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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续巷说百物语 作者京极夏彦-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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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所当然的,奉行所也常为了交换情报,而与弹左卫门互通声息。
    不过——
    “幕后黑手——竟然是个町方役人?”
    正是有如此恶毒之人,又市回答。
    “有求于祗右卫门者,多半为连弹左卫门都不屑接纳、在世上毫无依靠的落魄人等。这家伙利用这些人逞一己之欲,利用完便弃之于不顾。”
    “不过,真正的祗右卫门是个德高望重之上,岂可能任由此等恶棍利用自己名义为恶?有此人德修养,理应不可能纵容此种不义之事发生。别说是拒绝,甚至应该主动告发才是呀!”
    “这可办不到。”
    “为何?”
    “因为——他也有人质在对方手中。”
    “人质?”
    “就是他的妻小——而且还是不合法的妻子。”
    “不合法?”
    “祗右卫门不顾身分有别,与一普通百姓的姑娘往来,还生下了孩子。那町方役人便以此为把柄,胁迫祗右卫门就范。”
    “噢?”
    “若风声走漏——不仅是其妻小,就连亲族都得受牵累。祗右卫门打从心底喜欢这名姑娘,对孩子亦是十分疼爱。因此,只得任由那家伙摆布。”
    “且、且慢,难道……”
    “我就是稻荷坂祗右卫门之女。”
    ——阿银如此说道。
    “姑且不论人德、头衔,祗右卫门终究隶属弹左卫门旗下,碍于身分,万万不可与平民百姓有如此往来,因此为维系这不合法的家庭,仅能每月暗中团聚一次。即使如此——”
    话及至此,阿银停顿了半晌。
    “——他还是个尽责的慈父。”
    “先生,即使情况如此,祗右卫门大爷——也就是阿银的爹,终究还是看不惯那恶棍欺凌弱者的所作所为。因此,最后决心向弹左卫门大爷告发此町方役人的恶劣行径。”
    只可惜,这下又市突然改变了语调。
    “对方早一步察觉祗右卫门意图谋反,因此抢先一步来个恶人先告状。不仅向弹左卫门告发扰乱社稷之恶事均为其亲信稻荷坂祗右卫门所为,这家伙还采取了更为毒辣的手段。”
    “毒辣——难道就是阿银的……”
    又市默默点了个头。
    “请问这可是对祗右卫门大爷背叛行径的报复?”
    “并不是,这也是个设计周密的计谋。虽被套上莫须有之罪名,祗右卫门大爷并不是个会因此隐蔽逃遁之人,而是认为应堂堂正正接受裁决,以一雪一身冤屈。只是这回碰到的对手实在过于恶毒。由于担心己身将遭不测,再加上至少一时行动将不自由,因此他——”
    “他就去和她们会面?”
    和妻子、女儿——也就是阿银会面。
    又市点了点头。
    “毕竟可能将是生离死别,因此他一路躲避追兵前去会面。只是,他的计划还是让对手知道了,而这家伙最厉害的,就是深谙如何利用他人弱点,因此——”
    “因此——阿银小姐的母亲就……?”
    在阿银眼前……
    惨遭杀害,又市说道。
    “那家伙还意图将这道罪名套在祗右卫门身上,而且要求无论如何都要将其交付町内官方审判,避免由弹左卫门进行裁量。那家伙认为祗右卫门深受弹左卫门信赖,若教他托出真相,弹左卫门想必会采信,如此一来,自己可就危险了。不过,只要将祗右卫生冠上杀害百姓的罪名——便可即刻将其送交町奉行所。如此一来,他的生死可就操在那家伙手上了。”
    “就为了这种理由——?”
    “就为了这种理由,我娘被他割断了喉咙。”
    阿银说完,又悄悄低下了头。
    “而我爹,也就是真正的祗右卫门,也惨遭狱门之刑,就连店家也被迫转手。从此我就——”
    接下来的情况治平已经交代过了。百介心头涌起一股难以承受的哀伤。
    又市朝阿银看了一眼,接着又转过头来,正眼凝视着百介说道:
    “不过,此事并未就此结束。过没多久,祗右卫门就——活过来了。”
    “这就是小弟想知道的。”
    这下,原本的哀伤全被百介给抛到了脑后。
    “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是真的活过来了么?又市先生坚称自己绝不撒谎——但又说过祗右卫门不是个人,而是个杀不死的妖怪。难道这种怪事真的发生过——?”
    真的发生过。
    那可真是个妖孽——
    但身首结合后复生的祗右卫门,不是已经让田所真兵卫给捉拿到案,还给杀了?
    “那么——不。”
    不可能有这种事。第一,祗右卫门——也就是阿银的生父,并不是个能违背自然法则死而复生的奸险无赖。难道是含冤而死的伤悲化为强烈怨念,让他得以继续留在人世间?
    “可是基于——怨念?”
    “并不是,祗右卫门绝非含恨而死的亡魂之流。”
    想必也是如此。世上是否真有亡魂?百介也难以判断,但即使真的存在,理应也不至于成为这种破天荒的妖怪才是。大体上亡魂应无肉体,而现身乃是为了一报宿怨,哪可能为了利用他人为恶而重返人世?
    “不过,小弟还是想不透。倘若他既非人、又非亡魂,那么究竟是什么?通常人若遭斩首,
    绝对是必死无疑,理应是毫无可能复生的。”
    “是的,因此阿银的爹,也就是公事宿总管的祗右街门,早已死于狱门。”
    “那为何还……?”
    “于其殁后再度现身的祗右卫门——也就是稻荷坂祗右卫门,可就不是人了。”
    而是个“计谋”,又市说道。
    “计谋——?”
    “是的,不过是个计谋。此一利用落魄弱者的把柄,随心所欲地操控其为恶的‘计谋’——就叫做稻荷坂祗右卫门。在背后玩弄此一计谋的,是个如假包换的大恶棍。”
    “可就是那个町方役人?”
    又市深深点了个头,接着便闭上了双眼,低声补上一句:
    而且,还是个聪明绝顶的恶棍。
    “不、不过,又市先生。祗右卫门死于狱门后,这计谋理应无法继续施展才是。但是为何还能——?”
    “按常理本应就此结束才是。不过这家伙实非常人,而是个极度执着于为恶的无赖。一旦尝过甜头,这终生难忘的滋味,教他不愿就此收起为恶的执着。”
    不愿就此收起为恶的执着——这岂不真成了狐者异?
    又市睁开双眼,抬起头来说道:
    “当时——也就是祗右卫门死于极刑时,其名在骗徒、江湖郎中等只能潜伏于阴暗角落的恶棍之间,可说是无人不知。这家伙二也就是那町方役人,便巧妙地利用了此种心理。”
    “利用——请问还能如何利用?祗右卫门大爷都已不在人世了。”
    “当然有法子。譬如,这类人等哪天突然收到署名祗右卫门者寄来的书信。收到一个早已死于狱门者寄来的信,已经够教人惊讶,但信里还这么写着:老子对你的秘密知之甚详,倘若不乖乖听老子的话,会发生些什么事,想必你自个儿心里有数。”
    “这——岂不是和他原本要的伎俩完全雷同?”
    “是的,完全雷同。这家伙虽无法再‘冒充生前的祗右卫门’,但还是继续利用其名义,设下如此巧妙的局。”
    设局——
    “先生言下之意,是如今‘根本没有’祗右卫门这个人——?”
    “是的。世上哪可能有此等妖怪?先生,这不过是个巧妙利用奇闻传说,设得细腻至极的局。”
    “这、这种计谋岂有可能得逞?”
    “当然有可能。曾遭胁迫者一旦收到此种恐吓,个个都是战栗不已。不论恐吓者为何许人,甚至根本只是个冒名的幌子,对自己的威胁迫害依然不减。传闻便如此愈滚愈大,祗右卫门也在传闻中活了过来。先生应该也知道,人是杀得死,但‘计谋可是杀不死’的——”
    “噢。”
    祗右卫门不是个人,要杀也无从——原来是这个意思。
    “即使如此,十年前小的曾受人之托与某人联手,密谋捣毁此一恶毒计谋。遗憾的是此事难成,原因是——连对方的长相都无从知悉。”
    “长相——?”
    “设下祗右卫门这个局的家伙,也就是手刃阿银生母、将祗右卫门送上狱门的家伙究竟是何许人,生得什么模样完全无从查起。”
    “不就是个常出入公事宿的町方役人?”
    “符合此一条件者就有好几个。”
    “就连又市先生也无法过滤出这号人物?”
    是的,又市回答道:
    “因此,到头来仍是以失败告终。”
    “以失败告终?”
    “对手是个擅长操弄传闻的家伙,打听消息的管道自然是庞大灵通,坊间各类传闻,很快就会为其所知悉,因此这行动根本是敌暗我明。对手一发现咱们并非省油的灯,旋即祭出一个‘活生生的祗右卫门’,并安排奉行所捕而诛之。如此一来,咱们也就无计可施。”
    “不过,被捕的不过是个冒牌货不是?”
    “这就是症结所在。先生,被捕的并不是冒牌货。稍早也曾提及,祗右卫门这号人物根本不存在,因此也无任何真假可言。被捕的不过是个在祗右街门这个计谋中,扮演祗右卫门本人的小角色,真实身分根本无人知晓,但对大家而言——他就是如假包换的祗右卫门。”
    即使在找来证人求证时,个个都坚称其乃祗右卫门无误——田所曾如此说过。
    “这可真是个高招。”
    “此话怎说?”
    “此举让许多人相信,稻荷坂祗右卫门果真还活在人世。哪管他是死而复生,还是只是个替死鬼,只右卫门毕竟是真有其人——这简直是个高明的宣传。接下来,被捕的家伙死于狱门,事后又——”
    “一再卷土重来——”
    “是的。这情况让人更感恐惧。以超乎自然常理之事束缚人,要比以暴力束缚人更为有效。因此,祗右卫门就这么成了一个有手有脚、有名有姓、有来历出身、还广具影响力的狠角色,只是并不存在于人世——”
    这不就让他成了个活生生的妖怪?又市说道。
    “因此,小的只得从这对付祗右卫门的行动中抽身。毕竟在知道设下这局的幕后黑手长得是什么模样前,不管做什么都只会落入对方的圈套。”
    “完全无计可施?”
    “法子倒是有一个。”
    “请问这法子是——?”
    这下,又市看向阿银。
    “噢,原来如此。阿银小姐她……”
    曾“见过”这家伙的真面目。
    “是的。我曾看到过这弑母仇人的长相,而且终生难忘——”
    阿银说完,茫然地眼望前方。
    “由于过世的祖父母曾再三告诫,说出来恐怕要丢了性命,因此这丫头一直守口如瓶。真正的凶手是个当差的,被冠上凶手罪名的非人,实为自己的生父——这种事,即使把嘴割开都说不出口罢?”
    想必是如此。
    虽然听来教人神伤,但事情难道无法解决?
    不过——难道……
    “且慢,如此说来……”
    又市面露微笑说道:
    “后来——只得放任祗右卫门继续为恶。在这十年间,这家伙虽然恶事干尽,却始终没人敢与其对抗。不过,这祗右卫门却在十年后突如其来地遭到逮捕,情况看来颇为可疑。阿银认为,或许是这冒用祗右卫门名义设局的家伙,有了什么闪失而遭官府绳之以法——”
    “因此我曾前往官府指认。不过,长得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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