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异想集-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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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人。
很麻烦。
“草薇。”李凤?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在想什么?”
唐草薇完全闭起了眼睛,“没什么。”
第三部分勇敢(1)
顾绿章回到家里,顾家古宅依然寂静,家里轻轻地落了一层灰尘,她早上出门来不及打扫。看见阳光下桌面上的灰尘,她拿了抹布,拿到手里才知抹布因为两天没有浸水已经完全干透了。
握在手里,像握住了一手沙。
她顿了一下,去打了一脸盆清水,慢慢地擦拭家里的各种老式家具和桌椅。
脸盆的水面起了涟漪,愣了很久,她才知道自己流了泪。
爸爸……妈妈……
身边没有人的时候这种感觉不可忍受……她丢下抹布奔到自己房间,“啪啦”拉开抽屉把国雪的相片翻了出来,让他对着自己。
相片里的男生相貌端正,表情严肃谨慎,连衣角衣领都比别人挺直整齐一样,站在阳光下的校园里仿佛顶天立地、仿佛世界一切安稳安全的东西都在他身上闪光。她双手握着国雪的相片,坐倒在床铺上,拉过枕头压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曾以为……她在十一岁的时候就以为……国雪是世界上永远不可能动摇的存在,他是那么优秀、那么坚强、那么谨慎、那么挺拔,即使世界崩塌了国雪也会保护她,只要她能追逐到国雪的脚步那就追逐到了安全感、就得到了永远。
她曾为此努力奋斗,刻苦读了整整八年书。
和他考上同样的大学、和他上同样的社团……
可是一辆公交驶过,就像最廉价的电视剧,一个孩子在车前……一阵风掠过,她看见国雪掉下了十米高的唐川堤,然后他没入唐川。
孩子还在路边哭泣。
国雪就这样离开她,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都没有留下……
连一句话都没有。
国雪死后她都没有真正地哭过,直到迟了整整一年之后,仿佛在此时此刻才真正感觉到了那种伤悲,那种失去了永远无法再挽回的最珍贵的东西,那种你无论做什么都永远不能再重来的最珍贵的感情,那种完全没有理由,却不得不接受后果的事。
原来……她一直都没有感受到国雪死去的哀伤,直到如今,直到如今直到她想要国雪的温暖国雪的安慰,她想见国雪、想听见他的声音感受他的体温,才知道什么叫做“永远失去了”。
永远失去了,不能再回到过去。
最可悲的不是国雪死了。
是她过了整整一年以后,才领会到那种悲哀。
即使她今日哭泣至死,国雪也永远不会知道的悲哀……
“你用浓浓的鼻音,说一点也没事。反正有泪有痛才是爱的本质,一个人旅行,也许更有意思。和他真正结束,才能重新开始……”
她的房门口有人带着笑在唱。
声音很清。
她慢慢转头,桑菟之倚在门口,还是那身校服,那双带笑的眼睛。
看到小桑,她本能地微笑了一下,湿润的眼睫贴在眼睑上,感觉像戳破面具的刀子。
“几年贴心的日子,换分手两个字。你却严格只准自己哭一下子,看着你努力想微笑的样子,我的心像大雨将至,那么潮湿。”桑菟之双手插在口袋里,人倚在门框上,笑笑地唱。
“我们可不可以不勇敢?当伤太重心太酸无力承担;就算现在女人很流行释然,好像什么困境都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可不可以不勇敢?当爱太累梦太乱没有答案;难道不能坦白地放声哭喊?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桑菟之唱到这里停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
他转过头,手指捂着脸,声音有点哽咽。
他的眼睛、眼角依然在笑。
甚至比他平时笑得更灿烂。
她不知道他的歌是唱给谁听,不知道他究竟是唱给她听还是唱给他自己听,突然桑菟之回过头来,放下手,“绿章,想哭就哭吧。”他笑得很灿烂,“我陪你哭。”
她摇了摇头,眼泪又从她的眼角滑了出来,又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其实……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
“昨天电台里的DJ说,现在社会需要更多的眼泪。”桑菟之说,“因为我们活得太累、太冷漠、太虚伪又太渴望被原谅。”
她没有回答。
“绿章,不要压抑自己。”桑菟之说,“不要觉得自己哭错了。”
“小桑,你真的很温柔……”她轻声说,“能得到你的温柔的人一定很幸福。”
他笑笑,没说什么。
第三部分勇敢(2)
那天下午到晚上,桑菟之一直留在顾家古宅里,陪她喝茶,帮她浇花,在她回房间睡觉的时候,他在外面通宵玩手机游戏。
4月16日。
天亮。
一直到天亮她醒来的时候,他还倚在椅子里玩手机游戏,还满眼似笑非笑。早晨七点的阳光淡淡地映着他的发丝,他刚剪了头发,肤质很柔和,眼角和眼角的睫毛都微微上挑,充满了内敛而微微有些玩世不恭的笑,但那眼神仍很清澈,甚至比国雪还清,也许因为小桑从不骗人。
他只被别人骗。
他一直在陪她。
推开房门的时候她有一种无法表达的感动,甚至对于国雪也从来没有过,小桑体贴得让她想哭。
这个男生,怎么能得不到幸福呢?
“早上好。”桑菟之看着她出来,收起手机挑起了眉。
“早上好。”她露出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第一个想要温暖别人的微笑,“早上想吃什么?”
桑菟之站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笑,“我不吃早餐。”
“那么喝茶。”她举起手里一个小罐子,“喝龙井。”
桑菟之不反对。她把那些一寸长整整齐齐暗绿的茶叶轻轻倒进茶盅,一边烧水,一边清洗杯子。
她的手指在七点这样淡淡的阳光下,纤细而苍白,不脱传统女孩精致而含蓄的美。
“绿章,国雪在的时候,你们早上吃什么?”
她怔了一下,随后笑了,“国雪在的时候……”她慢慢摇了摇头,笑得有些凄凉,“他没进过我家门,我们……从来没在一起吃过早餐。”
“你泡茶的样子很美。”桑菟之说。
她又怔了一下,张口结舌,手指突然一颤,热水泼在手背上,“当啷”一声她手里的茶杯跌到茶盘上。
桑菟之没有帮她看有没有烫伤,眼睛一直在笑。
她低着头。
气氛在这时变得尴尬而暧昧,她听到自己的心在跳,心情变得很慌张,和国雪在一起,她从来没有不稳定和不安全的感觉。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这样泡茶给另一个人喝就好了。”桑菟之在静了一静以后,却笑着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猛地从对座站了起来,“其实你……”
她站起来的时候全然没有想清楚自己想说什么,桑菟之笑了出来,“我什么?”
“其实你……”她呆呆地站在桑菟之面前,心跳得好快,她的心情丝毫没有因为说话中断而冲淡了激越,突然胸口一热,她说了出来,“其实你……其实你根本不必想要依靠别人……小桑你不是喜欢男人,你只不过喜欢男人给你的……安全感……”
话说完了。
她觉得自己像撕破了别人一层纸,也撕破了自己一层纸。面对着依然在笑的小桑,她眼圈一热,没有理由也没有征兆的,眼泪自己流了下来。
那泪像她的心一样热,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勇敢。
“绿章,自己一个人坚强,很累啊……”桑菟之对着她笑,那笑笑得风情摇曳,像她四面八方都有玫瑰在盛开。
自己一个人坚强,很累啊……她的泪变凉了,自己一个人坚强……没有国雪没有父母,自己一个人真的很累啊……要怎么责备小桑?她自己何尝不是在四处寻找让自己安定的力量?所以有沈方有小桑。如果只是因为自己是女孩所以可以很自然地依靠男生,那么身为男生的小桑,要怎么办呢?“也许……是我什么也不懂……”她慢慢地坐了下来,茶凉了,水也凉了。
“不会。”桑菟之打开烧水的开关,让它继续通电,“你很勇敢。”
勇敢……
勇敢?
勇敢……嗄……
“咚咚咚……”顾家古宅的大门被人一阵乱敲,听那节奏就知道是沈方,“什么什么,我告诉你想要我再买东西给你吃,那是休想、妄想、幻想、白痴想!绿章啊来救命啊!”
“来了来了,怎么了?”她很吃惊地去开门。
门一开,沈方一把把一个人塞到她怀里,她又吓了一跳,是莫明紫。今天莫明紫被沈方拖去修了一个娃娃头,穿了一身粉红色的球衣,加之一脸迷茫呆呆的样子还有姣好白皙的皮肤和五官,简直像个美丽的娃娃。她哭笑不得,“沈方,你怎么把他弄成这样?这粉红色的衣服从哪里来的?”
第三部分勇敢(3)
“我们副会长给他买的。”沈方说的副会长就是他生日会上的女司仪,姓江名清媛,“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要买粉红色的?还有,你有没有东西给他吃?我一路上买了五种零食,已经没钱了。”他一转眼看到桑菟之,眼睛发亮,“啊,小桑小桑,快来帮我教他说话,我快被他气死了。”
“说话?”桑菟之“扑哧”笑了,“他不会说话?”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算给你听啊,他会说‘小薇’,‘我饿了’、‘沈方’、‘不知道’,其他没有了,快把我气死了。”沈方暴跳如雷,“还有,他喜欢吃旺旺雪饼。”
“他不是住唐先生那里吗?”顾绿章感到很奇怪,“怎么又跑到你那里去了?”昨天沈方不是回学校了吗?
“我怎么知道?我早上起来跑步,一下看见他在学校里走来走去,招惹了一大堆人围观,一问三不知,居然还穿着小薇那件很恐怖的袖子这么长的睡衣。”沈方边说边比画唐草薇那件浅粉色的纱衣,“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抓住,好会跑啊!这小子以前肯定是练长跑的!”
“明紫。”顾绿章打开柜子,拿出一包旺旺雪饼,“明紫啊,你不是在唐……不是在小薇那里吗?怎么会到沈方那里去?”
莫明紫眼睛的视线随着她手里的雪饼转来转去,“我……飞……出来……”
“难道是非出来不可?”顾绿章和沈方面面相觑,桑菟之已经笑倒在那边椅子上,“咳咳……小薇难道有恋童癖……结果人家逃出来了?哈哈哈……”
顾绿章唾了桑菟之一口,“小桑不要胡说八道,明紫,你饿了吗?想吃什么?”她把雪饼给了莫明紫。
莫明紫眼睛一亮,双手捧着雪饼,“盒子面。”
“盒子面?”她想了想才醒悟他想吃泡面,“你等等,我马上弄给你吃。”拍拍莫明紫的头,他本能地随着她拍的动作歪了头,闭起了眼睛,就像乖巧地往主人身上蹭的动物。她心里好笑,到厨房去煮泡面。
“来,明紫乖,”桑菟之抽出另外一包雪饼,在莫明紫面前晃着,指指沈方,“白痴。”
莫明紫今天像完全不认识桑菟之,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