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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狂风沙-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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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了,冷枪也跟着停了,周围更死寂得可怕。

  突然,他听见长墙外的声音。 


【0062】
 
  “嗳,里头的那些鱼鳖虾蟹听着,要吃点儿喝点儿什么,就乖乖儿的扔了枪出来,姓关的他供养不了你们,咱们头儿却给你们预备着啦!”

  “没种的不敢出来也该答腔呀?”另一个扯着喉咙管儿叫喝说:“咱们业已在绑长梯,结绳梯了,咱们一扑进去,你们全成了饿死鬼了!”

  “龟孙儿的,老子赏你两枪!”石二矮子骂着,喉咙已干哑得分了叉了。

  “省着你那两颗火罢。”关八爷说:“等会来还用得着的。”

  “我说八爷,”石二矮子说:“如今我饿得还剩一口气不打他们,再等下去,只怕连匣枪全使不动了!咱们何不撞出去,乘黑跟四判官拚一阵?……这饿死鬼可真的不好当。”

  “枯树林子里有火光,”雷一炮说:“他们是在升火御寒,嗯,有两处竖起长梯来了……比树头还高。”

  “弟兄伙,尽力熬着罢,”关八爷说:“无论死活,我敢说这是最后一夜了!明早上,不是土匪看不见咱们,就是咱们看不见土匪!”

  大伙儿又静默下来。

  夜朝深处走,天气又转寒了,在瓦面上伏着的人罩在浓霜下,说多凄冷有多凄冷,假若有顿热汤熟饭添添火,也许会觉得好些,肚子一空,浑身热气也跟着散尽了,不由的发出僵索来。但在眼前的枯林里,升起一堆又一堆的火焰来,那些在夜风里摇曳着的、红红亮亮的火舌勾描出无数枯枝的黑影,枪声停歇后,代之而起的是土匪们哗哗的哄笑声,拉扳机擦拭枪支声,喝酒猜拳声,马匹的嘶叫声,鼻子很尖的石二矮子硬说他还嗅着烤肉的气味。

  “四判官这个杂种,真会吊老子的胃口!”他骂说:“他可把老子肚皮里的馋虫全引到脖颈上来了!——大狗熊,你觉得怎样?你嗅着烤肉味儿没有?”

  大狗熊扒在前屋的瓦面上,鼻孔不停的吸动着,闻嗅着风里飘来的、熏烤食物的香味,口水把半截袖子都打湿了。

  “我它娘从来没像这般捱饿过!”他说:“这一回饿得我前墙贴后墙了,甭说什么烤的,唉,就它娘有只冷馍啃啃也成,就它娘喝碗稀汤呢,也不会冻成这个样儿活活沙沙的呀?!”

  关八爷抬起头来,远处的火光闪跳着,把邬家瓦房映成黯红的飘摇不定的颜色;不能怪瓦面上的弟兄说这些缺气话,连自己也觉得一阵阵的升起飘忽的感觉,估量着四判官就要动手了,他停住脚步,撩起袍子翻上了墙头,跟瓦面上的弟兄混到一起,手搭在眉上朝四边瞭望了一阵说:“留神着,火熄时他们就会攻扑上来。四判官让他们吃饱了喝足了来扑咱们,不知能猛到什么程度?”

  “我不信当真能煮化了人?”石二矮子说。

  “不信你就瞧着罢,”雷一炮说:“土匪的来势,比起北洋防军来,那可大不相同。——那些防军打火,拿着枪空摆架势,每枪钉着三五发枪火,放完了完事,可是四判官手底下这帮土匪,那杆枪不钉百十来发枪火?我估量着,围咱们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们要是枪枪张嘴,一顿猛放,真够瞧的!”

  也许是二更天,也许二更还不到,六合帮一伙人苦苦等待的时光终于来了。就在那种每人眼皮发重恍恍惚惚的辰光,一声尖锐的牛角划空而起,刹那间,四面都响起牛角的和应声。

  角声一起,枯林里的火光被人压熄了,黑里也不知有多少支枪迸了火,由于枪声太密,一时也分不出枪声,只觉呼呼隆隆的好像刮起一阵激烈的狂风,风头扫动整个枯树林子,扫动长墙瓦屋和院落,砖屑迸散着,屋瓦炸裂着,绿火闪迸着,单是声音就把人震得满心迷乱,头晕目眩了。

  早在攻扑万家楼时,四判官就有意使枪火盖倒关八爷,那回没得手,这回可趁了心愿。头一场排枪放过,瓦面上就朝下栽了人;那人中弹后全身一震,顺着脊坡翻滚下去,跌落在方砖院子里。

  枪火是那样密集,枪火把人与人之间最低的一点联系全给割断了,枪口的蓝焰从枯林边沿的浓黑里迸放出来,像一朵一朵魔花,密密的闪现着;枪火刮过每人的耳朵,打得人睁不开眼抬不起头来。明知有人中枪滚落下去了,但谁也无法扯他一把,谁也无法问问伤的是谁?死的是谁?排枪密射时,人只有平伏着听天由命。

  “我的儿,厉害厉害!”

  排枪一歇,石二矮子就抢着嚷嚷起来:“这它妈该老子抬头换口气了!它奶奶的,大狗熊,你觉得滋味如何?嗯?!……你说怎样?!”

  “嗯嗯,”大狗熊闷闷的说:“这像是四判官请咱们喝一壶滋味很浓的原泡老酒,把老子弄得有些儿醉醺醺的了!”

  狂风暴雨似的枪声过去了,紧跟着,那些土匪们嗷嗷叫的怪吼起来,嘶哑的非人的叫声挟带着原始的凄怖和野蛮,在黑夜里撕着人心,这声音,使人想起一只狞猛的大鹰使利爪撕碎活兔——跳动的活肉上游走着一缕鲜红。谁中了弹从瓦面上滚落了?谁呢?!无论是谁都是一样的了,都是推盐车、洒血汗、死里求活的人,满脸的尘沙,满身的黄土,活得卑微,死得默然,有冤有屈也无处可诉了!而土匪们暴喊着,有长梯的影子竖靠在长墙上。

  黑夜里攻扑,气势分外惊人,星光映不出人脸,只见四面八方涌动着人影,带着凄蛮的杀喊,在石二矮子晕晕糊糊的幻觉里,那些全不像是人,而是传说中黑夜显魂的鬼怪。

  即使到了筋疲力竭的地步了,六合帮一伙人的精神却在这片杀喊声中振作起来,瓦面上各管匣枪开始吐火,长墙头上像下汤团儿似的扑通扑通朝下栽人,黑里也不知栽倒了多少,但觉那些人好像是打不完的,倒下去一批,又蜂涌上来一批,仍然呵呵的怪喊着,从墙缺间,长梯上翻进方砖大院子里来。

  “抓关八呀!抓关八呀!”

  长墙外有人放声的叫嚷着,而翻进院子里来的一些人影,全茫无头绪的乱奔乱窜,穿堂里伏着的匣枪一张嘴,方砖地上就躺了不少具尸首。那些家伙冲进来容易,一旦遭到枪击,想退出去可就难了,有些机伶的溜着边,背贴着墙壁还枪,谁知房顶上人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石二矮子使脚踹翻了一架长梯,侧滚过身子忙着抽换弹匣;那边的雷一炮恰把匣枪放在瓦上,伸手掀起大叠的瓦片,狠朝底下砸去;砸得几个溜边的家伙抱着脑袋哀叫,好像是挨刀的肥猪。

  “真有你的,雷老哥!”石二矮子说:“你说不放枪,果真就使起瓦片来了!”

  雷一炮没答腔,也没功夫答腔,他不断掀起层叠的瓦片,用力朝底下扔掷,雷一炮的臂力本就颇有斤两,再加上狠命扔掷,瓦弹下去直可比得子弹,有两个业已被打得扔了枪,双手抱头蹲在那儿发昏了,瓦片再打下去,使那两个家伙哎哎嚎叫着,绕着圈子乱爬。

  大狗熊那边,一架长梯上朝上冒人头,石二矮子顺手泼过半匣火,使那架长梯变成空的。而土匪似乎发觉了这边瓦面上有人,密雨般的枪火移过来把人罩着。猛可地,雷一炮半边身子一挺,伸手想抓他的匣枪没抓着,人就连滚带滑的滑到一边去了;幸好那边靠着偏屋的山墙,形成一条深陷的流水沟,把中了弹的雷一炮挡着,没落进土匪手里。

  石二矮子原想滚过去替雷一炮裹伤,但他离不开,他得发枪挡着跟扑进来的匪众。

  隔了一忽儿,背后扔过一块瓦片来。

  “嗳,矮鬼,帮忙把我匣枪扔过来。”雷一炮的声音嘶哑,呼噜呼噜的,有点像拉风箱:“我带了伤,爬不动了!”

  趁枪火略松的当口,石二矮子横滚过去,摸着雷一炮遗落的匣枪,也不知那来那么一股子劲儿,他猛的爬起身,踏着瓦脊飞奔过去,跃到雷一炮身边。  “雷老哥,”他说:“你伤在那儿了?!”

  “你甭顾我,”雷一炮咬着牙,闹腮胡子根根竖着说:“你顶好窜到前面去,去照应八爷去罢!”

  “那不成,我不能单单把你扔在这儿!”石二矮子说:“这是你的枪。”

  “我自觉还能撑他几个时辰!”雷一炮固执的说:“你去罢!……还是:八爷那边……要紧……”

  石二矮子拗不过他,顺着瓦沟朝前游过去,关八爷在另一幢房屋的瓦面上,正跟土匪们杀得沉酣呢!怪不得一批土匪簇涌进来,另一批连不上,原来关八爷双枪顶住了半边天,爬墙的全给他扫下去了。关八爷这手枪法,石二矮子今夜可算领教到了,两支匣枪在手,不但照顾了东面的一溜儿长墙,还照顾了偌大的院子,土匪在那儿现身,关八爷的枪火就点到那儿,枪枪不打空,使长墙里外尸首叠着尸首。

  饶是这样,还是有人翻进墙来,混战着。 


【0063】
 
  时辰在石二矮子的感觉里过得很慢很慢,从来也没像这样慢过——仿佛被枣核儿钉钉在那儿,再也流不动了。而杀声仍到处腾扬着,灌进人耳,流进人心,这样的情景魇压着人,使人满脑子空空的,恁什么全不能想了,只有一个若即若离的游丝般的意念把人拴系着——一个本能的卫护生存的“杀”字。

  “抓关八呀,抓关八呀!”

  是墙外的叫喊声愈来愈加响亮了,但是,关八爷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抓住的人,他打得比谁都狠比谁都活,每当一棱火泼出手,他就滚动身子,让还枪的人枪枪全击在空无一人的瓦面上;他不但使枪火狠剃四判官的头,更时时照应着各处伏身瓦面的弟兄。

  大伙儿瞧着关八爷没损伤,心里都像吃了定心丸,虽说情况万分危急,却越打越起劲了。朱四判官各枪所带的枪火虽然不少,但六合帮的各支匣枪,枪火也都是顶足了的,省着留在这一晚拼,不愁缺弹,时辰一久,翻进院子的人更多,也不知关八在那儿,横竖闭上眼乱发枪,逢人就打,又打起乱糟糟的烂仗来了。  就算是烂仗罢,假如四判官手下人都能硬挺下去,六合帮可真够惨的了,可惜土匪虽说人多,也吃不住硬磨,冲也冲进去了,喊也喊粗了脖颈了,遍地磕磕绊绊的人尸,谁见着不胆寒?那些不声不响的尸首还吓不着人,糟就糟在挂采带伤的身上,有些走劫运,刚翻进长墙就被枪火灌上了!不是拖了胳膊就是拐了腿,有些得“头”彩——脑瓜子被瓦片砸得冒浆!逃得枪弹的从墙缺口翻遁出来,嚎的嚎,喊的喊,妈妈菩萨老子娘一齐出笼,把后面的心都扯疼了。

  “嗳嗳,里面怎样?”

  “嗨,甭提啦,”负伤的爬着叫:“谁碰上关八谁就这个样!”

  “天晓得关八的匣枪怎样打的,横打横着倒人,竖打竖着倒人!”

  就这么盲目传播着;是关八爷打的也是关八爷打的,不是关八爷打的也是关八爷打的,硬把关八爷抬在嘴上,弄得人心惶惶,手把着长梯两腿就发软了。旱匪头儿徐四平常也不是不怕关八爷,只因为肚里先装了些酒,错把醉意当成胆气,再加想得那匹白马,就埋起匣枪翻上了墙头,谁知刚上去就劈胸捱了一枪,软丢丢的从长梯上滑下来了。

  “徐四爷栽啦!徐四爷栽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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