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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女人,危险的投资-第3章

小说: 女人,危险的投资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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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瞧我两眼瞪她,知道是跟她说话,连忙含笑鞠躬曰:“谢谢。”我曰:“我这个老弟,有点粗线条,可是却是一个好人,你要用心管管他。”她仍是含笑鞠躬曰:“谢谢。”我曰:“美子呀,闲时候教他学学日文,中国人学日文要比外国人学日文容易得多。”她还是含笑鞠躬曰:“谢谢。”我正要继续努力发言,朋友曰:“老哥,别费唾沫啦,她一句中国话都不懂。”我曰:“那么你的日文一定炉火纯青矣。”他曰:“我只会一句,八格野鹿。”我大惊曰:“小子小子,你们恋爱是怎么谈的?”他曰:“连一句都没谈,她父亲战死啦,母亲卧病在床,我一进门,她瞧我手提机关枪,雄赳赳气昂昂,一副皇军气派,就心肯啦,别看我识字不多,却福至心灵,觑出苗头。有一天我就那么一——嗨,反正是上了床啦。用洋派话说,那就是结了婚啦。”我大惑曰:“这些年来你们靠啥互通心声呀?”他愣了半天曰:“啥叫心声?我只知道睡觉。”      
    谈恋爱有谈恋爱的专用言语,谈到了高潮,出了黄色花样,则有黄色花样的言语。这种言语不便于举例说明,举起例来恐怕文崽大怒,轻则开除中国文艺协会会籍,重则一纸报告上去,老头皮有破裂的危机。好在就是不举例子,读者老爷也知道那些话是啥,不仅普通小民到时候会如此如此,便是圣崽大人,到时候也会如此如此。我有一个朋友,恋了七次爱,都没有恋成,眼看成啦成啦,大家都泻空了尊肚,准备吃他的喜酒啦,小姐们却一个接一个撤退,众朋友关心之余,知道柏杨先生颇有点道行,就公推我前去考察,以便相机开导。考察的结果是,他阁下道德学问,简直没话可说,孔丘先生见了他都得和他握手,也大概是道德学问太多的缘故,在小姐面前,仍忍不住往外乱冒,在紧要关头而仍以兄长的姿态和口气“爱护她”,就此路不通矣。      
    这种现象倒可以举个例,有一天二人吃过小馆,她提议去看电影,看电影时他好像刚当选了孔孟学会常务理事,正襟危坐,小姐看见银幕上接吻的镜头,在他耳边曰:“这个吻好疯狂呀。”他摇头曰:“不像话,不像话。”看过电影,小姐提议跳舞,跳舞当中,他一面踩她的脚,一面端嘴脸曰:“这种不正当的地方,我劝你以后还是少来,有时间看看书也是好的。”结果如何,不必细问。呜呼,我们当然可以说他不懂风情,但更具体的是,他在谈恋爱时说的却是站在讲堂上的话;该甜言蜜语的时候却冒出来“致训词”节目,他不垮还有天理乎?      
    当然也有靠着翻译大谈特谈的,君不见二次大战时,美国大兵每到一地——好比到了法国吧,靠着一本英法字典,就谈起恋爱。不过这都是非常交易,而不是正常婚姻,而且其主要的目的似乎是“性”,而很少“爱”的成分,即令是一本专门为调情而编的“黄色大字典”,也不能包罗万象,把最惊心动魄的话一一列举,盖有些话只有在特定的两个男女之间,和特定的时候才能说之的也。      
    这些话都不是有人教之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学堂开这门功课(如果有这门功课的话,包管警察局请那位教习吃官司),自然父母也不会教他;据说有些开明的母亲会教儿女们关于性的知识,但关于言语,却木法度也。夫言语是一种艺术,可予以规矩,不能使之巧也。连柏杨先生也只能告诉你一个原则,曰“嗲”,至于怎么嗲法,嗲成了功,或嗲砸了锅,则全靠自己矣。      
    然则那是天生的乎?当然不是天生的。性是本能,爱情的言语乃得自于平常耳闻目染,一句下流的或骂人的话,用到特定的男女两人之间,反而更增加浓度。


《女人,危险的投资》第一部分爱情效用递减律

    ——爱情是会变的,谁不相信,谁就要付出代价。      
    我们上次讨论人类的思想形态是会变的。陈韪先生曰:“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同样的,“小时混蛋,大未必不佳”。吾友爱因斯坦先生在读小学堂时,算术就不及格,以致教习肯定他将来能有碗饭吃就三生有幸啦。吾另一友文天祥先生年轻时就花天酒地,除了美女醇酒外,对啥都没有兴趣,可是一旦国家有难,他却起兵勤王,而且在兵败被俘之后,又从容就义。      
    人类的理智系统固然会变,人类的感情系统更会变,而且比理智系统变得更厉害百倍,盖感情的特质就是不稳定和不一贯,如果它可以始终稳定和可以始终一贯,那就不是感情人,而是木头人矣。贵阁下看过电视剧《根》乎?两个小女孩从小在一块玩,亲密得像一对同胞姐妹。可是一旦白女孩成长到能够分辨她的玩伴是一个黑女奴时,她立刻就端起来奴隶主的架子。四十年后,当她们再度相遇,黑女孩仍怀念儿时的纯真,白女孩却早忘了个净光。黑女孩(当然,现在她们都是老太婆矣)把唾沫吐到白女孩的水瓢里,这唾沫代表她的愤怒,也代表她的悲哀,我想她内心会向上苍呐喊:“友情、友情!”      
    友情是感情的一种,爱情是感情的另一种。呜呼,哪一对离婚的夫妻,想当年喜气洋洋、大宴宾客、相对三鞠躬时,不是爱得要疯要狂哉。柏杨先生从前接到朋友寄来的喜帖,记下酒席的时间地点之后,就一扔了之。现在我却把它保存起来,保存起来不是准备五千年后当古董卖个好价钱,而是我要慢慢的观察这个婚姻,看它能维持多久。等他们有一天闹到公堂,互相把对方骂得一文不值时,我就把该喜帖原封寄上,发发他们思古的幽情。      
    ——柏老这些时忽有奇想,我打算办一个“离婚展览会”,把一些离婚夫妇想当年的结婚喜帖,一一亮相。一份喜帖一个专柜,附带陈列想当年笑逐颜开的一些结婚照片,如果有想当年恩爱的文章和恩爱的谈话(像作家和电影明星之类,这类文章和这类谈话,浩如烟海),当能引起不少人的深思。      
    爱情是会变的,谁要是不相信这句话,谁就得付出不相信这句话的代价。正因为它是会变的,所以热恋中的男女,谁都不敢肯定对方不变,最恐惧的也是对方忽然冒出孙悟空先生的武功。所有海誓山盟和海枯石烂的誓言,千句话、万句话,再加上一百万封情书上的话,不过两句话:“俺到死也不会变,你到死可也不要变。”有些情侣既没有自己不变的自信,也没有信心相信对方会老实到底,彷徨之余,甚至乞灵于耶稣基督和观世音菩萨。曾有一对年轻男女,特地跑到庙院里,在地上铺满烂砖碎瓦,光着双膝跪在那里,血流如注,对神明立下血海大誓。结果还算不坏,结婚结了十年,生了一个女儿,然后离婚如仪。惟一爱情不变的证据,是膝盖上的两个疤。      
    感情是情绪的累积物,一个人的情绪一天就不断的横冲直撞。早上起来,对镜自照,容光焕发,一副前途不可限量的模样,不由得心花怒放。一进办公室,老板板着晚娘脸正在找碴,懊恼起来,不由的心里骂曰:“干你老母。”下班之前,接到如花似玉电话(对老奶而言,则是接到青年才俊电话),约会“老地方”相见,立刻哼起流行洋歌,觉得这世界真是可爱。可是第二个电话却是大嗓门讨债精的,逾期不还,拳头出笼(柏老就常有这种艳遇),于是一肚子气,深感人心不古,世道陵夷。如果再有严重节目,好比说,警察局通知“约谈”之类,那就更如丧考妣,想一想,地球还是马上崩掉算啦。      
    爱情旺盛时炽热如火,低潮时若隐若现,消失时像幽灵一样无影无踪。爱的时候,连体臭也是香的,不爱的时候,就是跳到香水缸里泡三天,仍要掩鼻。有一位老奶每天睡觉时都要握住丈夫的手,否则就睡不着觉。另一位男人,每次看见他妻子穿高跟鞋走路的姿态,就情不自禁。可是到了后来,四口同声的懊悔不迭曰:“我当时怎么瞎了眼呀。”前些时电视长片演出《亲爱的》,女主角是一位强哉骄型老奶,在一个穷作家跟一个义大利伯爵之间,努力选择,结果意料中的选择了伯爵,因为伯爵拥有她所追求的一切,当然除了爱情,盖有钱的男人很难甘愿被一个女人缠住一辈子的也。有一天,她大气之下,跑到英国,去跟穷作家幽会,颠鸾倒凤一夜之后,穷作家坚持送她回罗马,女主角哭得一枝梨花春带雨,发誓曰:“我对你每一刻都是真的。”穷作家叹曰:“我相信你每一刻都是真的。”那就是说,每一刻的前一刻,和每一刻的后一刻,却都不是真的也。嗟夫,在爱情的领域中,真的难以持久,假的也难以持久。      
    因为人类思想的、意识形态的,以及感情的会变,影响男女结合的稳定性。所以产生了结婚制度,希望这个制度像孙悟空先生的金箍一样,套到一男一女头上,使他们不能变、不敢变,至少使他们的变减少到最低限度。这个制度几千年来果然大发神威,为夫妻们带来了相当的安全感。但它也有猛烈的副作用——为夫妻们带来了说不尽的悲剧。      
    吾祖柏拉图先生大著《理想国》,主张共妻制度(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就是共夫制度)。这可说明在纪元前五世纪时,结婚制度已出了非同小可的毛病,这毛病促使一位伟大的哲学家,为男女的结合,另起炉灶——反对结婚而赞成同居。当爱情存在时,爱情的力量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之一,它可以使人死,也可以使人活,它可以使人承担起他平常承担不起的压力,也可以使人做出平常做不出来的怪事——偷、抢、骂大街、亮凶器(不一定杀别人,大多的时候是自己抹脖子)。可是一旦爱情插翅飞走,连看一眼都恨入骨髓,而两个人却被结婚制度硬生生的绑在一起,结局只有两个,一是含恨终身,郁郁以殁。一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老奶比较文明,可能只在丈夫茶杯里放点巴拉松。      
    主要的变,是内在的变,一种先天性身不由主的变。上帝赋给人类的特质中,有“日久生厌”和“喜新厌旧”两项原素,这正是人类进化的主要动力,但适应在爱情上,却像一个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爆炸一次的核子弹。一个貌如天仙的老奶,能使天下所有男人为她发癫,也能使她的丈夫在前十年为她如醉如痴,但不敢肯定她能使她的丈夫十年后仍保持原来热度。经济学上有效用递减律,爱情学上同样的也有效用递减律。一位年轻妻子抱怨她的丈夫:“我穿再漂亮的新衣服,你连一眼也不看。”丈夫曰:“当一个人知道包裹里是什时,看那包装纸干啥?”这话教人伤心,但这还属于轻一层的。游泳皇后伊漱惠莲丝的丈夫,拥有既美又富的娇妻,局外人想来,他真是祖宗有德,应该整天晕淘淘才对,可是他阁下仍然常去酒吧找野食,往往打得头破血出,发上报纸。中国皇帝刘彻跟英国国王亨利二世,后宫美女如云,他们却跑到外面乱搞。于是老奶遂破口大骂天下臭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不过这件事只有在传统社会中,才由臭男人片面出丑,到了近代,老奶们气吞山河,心怀大志,视臭男人蔑如也,当丈夫的恐怕越来越走下坡。从前“老婆是人家的好”,现在似乎正向“老公是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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