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鬼故事-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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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别驾问道:“贵家族在河南有多少人口?”张讷道:“没有。我父亲是山东人,流落来到河南。”张别驾道:“我也是山东人,公子老家在何处?”
张讷道:“听父亲提起,似乎在东昌府。”
张别驾惊叫道:“那是我同乡。为什么流落到河南?”
张讷道:“明末清兵入境,抢走前母,父亲遭受兵祸,倾家荡产,逃难来到河南,做些小生意谋生,后来娶了家母为妻,便在河南定居。”
张别驾问道:“祖上叫什么名字?”
张讷道:“我爷爷叫张炳之。”
张别驾闻言,嗔目结舌,低着头默默沉思,忽然间匆匆离去,走入内室。
没过多久,太夫人出来见客,问张讷道:“孩子,你真的是张炳之孙儿?”张讷点头道:“不错。”
太夫人失声大哭,指着张讷对别驾说“他是你弟弟啊。”张讷搔搔脑袋,问道:“太夫人言语玄奥,我不太明白。”
老太太道:“孩子,我就是你那位被掳走的前母。我跟你父亲生活了三年,被清兵抓去,那时我已经怀有生孕,嫁给黑固山为妻,半年后生下你哥哥。又过了半年,黑固山死去,你哥哥继承他爵位,官至别驾,如今已经解任。你哥哥经常思念生父,派人去山东寻找了数次,都没有结果,谁能想到他已经迁徙至河南?”
又对张别驾道:“你自作主张,认弟弟为子,真是荒唐,要折福的。”
张别驾道:“我问过张诚来历,但他没说自己是山东人,想必是年纪小不记得。”
一家团聚,三兄弟序过年龄,别驾四十一岁,是为大哥,张讷二十一岁,是为二哥,张诚十六岁,那是三弟。
张别驾突然间多了两名弟弟,喜不自禁,坐卧同席,朝夕不离。私下里跟母亲商量回归故里,太夫人担心前夫不能相容。张别驾道:“能相容就在一起过,不能相容就分开过,但父子相认天经地义,天下间哪有没有父亲的儿子?”
于是卖掉宅院,收拾行囊,母子启程返乡,数日间来到河南,张讷兄弟先去给父亲报信。
老父亲自张讷离去,不久牛氏病死,独自一人孤孤单单生活,形影相吊。忽然间见到张讷,高兴得恍恍惚惚,又见到张诚,更是喜极而泣,泪水潸潸而下。
张讷禀明父亲:大哥母子二人也回来了。
张老汉闻言,愕然呆立,一日间数闻喜讯,真有些不知所措。过一会,太夫人与别驾来到,随行丫鬟仆从多不胜数,里外站满。
张诚不见母亲行踪,忙开口询问,得知牛氏已死,悲痛欲绝,哭昏了过去,良久方醒。
往后的日子,张别驾出资建造楼阁,一面请先生传授两名弟弟学问,一面经营家业,过得数年,人丁兴旺,牛马满屋,俨然成了巨富之家。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龙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4…18 9:08:03 本章字数:551
北直界某村庄有飞龙堕地,身躯笨拙,爬入一官绅府邸,门宽四米,刚好容纳巨龙通行,龙入屋中,家人畏惧,纷纷奔逃,登楼哗然,火枪火炮鸣放,齐往巨龙身上招呼,巨龙吃痛,慢慢退出。
门前有一水坑,水深不及一尺,巨龙盘旋其中,辗转反侧,浑身涂满污泥,极力腾跃,飞空数尺,复又掉落。在污水中停留三日,鳞甲上苍蝇聚集,忽然间天降大雨,霹雳一声巨响,巨龙驾云而去。
房生与朋友登临牛山,入寺游览,忽见木椽上坠落一块黄砖,砖上盘着一头小蛇,细如蚯蚓。眨眼间转了一圈,身躯大如拇指,再转一圈,大如腰带,房生惊讶莫名,心知小蛇乃是飞龙。赶紧与朋友离去,刚至半山腰,只听得寺中轰隆一声巨震,瓦片纷飞,天上黑云如盖,一条巨龙穿云游走,瞬间隐没。
章丘小相公庄,某农妇外出荒野,天刮大风,尘沙扑面,吹入眼中,忽觉左眼麻痒难耐,如被针扎,回去后又揉又吹,病情不见痊愈。家人撑开眼皮细瞧,瞳孔无恙,但眼白上有一条红色细线,蜿蜒如虫。有人说“这是蛰龙。”农妇闻言,骇然等死。三月之后,天降暴雨,巨雷轰鸣,蛰龙破眼而去,农妇安然无损。
袁宣四有言:他在苏州的时候,有一天天气阴晦,霹雳大作。空中飞来一头巨龙,云层环绕,鳞甲张扬,前爪扣着一个人头,须眉毕现,过一会,巨龙没入云层,消失不见。也没听说过有谁掉了头的。
正文 第八十章 江中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4…18 9:08:03 本章字数:388
王圣俞南下游玩,船泊江心,夜晚就寝,舱外月明如练,辗转难以入眠,唤来童儿为自己按摩。忽听得船顶发出小儿行走声,簌簌作响有如风吹芦苇。由远而近,自船尾逼近船舱。王圣俞担心碰上小偷,问童儿“你听到声音了吗?”童儿点头“听到了。”
两人问答间,只见一人趴在船顶,双脚倒挂,脑袋伸进舱内,面貌模糊。王圣俞大惧,拔剑呼叫,船上客人尽皆惊醒。俄尔响声又作,众人游目四顾,那“小偷”渺然不见踪影。惟有空中疏星朗月,江心水波浩淼。众人聚在一块,凝目搜寻,只见水面上冒出一点淡青色灯火,随波浮沉,飘至船边便即熄灭。灯火过后,一黑衣人脚踏江水,滚滚而来,将近船舶,手臂在船檐上一搭,借力跳上甲板。
众人纷纷鼓噪“刚才一定是此物作怪。”弯弓射箭,箭落如雨,那怪物扑通一声跳入江心,转眼消失不见。众人找来船夫询问缘由,船夫漫不经心道:“这里是古战场,时有鬼魂出没,不必大惊小怪。”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林四娘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4…18 9:08:03 本章字数:1638
青州道陈公宝,福建人,夜晚独坐,有女子挑帘而入,身着长袖宫装,容貌艳艳,并不相识。
那女子笑道:“深夜独居,公子不寂寞吗?”
陈公宝惊问道:“姑娘是谁?”
女子道:“贱妾家乡距此不远,就在西郊。”陈宫宝怀疑她是鬼魂,可是见女子气质优雅,却也并不害怕,拉着她手坐下,两人谈论诗词,那女子才气不俗,出口成章,陈公宝心中大悦。一把将女子搂入怀中,急急忙忙去脱她衣服。
女子也不抗拒,笑问“屋里还有旁人吗?”说着目光向大门瞧了一眼。
陈公宝会意,赶紧跑过去关上门窗,说道:“没别人了。”两人上床欢好,那女子神情羞涩,说道:“贱妾今年二十,还是处子,请公子温柔些。”
云雨过后,床单落红,两人枕边私语,那女子自称“林四娘”。
陈公宝问“娘子来历能赐告否?”
林四娘道:“我一世贞洁,被公子轻薄殆尽,如果有心爱我,以后长相厮守便是,何必问来问去?”说话间窗外鸡鸣,那女子起身告辞。
自此以后,林四娘夜夜必至,两人关门对饮,偶尔间谈论音律,四娘多才多艺,琴曲尽皆精通。陈公宝请她唱曲,四娘道:“小时候学过,许久不曾习练,只怕都生疏了,弹得不好,公子不要见笑。”取过一张七弦琴,一面弹奏,一面舒展歌喉,唱的是“伊”、“凉”之调,歌声哀婉。一曲唱完,潸潸泪下。
陈公宝听完曲子,触动心弦,亦觉酸楚,安慰道:“娘子以后不要再唱亡国之音,听起来平添伤感。”
四娘道:“乐由心生,喜乐不能使哀者快乐,哀乐也不能使乐者悲伤。”陈叔宝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两人关系亲密,久而久之,家人有所察觉,陈母见四娘秀丽无俦,怀疑她不是人间女子,非鬼必妖。私下里劝说儿子不要与她来往,陈公宝不听。
这一晚两人灯下交谈,陈公宝问道:“四娘,有人跟我说你是鬼妖,这是真的吗?”
四娘凄然道:“事已至此,我不能再隐瞒。贱妾本是衡王府宫女,十七岁那年遭难而死。感君高义,是以托付终身,实实在在不敢有半分恶念头,更加不会祸害公子。如果公子对我不放心,那么贱妾这就离去。”
陈公宝发誓道:“我对姑娘不敢有半分嫌弃,只是你我关系非比寻常,所以特地问清楚姑娘来历,却也是一番关心善意。”又细细询问宫中旧事,女子娓娓道来,言辞生动。说到伤心处,哽咽不能言语。
四娘夜晚不大爱睡觉,喜欢静坐诵读《准提经》,《金刚经》等诸般佛书。陈公宝问道:“鬼魂也能念经忏悔吗?”四娘道:“能。贱妾终身沦落,每日里虔诚念经,便是希望来世能投户好人家。”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两人品评诗词,其乐融融。每逢诗词中夹带瑕疵,四娘一一指出,碰到好的佳作则曼声吟诵。她歌喉婉转风流,听在耳中十分受用,令人不知不觉忘记疲倦。
陈公宝有时会问“娘子能做诗吗?”
四娘道:“以前偶尔为之。”
陈公宝笑道:“做一首给我瞧瞧。”
四娘委婉推辞:“儿女之语,不足为外人道。”
两人一起生活了三年,这一晚四娘前来向陈公宝告别,神色惨然,说道:“冥王因为贱妾生前无罪,死后不忘念经,特地准许我投生王侯之家,别在今宵,再见无期。”言毕,怆然泪下。
陈公宝摆上酒席替四娘践行,两人痛饮美酒,四娘借着酒性,慷慨而歌,歌声哀曼,一字百转,唱到动情处,哽咽啜泣,歌曲数停数起。
一曲唱罢,四娘起身站立,逡巡欲别。陈公宝竭力挽留,四娘无奈,又坐了片刻,耳听得窗外雄鸡报晓,说道:“不能再停留了。公子以往老是责怪我不肯献丑,今将长别,写上一首诗词送给公子,留个纪念吧。”提笔思索,刷刷刷写下数行字体,说道:“心悲意乱,字句来不及推敲。写得不好,公子见谅。”掩袖而出。
陈公宝送至门外,四娘飘忽遁去,湮然而没。
陈公宝怅然若失,拿起诗词观阅,只见字迹娟秀,珍而重之藏入怀中,诗曰:“静锁深宫十七年,谁将故国问青天?闲看殿字封乔木,泣望君王化杜鹃。海国波涛斜夕照,汉家箫鼓静烽烟。红颜力弱难为厉,惠质心悲只问禅。日诵菩提千百句,闲看贝叶两三篇。高唱梨园歌代哭,请君独听亦潸然。”
正文 第八十二章 道士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4…18 9:08:03 本章字数:1768
韩生,世家公子,为人好客,同村徐某与其交好,经常上门蹭酒喝。这一天两人宴饮,一名道士手托钵盂,前来乞讨。家人给钱给米,道士都不要,但也不离去。家人大怒,不再理睬他,那道士在屋外乒乒乓乓弄出声响,传入韩生耳中。
韩生询问家人缘由,家人实情相告,还没说得几句话,那道士不请自入。韩生心知有异,招呼道士坐下,那道士拱手做了个四方揖,老实不客气拿过一张椅子坐了。韩生问起他来历,道士说“我住在东村破庙中。”韩生讶然道:“道长何日搬到东寺观居住的?在下竟然不知,以致没尽到地主之谊,还请包涵。”
道士道:“贫道游走四方,听说居士挥霍,特来讨一杯酒喝。”韩生微微一笑,亲自为他斟了一大杯酒,道士一饮而尽,酒量甚豪。
徐某见道士衣衫褴褛,心里很不高兴,言行举止间冷冷淡淡,缺少礼数;韩生也只是将道士当做江湖豪客对待。喝了二十多杯酒,道士告辞离去。
自此以后,每逢两人宴饮,道士必至,遇食则食,遇饮则饮,日子一久,韩生也有些厌烦,心里面寻思“这道士也太实在了吧,天天跑来蹭吃蹭喝,次数未免太频繁了些。”
某一次席间对饮,徐某半开玩笑半带嘲讽,说道:“道长天天为客,什么时候也做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