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于飞第三部-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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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那是,那是我们带来的铁炮啊,本来只能用作攻城,可是现在居然也被云霄用来做伏击之用。血肉之躯哪里能禁得住这样的痛击,如果此时能见到,必然是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果然,北晋骑兵的方向再无一丝动静,就见两翼的火把小心的向火炮出汇集,然后分成几路纵队有序的回到营地,分头救火、整理。
不多时,营地中就恢复了警戒而有序的样子。
丰御武长长叹息了一声:“想不到云渡飞技精于斯!难怪,难怪天朝会有意舍我而取他。”
那丰姿轻声劝道:“主人,夜深露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你要去探营也不急于一时,等我们回去布置好了后,再做打算也不迟啊。”
啊,他要回去了,我要不要叫住他?
我还在犹疑间,而他们却很快的做了决定,匆匆离开这里,往山下走去。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完全消逝,我还是呆呆的躲在哪里,一动不动。
婀娜的手颤抖的扶上我的胳膊:“大哥,我们回去吧。”
我深吸一口气,待要站起,却觉得头晕,一个不稳就向前栽去,顺手扯了婀娜一下,却听她惊呼一声,触手一片濡湿。
大惊之下,我伸回手放到眼前,月色昏黄,触手只见黑糊糊的一片,一股淡淡的腥气却在鼻端萦绕。这是……?!
“婀娜,你伤到哪里?”我急促的问。
婀娜倒吸一口冷气,极慢极慢的说:“不碍事,我们赶紧回去吧。”
我急道:“要不要紧?先让我看看,包扎一下再回去。”
她握住我的手,掌心又冷又湿,还在微微颤抖:“这里太不方便了,而且恐怕还有北晋流兵,我们不要多生事端,还是赶紧回去,才是完全之策。”
我真的非常担心婀娜,因为从她的语气中,我感到她似乎在强行压抑着痛苦一般。可是这种时候也实在不适合争执,我小心的扶着婀娜的腰,摸索着向山下走去。
此时月近三更,空山寂静,黑黝黝的山麓在青灰色的夜幕下变得巨大而狰狞,除了偶尔传来的夜枭苍凉的叫声,只有我们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山风,一阵紧似一阵,也一阵冷似一阵,可是婀娜却在不断的出汗,她的汗水,透过重重衣衫打湿我的衣服。
婀娜的身子越来越沉,到最后,她软绵绵的倒在我身上,几乎让我一路拖下山。
山风很硬冷,可是我的心中却仿佛有几把火在烧一样,浑身上下都火热,脸上热辣辣的烧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拖着越来越重的婀娜,胸膛仿佛要撕裂一般疼痛,不断的大口吞咽唾液,可是喉咙和嘴巴还是干干的。
山下的营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远远的,我听到马嘶人声,远远的,我看到人影晃动。
此次婀娜已经完全的昏迷过去,无论任我怎样呼喊,她也不回答我一句。
快了,我们就要回去了。
婀娜,再坚持一下,我们,我们马上就要到了。。。。。我感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空气无论怎样大口吸都不够,前方的灯火奇怪的浮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呜呜的模糊起来。脚下忽然一软,我抱着婀娜倒下,什么也不知道了。
冷,好冷啊。鹅毛大雪纷飞舞,可是我没有心情赏雪,我挥舞着扫帚在与风雪搏斗,丰平和丰富他们几个围着我笑闹,不时的拿冰冷的雪团塞进我的衣领里去。我跑,我跑,我拼命的跑,可是他们总能从各个偏僻的角落里跳出来,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大笑着围着拿雪球打我。
热,我好热。已经是初夏季节,可是允文却总是闹我,每天都不好好睡觉,像张大煎饼一样的贴过来。我的耳后颈窝处最最怕痒,他却偏偏窝在那里,亲亲蹭蹭上下其手,每每让我面红耳赤扭头做生气状,才低声在我耳边说一句:“犹言无心,何以遣情”后,方才抱着我昏昏睡去。他那边鼾声已起,我这里脸上的红潮还未曾退去,天,真的太热了。
哭声,有哭声传来。是谁,谁在哭,哭得这样难听。荷官,是荷官。裂着大嘴,毫无形象,连嗓子都哭亚了,你这又是因为什么?我这不都好好的了么,你还在愁什么啊?
有人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是南安小王爷,他微笑着把红漆的托盘放下,笑吟吟的对我说:“快来尝尝看,我今天特意准备了你爱吃的莲黄豆腐|乳,还有栗子面的小点心呢。”我侧头看他,所问非所答的说:“有秀色在前,未食而饱矣。”就见他轻轻转头,脸上慢慢的爬上一层又一层的红晕,越来越重,我依旧不说话紧紧的盯着他看,他便丢下食箸往门口跑去,“惜君,你看他……。”
我感到脸上有什么东西东西在划来划去,抬起头,就看见周正油滑的大脸浮在我上方。我浑身一个机灵,吓出一声冷汗来,大声喊叫救命。远远的,就见允文手持利剑来找我,我扑进他的怀中,大叫着:“那个恶人欺负我,你, 你,你替我杀了他吧。”他点点头,猛地挥手把长剑刺出。就听有人惨叫一声,我回头,见荷官满脸痛苦的倒下,身下是一滩血泊。我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允文,浑身颤抖的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他对我笑笑,面容惨淡,忽然捂着胸口倒下。我尖叫着去扶他,却见一截钢刀尖从他的胸口露出,怎么会这样?!!我哭喊这按住他的伤口,可是温热的鲜血汩汩的从我的指缝中冒出,按也按不住,堵也堵不住。身后有人冷笑,我悲愤的回头,就见周正拿着一截门闩疯狂的大笑着冲着我冲过来,猛的抱住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叫,他死命的摇晃着我,“醒来,你醒醒,你醒醒。”我挣扎,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抱着我的却不是周正,原来是那个英俊的帝王,可是,那,那我的姐姐呢?我要姐姐,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行了,别哭了,我们回家,我们这就回家去……。”他答应我。
回家,回家,我要回家了么?!好啊!!!我要回家了!!!我猛的睁开眼睛。就见云霄焦急的看着我,眼窝深陷。
我扭头四下寻找,“小凤,你要找什么?”
我望着他,呆呆的说:“姐姐呢,我要回家,我累了。”
云霄微笑:“你姐姐在维岳啊,你醒了就好。等过两天我就送你回去。”
维岳?!啊,是了,他说的是簪瑛。我姐姐已经死了,妈妈也死了,爹爹也死了,哥哥也死了,他们都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望着云霄,脸上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滑过:“我,我方才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他傻笑着安慰我:“是,小凤。不过你总算醒了,你都昏迷了三天了。”
三天了,我昏迷了么?啊,我猛地想起,婀娜。我挣扎着往床下跑去。
补提防的一阵眩晕袭来,我直硬硬的摔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云霄拎着我的衣襟从地上拽起,吃惊的说:“你在干什么?小凤,你现在没有力气走路的。”
我方才被摔得七荤八素,仰卧在床上,抓着云霄得衣襟连声说:“婀娜,婀娜受伤了,她受伤了,流了很多血,流了很多汗,我们从山上下来,走也走不完,走也走不完。天又黑又冷,她也冷冷的,全是汗,我,我……。”一口气没有喘匀,我开始剧烈的咳嗽。全身上下的所有的肌肉都随着咳嗽开始疼痛。
云霄连忙拿一个干布巾按在我头顶,轻声安慰:“放心,巡营的士兵发现你和婀娜,就把你们救了回来。她只是受了外伤,已经请军医看过,不碍事的。”
我怔怔的流下泪来:“你骗我,婀娜已经死了,她死了!”
云霄微笑:“胡说,哪有青天白日咒人家死的道理,婀娜好好的在自己的营帐里休息,等会我就让她来看你。别着急了,看你这一头一脸的汗。”说完,轻轻的用布巾慢慢擦拭我的额头,颈窝,后背,我终于放下心来,原来,婀娜没事。恍惚中,感到云霄解开我的衣襟,伸手探入我的怀中,我连忙抢过布巾,脸上立刻如同火烧般,“云霄,剩下的我自己来。”
云霄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身手摸摸我的头发,“好,我让人把稀粥给你端来,你大概是饿狠了。”
我尖他出去,连忙把衣服整理一下,把脑后的头发重新缚好,只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让我气喘不已,感到十分疲惫,就势倒在床上缓缓喘息。
耳畔听得帐帘挑动,有人轻轻的走了进来,“公子,请用餐。”
我抬起头,“篆儿,怎么是你?”
篆儿不答,轻轻的把托盘放下,拿过枕头堆起一个舒服的靠山,扶我靠坐在那里,拿起粥碗轻轻的吹了吹,喂了我一匙米粥,这才说道:“谢天谢地,公子你总算醒了。”
我安静的喝着粥,问她:“怎么,你很担心我么?”
篆儿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却紧紧的咬着下唇,轻轻的把一个咸鸭蛋黄敲碎了,搅拌在粥中,又喂了我几口,这才说:“公子,就你回来的时候,你浑身湿漉漉的,又是血又是汗的。军医说你郁结伤肝、思虑过重,以致心脾两虚,又在山中感染风寒,外气入体,血气及冲任失调,此事可小可大,症候凶险得很呢。”
我微笑的看着篆儿,“怎么,你以前也学过医的?”
篆儿低下头,轻轻的摇了摇,两只耳坠前后晃荡,很是好看。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着:“哪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篆儿轻声回答:“军医说过,我记下的。”我笑说:“那篆儿也是过耳不忘,聪明得很了。”
篆儿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静静的把手中的稀粥喂我吃完,半晌,她才说:“公子,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有什么烦忧之事么?”
我已经吃饱,伸个懒腰,窝在被子舒舒服服的问她:“你怎么说我有烦忧之事呢?”
她小心的看着我,低声说:“这些天来,一直是我照顾公子,公子您在梦中总是不停的哭,从未有一刻宁静,有的时候还会翻滚流汗,总之是睡不安稳。公子,像您这样的人,怎么还会有伤心之事?”
是吗,原来我一直在哭,心尖处隐隐有什么东西飞快的刺了一下。那是为了什么呢?如今回头细想,却只余一个朦胧的影子,全是空白。
我强笑着:“做梦么,总是有害怕的东西啊,比如说什么大老虎啊,洪水啊什么的。难道你就没害怕过么?”
篆儿不语,用精亮的眼睛看着我,沉声问:“难道肝气郁结也是大老虎、洪水吓的么,公子?”
我苦笑,这个篆儿,我怎么忘记她是如何机敏如何聪慧了,是啊,这些小把戏,瞒不过她的。我往后靠了靠,悠悠的说:“有很多往事,你刻意不去想它,以为忘了,以为它不存在了,可是它并没有走远,总是在你最最脆弱的时候跑出来提醒你,你的过去是怎么样的残破不堪,怎么样的遍体鳞伤。那个时候,你根本无法回避,只能硬着头皮迎上,与过去的你决一生死。篆儿,你能明白吗?”
篆儿脸色苍白的问我:“那你真的能战胜过去的自己么,它总是不断的回来找你怎么办啊?”
我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这么执着的问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