,不料此时身后正好有个中年人边抖蓑衣边走来,与他撞在了一起,中年人沾满泥水的草鞋踩在了刘俊卿闪亮的皮鞋上。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一下没注意,对不起了。”中年人不好意思地说。
  看到崭新的皮鞋被踩上了几道泥水印,刘俊卿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打量了一眼中年人,一身陈旧的土布短褂,卷着裤管,穿着草鞋,提着蓑衣,身上到处是水,脸上赔着憨厚的笑,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顿时很不高兴地吼道:“搞什么名堂你?长没长眼啊?我这可是新鞋,上海货,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真是对不起,你多原谅……”中年人憨厚地继续道歉。
  刘俊卿却还是得理不饶人:“我不管,你给我弄干净!”
  “刘俊卿,你至于吗?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毛泽东看不下去了,回头来为中年人打抱不平。
  刘俊卿对他怒目相向:“不是你的鞋,你当然不心疼。”
  “也不过就是双鞋,又不是你的命!”
  “你以为这是你那双破鞋啊?穿不起就别在这儿摆大方!”刘俊卿挖苦毛泽东,又冲中年人吼道,“你到底擦不擦?”
  蔡和森也看不过了,劝说道:“刘俊卿,何必呢?回去自己擦一下算了嘛。”
  “关你什么事?要你多嘴!”
  子鹏也来打圆场:“算了算了,我借你手帕……”
  毛泽东一把拉过子鹏:,说“莫借给他,让他自己擦!还不得了啦!”
  “毛泽东,我可没想惹你啊!”刘俊卿觉得毛泽东真是多事。
  毛泽东偏偏就是个不怕事的主,把腰一挺,冲着刘俊卿嚷嚷道:“那又怎么样?”
  眼看几个学生要吵起架来了,中年人赶紧插话说:“算了算了,都是我惹出来的事,我擦干净,好不好?”他蹲下去,抓着衣袖来给刘俊卿擦鞋。
  “哎,我说,你何必……”毛泽东还想阻止,中年人却带着一脸息事宁人的笑,温和地说,“算了,不就是擦一下吗?擦干净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用衣袖擦着皮鞋上的污水,刘俊卿伸着脚,一动不动。毛泽东实在看不下去,向刘俊卿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中年人直起身问刘俊卿:“你看看擦好了吗?”
  众目睽睽下,刘俊卿似乎也感到了自己有些过分,他放缓了口气:“算了吧,下次小心点。”
  走进大楼的毛泽东又回头瞪了外面的刘俊卿一眼,他刚往里走,迎面,却站着杨昌济。看看老师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拎在手里的破鞋和另一只手上的书上,毛泽东不由得不好意思起来,低下了头。
  杨昌济问他:“又买了什么书?”
  “《西洋伦理学史论》。”
  “哦。”杨昌济接过书,翻了翻定价:“不便宜嘛!”
  “本来我是去买鞋的,路上经过书店,没注意就……”他解释不下去了,摸了摸脑袋。望着他,好一阵,杨昌济才把书递了回来,不动声色地说:“要上课了,别耽误了。”望着毛泽东光脚跑去的背影,杨昌济微微地点了点头。
  毛泽东进了综合大教室里,才坐好,就看见方维夏进来了。他上了讲台,扫视了一眼台下的全体新生,说:“各位同学,从今天起,大家将开始一门新的课程——教育学的学习。教育学是我们师范生的专业主课,也是学校非常重视的一门课程,为了开好这门课,学校专门聘请了长沙教育界著名的教育学权威——徐特立先生为大家授课。”
  台下的学生们精神一振,不少人小声议论了起来,徐特立的名字显然大家都听说过。方维夏继续说:“徐先生是长沙师范学校的校长,也是省议会副议长,能于教务与政务之百忙中接受聘请,为大家来授课,是我们第一师范的光荣,也是各位新同学的荣幸。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徐特立老师!”
  掌声如雷,人群中,刘俊卿更是从听到“副议长”的头衔起就激动得两眼放光。他鼓掌的手突然僵住了。从门外进来的,竟是方才在大门口为他擦鞋的那个中年“农民”,他的袖口上,还带着擦鞋留下的污印。
  “同学们,”徐特立走上讲台,声音洪亮,“你们都是师范生,以后呢,都将成为小学教师,教育学就是教大家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教师。今天,我不打算给大家讲课,课本上的知识,留待今后。现在我们一起去参观一次小学教育,以便大家对今后要从事的职业有一个直观的认识。参观之后,回校分组讨论,各写一份参观心得,这就是我们的第一课。好,全体起立,跟我出发。”
  他干净利落地说完,大步就往外走。学生们纷纷跟了上来,这样的教学方法显然让大家颇觉新鲜,毛泽东拍拍蔡和森:“哎,这老先生有点意思啊。”蔡和森微笑着点点头,落在最后的刘俊卿却脸色惨白。
  四
  足球场上,一场球正踢得热火朝天。学生们的球技显然大都不怎么样,却吆喝喧天,一个个大汗淋漓,只有易永畦一个人坐在场边,看守着大家堆放在一起的衣服、鞋子。
  简易的木框球门前,毛泽东大张双手,正在守门。萧三一脚劲射,毛泽东腾空跃起,一脚将球踢开,他身手虽快,动作姿势却并不漂亮,摔了个仰面朝天。那只修补过的布鞋唰的又撕裂了,随着球一道飞出了场外。一片笑声中,易永畦赶着给毛泽东捡回了鞋,毛泽东却示意不必,他索性脱了另一只鞋,光脚投入了比赛。拿着毛泽东的鞋,易永畦仔细地端详起那个破口子。
  黄昏的余光透过八班寝室的窗户,照在一双单瘦苍白的手上,这双手正吃力地用针线缝补着毛泽东那只裂了口子的布鞋。透过厚厚的近视眼镜,易永畦的神情是那样专注。
  “砰砰砰”,平和的敲门声传来。“请进。”易永畦抬起头,突然一愣,赶紧站起身来。走进门来的,正是杨昌济,他打量了一眼空荡荡的寝室,问:“怎么,毛泽东不在吗?”
  “您找润之啊,他这会儿肯定在图书馆阅览室,他每天这个时候都去看书,不到关门不回来的。”
  “是吗?”杨昌济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毛泽东床头那张已经泛了白的姓名条上,“这是他的床吧?”
  “对。”
  杨昌济审视着毛泽东的床和桌子,床上,是简单的蓝色土布被褥,靠墙架着的一块木板上重重叠叠堆着好几层书,把木板压成了深深的弓形,还有不少书凌乱地堆在床头床尾,整张床只剩了勉强可容身的一小半地方。桌子上,同样层层叠叠堆满了书和笔记本,到处是残留的蜡烛痕迹和斑斑墨迹。一张摆在桌面上的报纸吸引住了杨昌济的目光,这是一张《大公报》,报纸却显得特别小了一号,杨昌济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报纸被齐着有字的部分裁过,天头地脚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杨昌济显然有些不解,“怎么把报纸裁成这样?”
  “哦,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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