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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5630-单腿站立-第4章

小说: 5630-单腿站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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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的腿时,自己还犹豫是否能踏过去。显然,我不能将自己“划”过这条溪流。因此,我不得不转过身来,僵直地撑着胳臂来“行走”——即使这样,我的脑袋也是刚刚超出水面。溪中水流湍急,寒冷如冰,而我的左腿毫无支撑,失去控制地向下垂着,被河底的石头剧烈地刺痛,有时被冲成像一面歪了的旗帜,与我的身体构成直角。我的屁股像膝盖一样松松垮垮,但我的屁股倒不痛——不像我的膝盖,当我在水中穿行时,一会被卡住,一会又错位,让我受尽折磨。好几次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衰弱,害怕自己会晕倒并溺死在水里。我用强制性的语言甚至威胁来命令自己坚持住。    
    “坚持住,你这笨蛋!为了宝贵的生命坚持住!你要是放弃,我就杀了你——你记住没有!”    
    当我最后终于到达对岸时,我已经半瘫了,由于寒冷、疼痛和惊吓而不住战栗。我精疲力竭,沮丧而瘫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发愣了好一会儿。接着,不知怎的,我的精疲力竭变成了某种疲倦慵散、一种极度舒适、懒散的倦怠。    
    “这里多舒服啊!”我心想,“何不小憩一会儿——或许打个盹?”    
    这种软软的、悄悄滋生的内在声音一下唤起了我,让我清醒并警觉起来。这不是个休息和打盹的“好地方”。这个致命的建议让我满怀恐惧,但我确实是被这个温柔的、颇具诱惑的声音迷住了。    
    “不,”我对自己厉声说,“这是死神的劝服——用她最甜美、最致命的美妙声音在劝服我。不许听这声音!决不去听它!不管你喜不喜欢,你都得坚持走下去。你不能在这里休息——你不能在任何地方休息。你必须找到一个自己可以跟上的步调,并稳步保持。”    
    这一坚定的声音是“生”之声,支撑和坚定了我的信念。我停止了战栗和踌躇,又开始前进,不再犹豫了。    
    现在,助我一臂之力的是旋律、节奏和音乐。在越过溪流之前,我是靠着蛮力行进的——凭借我强壮的手臂来移动的。现在,可以说我是随着音乐而行。我并非刻意为之,而是自然而然地进入了这种状态。我在某种船歌的指引下踩上了一个节奏,有时是伏尔加河上的船夫的号子,有时是我自创的单调的小曲,伴随着这样的歌词“嗨哟!不要急!嗨哟!不要停!”每次在“急”和“停”上都猛地一划。歌德的诗歌韵律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运用!现在,我不用再去想自己是不是太快或是太慢。我随着音乐,合拍摇摆,这样便确保了我的速度恰到好处。我发现自己在节奏中极度自我协调——或者自我服从是个更恰当的词:心中哼唱着音乐节奏,所有的肌肉应声而动,只有我左腿上的肌肉似乎悄无声息?尼采是否说过,当我们聆听音乐时,我们是在“用我们的肌肉去听”?我想起了在大学里划赛艇的日子,我们八人按照节奏划动,和谐默契如同一人,宛若一场由舵手指挥的肌肉交响乐。    
    不知不觉地,有了这种音乐,现在不再是一场冷酷无情、令人焦虑的挣扎。我甚至感到了一种原始的充沛感,就像巴甫洛夫所说的“肌肉的愉悦”。并且现在,更让我高兴的是太阳从云层中钻出来,暖暖地按摩着我,很快就将我烘干。也许是因为这些,也许是因为别的,我发现自己的内心也豁然开朗起来。


《单腿站立》第一部分第一章 山上(三)

    在我用男低音来回哼唱了我的自创歌曲好一会儿之后,我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已彻底忘记了那头牛,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我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恐惧,部分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不必恐惧了,更主要的是意识到恐惧于事无补、荒唐可笑。我的内心已经无法容下这种恐惧,或者其他任何恐惧,因为我的内心已被音乐溢满。按照哈维可爱的形容,我的肌肉交响乐正在演奏着“肢体的无声之乐”,虽然这种音乐是表面上听不到的。我的动作随着音乐而动,我自己也变成了音乐。“当音乐持续时,你就成为了音乐”。我是肌肉、运动和音乐的创造体,每个部分密不可分且和谐一致——除了我身上断了弦的那个部位,那件可怜的破乐器不能融合进来,只能一动不动、沉默无语地躺在那儿,没有音色、没有乐调。    
    孩童时代,我曾有过一把小提琴,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被压碎了。此刻,我感觉自己的这条腿就像那把可怜的、被压碎的小提琴。随着我内心的音乐声越来越生动激昂,我感到自己的精神和感知也在逐渐恢复,对失去那把破损的乐器、失去这条腿有种从未有过的更强烈、更痛苦的感受。何时才能恢复正常?我暗自思忖。何时才能恢复原有的音色?何时才能恢复身体中愉快的音乐感觉?    
    两点钟的时候,阴云散去,天空清澈,我可以看到下面海湾的壮丽景色以及九个小时前离开的那个小村庄的全貌,可以看到那座古老的教堂,昨天晚上,我还在那里听着莫扎特那首伟大的C小调弥撒曲。我几乎能,不,我完全能看见大街上人的身影。是因为空气特别清新?还是因为我的知觉特别敏锐?我想起莱布尼茨曾提及的一场梦。在梦中,他发现自己身居高处,眺望世界,看到城镇、湖泊、田野、乡村、农舍都在自己的脚下。他如果希望看到哪个人、哪个愉快的耕作场面,或想看到老妇人洗衣的情景,只需要控制和集中自己的视线。“我无需望远镜,只需注意力”。我此刻的情形何其相似。对生存的极度渴望让我的视力敏锐了,渴望见到同伴,渴望被同伴发现,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感觉到同伴们是如此可爱又如此遥远,我像是在通过一架高倍数的望远镜看着他们,感觉他们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假如自己能有一面旗子或一个信号弹或一支步枪或一只信鸽或一台无线电发射机该多好啊!假如我能真正地大声地叫喊,可以让十里外的人都能听到该多好啊!不然,他们怎能知道在他们上方五千英尺处有一位他们的同伴、一位跛腿的可怜人呢?我在营救者的视线中,但可能会因得不到救助而死去。我的情感中有一? 治匏降摹⒉┐蟮那榛常也换嵴庋缶龋骸熬染任遥染劝吕ァと怂梗 毕喾矗一峤凶牛骸熬染日飧鍪苌说娜耍【染日飧錾 闭馐且恢治奚钠砬螅页4硬∪松砩细惺艿秸庵制砬螅蓖缜坑辛Α⑸驶畹纳媪偻蛘缮钤ㄊ彼⒊龅钠砬螅?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万里无云的苍穹下,太阳猛烈地照射着,发出北极地带特有的惨白中透着金黄的炽光。这是一个特别壮观的下午,大地上散发着美丽和光芒,空气中弥漫着平静和安详。在碧蓝的天空和金黄的阳光下,我继续往山下行进,似乎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什么特别的阻碍,思绪也从现实的羁绊中超脱了,心情豁然变化,后来我才意识到这一点。那些早已遗忘的、幸福愉快的记忆突然涌进了我的脑海。记忆中,那些夏日的午后带着阳光的味道,散发着恩典的幸福和喜悦;那些和家人、朋友一起欢聚的温馨午后;那些遥远的孩提时代的夏日午后。每走一步,数百个这样美好的记忆便闪过我的脑海,每一个记忆都那么丰富多彩、简洁完整,没有任何慌慌张张、杂乱急促的感觉。    
    这些回忆不只是面孔和声音的掠过,而是整个场景的再现,完整对话的重现,原原本本的,没有丝毫的删减。最初的回忆全是关于战前我们家在伦敦的那座古老大花园。看到花园,我热泪盈眶、喜极而泣。那亲切的铁栅栏仍然完好无损;宽阔的草坪被修剪得整整齐齐(那台巨大的旧式滚轨机还放在墙角);那张橙色条纹的吊床,垫子比我还大,我时常几个小时地坐在那儿,荡着秋千;还有那硕大无朋的向日葵,它的花瓣简直就像毕达哥拉斯的世界奇观,让我流连忘返、痴迷不已(就在1938年夏天的这个时刻,我发现向日葵那卷曲的花瓣个数竟都是如此有规律的素数,领略到了大自然的有序和美丽,这成为我后来经历的每一个科学奇迹和兴趣的源泉)。所有的这些思绪和画面铺天盖地向我涌来,使我的内心充满喜悦和感激。后来,我问自己:“这样的心情说明什么呢?”我恍然大悟,这是自己对死亡做出的准备,正如奥登所言:“让你在人世间的最后念头充满感恩吧!”    
    大约六点钟,我突然注意到影子拉长了,太阳不再高悬空中,我像雷诺兹爵士肖像画中的人物乔舒亚一样,希望把太阳停在半空中,使这个万里无云的金色下午成为永恒。可忽然间,已是傍晚了,大约一个小时后,太阳就要落山了!    
    不久,我来到了一个长长的横向山脊,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脚下小村庄和海湾的全景。上午十点左右我到过这个山脊,这里约莫是从山脚的大门口到我摔下来那个地方的正中间。上山时,我用一个多小时就爬上这里,但现在却用了近七个小时才跛着走下来。之前,我太乐观了,严重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速度,实际上跛着下山比阔步上山慢了六倍,我怎么能指望只慢一半呢?早上,从相对温暖的山下穿过茂密的农田,用了四个小时上来,我以为下山只要用双倍的时间,就可以在暮色黄昏中抵达最近处的农舍。在下山途中,我一直用这样一个温馨甜蜜的画面鼓励、温暖着自己——不远处,有一间迎候着我的农舍,灯光柔和,一位矮矮胖胖、慈母般和蔼可亲的农妇用她的关爱和牛奶慰藉、款待着我,使我的精力得以恢复,她的丈夫是一位寡言的高大男人,到村子里找来帮手。在这段似乎无止尽的旅途中,我不断用这个画面支撑自己,但此刻,在这个高高的横向山脊上,这个画面突然消失了,像蜡烛被吹灭了一样。    
    我觉察到早晨上山时,薄雾之下掩盖了不少事实,小村庄还那么遥远,那么遥不可及,我心中的希望渐渐破灭了,不过,能看到村庄,特别是能看到被暮色染上金色或者说是绯红色的教堂,自己还是深感安慰。我可以看到教徒们闲散地去做晚祷,心里升腾起一个奇怪的信念,他们是专为我祷告的,脑子里又一次出现昨天晚上自己坐在教堂里,听着C小调弥撒曲的画面,这个记忆如此清晰,自己的耳边好像又听到了这段乐曲,太逼真,太清晰了,恍惚间,我怀疑是不是山下的教堂里真的又响起了这个乐曲,并神奇地随着微风飘上来了。我听着乐曲,内心深深地感动,不觉已泪流满面,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听到的不是弥撒曲,而是安魂曲。我的思想、我的意识把它们混淆了。是怪异的听觉幻影?或是他们真的正在山下为我唱安魂曲?    
    七点一过,太阳便消失了,同时好像也吸走了世界上所有的色彩和温暖,顷刻间,落日的余晖完全消失了——这是北极性气候现象的一个特征,日落奇特地迅速。空气一下子变得阴沉寒冷,这种阴森的气氛几乎可以穿透我的骨髓。    
    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任何声响,我甚至听不到自己的任何声息。一切都沉浸在寂静之中,有一些奇怪的时刻,我以为自己死了,无边的寂静变成死亡的寂静,一切都停止了,再没了生机,预示着生命的尽头即将来临!    
    突然,不可思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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