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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奉命活下去 [苏] 尤里安·谢苗诺夫-第51章

小说: 奉命活下去 [苏] 尤里安·谢苗诺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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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己的住处——当时他住在夏洛登堡,在“跳蚤市场”对面的桥附近——他又一次沉浸在给他生存力量的救命之物的回忆中。他想起了西林,他听到了爸爸的声音,爸爸在朗读这位来自大马士革的东正教神父的话:“看到整个世界惊慌失措,每个人都躲进山里,有的饿死了,有的渴得象蜡烛一样融化了,此时有谁不被恶魔所迷惑?任何一个人都会噙着泪水问别人;‘世上有没有真理?’他会听到答复:‘哪里也没有。’于是许多人拜倒在制造灾难者脚下,高呼:‘你是我们的救星!’无耻的人接管了政权,把自己的走狗派到每个角落去布道:‘伟大的沙皇是你们的荣耀!’所行的追随者都在自己的身上打上野兽的印记,到这时他们才得到食物和所需要的一切……为了引人注意,他们变得狡诈:‘我不收你的礼,我告诉你发怒的坏处。’于是许多阶层发现了他的美德,便宣布他为君主。于是旁观者看到了可以让岁月倒流,在海洋中呼唤出岛屿的恶人。但这是骗局,因为人们找不到食物,凶恶的监视者比比皆是,婴儿死在母亲的怀中,路旁的尸体散发着恶臭……”

  “当我们从车里跳出来的时候,”施季里茨想起从林茨去柏林路上的情景,“散发出的气味让人愉快,死人倒在路边,没有人来掩埋,谁也顾不上了,人们只顾自己。但是这个报应没有在它应当降临的时候来临,没有在坏蛋们焚烧国会大厦、并把我的同志投入监狱之后立即降临,而是在可怕的十二年之后。时间多么无情……”

  “喂!”施季里茨喊了一声,他自己也感到惊讶:他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哼哼,嗓子有毛病了。“声带不会打坏的.”他想,“我只是在克制自己,不要疼得叫出声来,他们希望我喊叫,对他们来讲,看着我受罪是一种幸福,可我不给他们这种幸福。我在心里喊,所以喉咙里有个什么东西梗塞着。会好的。喂!”他又哼出一声。他们听不到。他应当站起来,完全地感觉一下自己。也许他们把双腿打坏了。他站不起来,不能行走。让他们到这里来,带他去厕所。“也许缪勒命令他们不许我去任何地方,也许是那个‘好心的’医生吩咐把我捆得动弹不得,这样他过后对付我更方便。他们也不隐讳,说;‘他在工作。’看这群坏蛋

  怎么亵渎‘工作’这美好的字眼。难道他们仅仅亵渎了这一个字吗?他们竟敢窃用‘社会主义’这个多少同志为之献身的美好纯洁的字,把它变为雅利安人自己的财产!哼,一群下流的家伙!”

  “嘿,你要干什么?”维利打开门问,施季里茨又觉得维利不会离开他。

  “让我去厕所。”

  “就在身子下边来吧。”维利有些奇怪地笑了起来,“慢慢会干的,不会凉,已经是春天了。”

  “他什么也不明白,”施季里茨知道,“他醉了。他们一直在喝酒,胆怯的人往往是这样。当他们人多势众、上面又有主子时,他们就蛮横无礼,可是在剩下独自一人时,他们就感到了恐惧的压力,于是他们拼命喝白兰地,以便不那么觉得恐慌。”

  “看着吧,”施季里茨嘴里哼哼着.“看着吧,维利!看吧,你这条狗,如果缪勒下了令,你敢处死我,这是照章办事,可他没有命令你不让我去厕所,看着吧,维利……”

  维利走到他身边,取下手铐,解开捆在踝骨上的铁丝,然后坐在椅子上。

  “滚一圈吧.”他说,“走哇……”

  施季里茨想站起来,但一下子又跌倒了。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痛感又消失了……浑身软弱无力,他感到恶心。

  维利哈哈大笑起来。又有一发炮弹爆炸,这次的距离更近了。房子抖动起来,维利有些摇晃地站起身,定到施季里茨跟前,一只皮靴向他脸上的血痂踢去。

  “起来!”

  “谢谢。”施季里茨回答。他又感到了自己的存在。“谢谢你,维利,恶极生善,这话不假。一句话,是个试验。你啊,全身疼吧,啊?!不过我的脸好象不在了,好象放上了滚烫的东西。为什么睁开眼这么困难?也许眼皮被医生刺伤,免得让我看到他的嘴脸。可是我会记一辈子的……不用了,他可以不刺我的眼皮,他们可以用香烟头烫坏我的眼睛,再简单不过啦。看来,他们还需要我的眼睛。”

  他慢慢从地板上爬起来。双手在颤抖。他在心里默诵他的救命的话:“强迫自己吧!”他吐出一口带血的痰,咳嗽了几下,用自己本来的声音说;“走吧。”

  “等一下,”维利回答。他向走廊张望了一下,喊道:“谁还没停止工作?别出声!我这儿不只一个人。”

  施季里茨摇摇晃晃迈着步子,用肿起来的手指撑住墙壁,免得跌倒。他在包红色皮革的门旁边站住了,又吐了一口带血的痰。他满足地看着血在印有淡蓝色玫瑰花的白色壁纸上渗开。让他们去擦吧。达会刺伤他们的心:太没有经验了。现在他大概要动手了。维利果真在他头上打了一下。施季里茨倒下了,沉入模糊不清的昏迷之中……

  缪勒服了两片舒伦堡给他的药片,然后不慌不忙地换衣服。完了。结束了。已成定局。奥根真可惜,还有维利也可惜,但更可惜的是盖什卡,一个有才干的小伙子。但是如果让他们离开,那么整个游戏就化为乌有了。施季里茨是个特殊的人,他不会走出白送死的棋,同时在莫斯科有一群坚强的人坐镇,他们会估价货色。甭想塞给他们一般的假货。为了在俄国炮火下从奥德沙的渠道溜走之前结束自己拿手的棋,他可以牺牲这些有才能、对他忠心耿耿的年轻人,他只不过是必须牺牲他们,他在他的阴谋中正是这样计算的……如果炮弹击中了房子,施季里茨同他们一起死了,那里的文件就成为确实而可信的了。他们会四处寻找,而且会找到满身是血、遍体鳞伤的他。这如同他所信赖的人生前留下的信。他们会采用他缪勒的假情报,相信他,于是他——缪勒,正是他将这样做,将让莫斯科流血,流很多很多的血。对于他的事业来说,这是多么重要啊。血在流,力量在创弱,力量消失,出现了荒漠……

  缪勒拿起电话,拨了号,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说明奥德沙的据点一切正常。只有五号没有回答,也许被炮弹击中了。六号和七号正在等待。一切就序,鲍曼在哪里?

  戈培尔下令,炸毁阿尔特——奥泽的保存从欧洲各国掠夺的绘画、圣像和雕塑的矿井。鲍曼对此事一无所知。

  深夜醉酒之后,卡尔登布龙纳艰难地清醒过来。他及缩地四处张望,似乎等着有人抓住他的手,在他睁开眼睛的瞬间塞进一杯白兰地。他点上一支廉价的苦涩的“卡罗”香烟(过去抽这种烟是为了逞勇),然后穿好友服,来到秘书办公的房间。他询问了柏林的消息,他在心底仍然希望出现奇迹。

  凌晨,有人把戈培尔的信交给他。

  “奥泽的爆破分队在哪里?”卡尔登布龙纳问,给自己斟上一杯白兰地,“请给我和他们联系。”

  刚随卡尔登布龙纳从柏林到这里的秘书对这里的情形不了解,他回答说,他必须问一下,这些电括号码很特别,这些人住在秘点里深居简出,大概用的是斯洛伐克护照。

  “我给您联系,大队长,我知道。”豪尔说道。现在他寸步不离卡尔登布龙纳。“用您的电话,我们走吧。”他用力打开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豪尔又想起了施季里茨,想起他那安样的面容、椭圆的眼睛、有几分温情的冷笑。豪尔又想到施季里茨说要把握住卡尔登布龙纳,以免他干出无法挽救的事。于是豪尔说:“大队长,您不能给爆破手打电话。”

  卡尔登布龙纳抬起他长长的马脸,眉毛向上挑着,结果狭窄的额头挤满了皱纹。

  “什么?!”

  “您不要这样做。”豪尔说。“哪怕是为了美国驻伯尔尼代表杜勒斯刚刚坐在沃尔夫的谈判桌前,而沃尔夫保证挽放在乌菲兹的绘画。我将让杜勒斯了解您的英勇行为。您违抗了戈培尔的旨意,为世界挽救了永恒的文化珍品,这将加强您在目前同西方盟国进行的谈判中的地位,尤其是希姆莱叛变之后。如果您不这样他那么……”

  “那么什么?什么呀?!我现在要做另一件事;我要下令处死您。”

  “那有什么,下命令吧。”豪尔回答。他努力驱赶眼前不时浮现的画面;施季里茨痛苦的面孔,眼窝一圈青晕。“不过,这样您也就处死了您最后的一线希望。除了我,谁也无法向美国人描述您的出色的行为。”

  “您怎么告诉杜勒斯?为什么您认为他会听您的话?!”

  “他会听的。”豪尔回答,“他已经听我说过。我向他承认,我与他保持联系得到了您的准许……这对您有利

  ……而挽救阿尔特——奥泽将使您的地位更牢固。卡尔·沃尔夫首先明白这一点,现在他正在意大利北方由美国士兵警卫的别墅里休息。”

  “可我拿戈培尔的电报怎么办?”卡尔登布龙纳不知所措,“我怎么答复他?”

  豪尔拿起电话,拨号之前他又想起了施季里茨。当时施季里茨说:“要迫使卡尔登布龙纳采取行动,他们不会自动采取行动的。他们屈服于自己的偶像——希特勒。他们的悲剧就在这里,而您的生机……”

  “喂,‘鹞子’,”听到爆破手的回答后豪尔说,“上峰’委托‘鹰’在讲话;没有他的命令,无权实施‘山崩’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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