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3140515312577801-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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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说的?」
「是婆婆。」
又是婆婆?这个婆婆真厉害啊!不但抢了他和月色的地方,还知道怎么在鬼林生存。忽然他又抓起少年,激动的问:「那个婆婆长什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少年奇怪的看着他,「她是个婆婆,样子有点可怕,实在说不上好看。而且我并不经常看到她。」当初他在夜里因为没处去,而绝望的在林中哭了起来,那个婆婆像个恶鬼一样出现在他面前把他吓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这个洞里了。后来他饿得差点去吃毒蘑菇,那个婆婆猛地又出现的打落蘑菇,并告诉他哪里的野菜和蘑菇能吃。
「她……年纪很大了吗?」
江湖失魂落魄的问着。又错了吗?
「是啊,我觉得她看起来很老了,浑身都是皱纹。」
江湖仍是不死心的又问:「你知道怎么见她吗?」
少年忽然大叫,「婆婆!」然后冲向江湖身后。
江湖转过身来。那是一个矮小的老太婆,身体佝偻成一团,露出的皮肤可怕得交织着皱纹和伤痕,浑身没有半处像月色。
他的心情彷佛也跟着天色暗下来了。
老太婆打量了半天没有开口,只是从凌乱的发后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他,他失望的问道:「妳就是他的婆婆?」
老太婆没有回答,但是眼神奇异的光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莫名的愤怒。那少年趁机躲到她背后。
「请问妳在这洞里,有没看过一个很漂亮的姑娘?」他不死心的问着。
那老太婆还是没回答,只见她忽然像是苍老了许多般,开始沉入悲凉中。
江湖无奈叹了口气,心想她或许是个哑巴,于是对他们说明,「婆婆,你们住在这里是不行的,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们解决,不需要躲在这里。」
老太婆悲哀地盯着他很久,然后一言不发的把身后的少年丢了出来,之后便转身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婆婆!」少年想追上去,却发现已经看不到那瘦小的身影了。
江湖抓起少年,像拎小鸡一样把他带回了客栈,然后交给店小二。要是盘问下去,八成又是灭门报仇之类的事,他打算明天东伯男回来的时候把这小子丢给他处理。
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躺在床上的江湖烦躁的翻身。
他其实并不介意这些人在鬼林露宿,毕竟他们都坚持不了三天,这两个人可能是唯二的意外,可是为什么总感觉好像有什么被忽略了呢?忽然他坐起来思索着,他能听到任何人的气息,但是唯独听不到妖巫族人的。而今天晚上那老太婆出现的时候,他几乎一点也没觉察到。
想到这里,他翻身下床去店小二房里揪出那小子,在窗口就着月光逼问他,「你婆婆平常就是那个样子吗?平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少年打着呵欠回答,「我说了我也很少见到她,但每次她都是那个样子。要说奇怪,那就是她喜欢盯着我的眼睛。」
江湖颤抖着捧起他的脸,少年抬眼,窗外的月亮映在他的眼睛里,那双眼睛很熟悉,因为他曾在水中、镜子里看过千万次。
这少年的眼睛几乎和他一模一样。
江湖想起他和月色第一次见面时,她捧着他的脸说:「月亮在你的眼睛里。」
他松开手捂住自己的脸。为什么没发现?为什么没发现?他跳出窗外拚命的跑向那个洞。在漆黑的洞里什么也看不到,他于是细细的把洞里摸了好多遍,一直到天亮,他疲倦地倒在沙子上。摸到角落的罐子,迟疑了一下,他拿起来摇了摇,发现里面有东西,走出洞倒出来,却只掉落一些垃圾。他一一翻看着,有几片炭条,还有几张迭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方块,摊开来是几张沾了墨污掉,写满字的草纸。那是当初他胡乱编排名录时抄给东伯男的大纲,因为沾了墨就丢弃了;还有个布条,是有天下雨他绑裤脚时觉得太长割下的;最后一样东西细细的像是头发。他就着晨阳看过去,那是十几根头发编成的小辫子,头发有长有短,发色也是两种交错在一起。
他流着泪看着它。这就是结发吧!
站在原地一天,心里空得什么都没有。
江湖拿着罐子走回客栈,再没有更深沉的绝望可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再一次抛弃了月色。她不会原谅他了,因为连他自己都不原谅自己。
所有的不合理终于有了解释,也许月色一直在他身边,两年多前,他从灵巫山下来的时候,月色很可能就跟着他了,所以后来的无数夜里才会梦到月色看着他,因为那是真的,月色真的在看他,甚至在客栈里无数次被注视的感觉也不是幻想,只是……为什么领悟总要在失去之后。
第八章
江湖又开始喝酒了,喝一种掺了很多水的菊花酒。
在那次错过月色以后,他再感觉不到被注视的目光了。他甚至也没脸再对人说起月色的一切,唯一能做的,就是没日没夜的在鬼林里寻找,幻想月色会回来看看。
时隔半年,天下已经太平了,风三辅佐着新帝,将整个皇朝慢慢推向正轨。虽然还是天曦皇朝,皇帝还是姓莫,但整个朝廷几乎全换了新血。
风三还了叶云寒的五十万两银子又加了五十万两利息,他也实现了对江湖的承诺,天下第一客栈的官方匾额正在客栈的仓库里喂老鼠。现在的江湖客栈已经不需要任何招牌点缀,光是它的名字就足够震撼天下了。
江湖微笑着在柜枱里一边喝着很淡的水酒,一边拨着算盘。很破的江湖客栈大堂里坐着他的朋友们。
既是不良神医又兼八卦神手,还自称忧郁的百恨公子东伯男,又开始他架着招摇马车四处乱晃的旅程。
当初曾被江湖救过的痴傻少女管柔柔已经恢复了神智,让人吓掉下巴的是,她和东伯男那个痞子居然是兄妹。不过现在她已经大着肚子和燕归来在江湖客栈正式永久定居,而东伯男偶尔会回来检查小侄子的成长情况。
那个老找燕归来比轻功的叶云寒经常在风州城和江湖客栈之间来回跑,身为贵公子的他,能在这么破的地方坐下来已经是非常勉强,更别说要纡尊降贵的住下了。反正他的轻功号称天下第一,只要他高兴别人是无所谓的,只是他那张毒嘴,总是江湖客栈越来越多补丁的罪魁祸首。因为不少不知道他身份的客人都会忍不住想打他,可惜叶云寒的人头价格被他自己定成了三千万两银子,要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找燕归来买他的人头。
至于为什么找燕归来呢?这是因为这个怪异的家伙指定杀他的杀手只能是燕归来,别人敢动他的话,就别怪千水楼倾巢出动血洗江湖。当然每次听到这里江湖就会大叫道:「为什么又是要用血洗我?!」取这个名字真是有点麻烦。
现在的江湖客栈几乎包办了官方和民间各种办事处,整个客栈做的只是到处收钱而已,所以店小二无聊到不用等两个月就会自动跑到别的地方去祸害商家。
江诗终于解开了僵尸蛊,不过她已经习惯了白天睡觉晚上出来,偶尔白天出来,还会不适应呢。
所有事情都已经圆满,就像今夜中秋的满月。可是那个如月光的人又在哪?那个曾经想和他一起圆满的女子又在何处?
在这个团圆的日子,江湖不等天黑就开始拚命喝酒。这样的日子他很怕,很怕见到亮得不能再亮的月亮。
因为在某个月光怡人的夜晚,月色埋在他的膝上甜蜜的说:「我的家族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从小我没见过父母,等我们成了亲我就给你生个漂漂亮亮的儿子,再生个漂漂亮亮的女儿。」
他喝着酒傻笑说:「好。」
她埋在他膝上怔怔道:「我像角落里的潮虫,不能见光,见多了就会死,只能一直活在黑暗里。等他们死了我就可以试着在白日陪你晒太阳,你说好不好?」
他喝着更多的酒傻笑道:「好,妳要是不喜欢太阳,我就陪妳晒月亮。」
只是他已经没有勇气去要求月色嫁给他了。
东伯男从风州城最好的馆子里买回整整一马车的好酒好菜款待整个客栈,当然,付帐的是江湖。可是这么好的月亮,江湖吃不下任何东西,只好躺在客栈的屋顶上晒月亮。
深夜,所有人都酒足饭饱去歇息了,他还在呆呆的躺着,像是在等什么人来一样,直到一丝细微的声音传来。
「这么好的夜晚不陪老婆抓老鼠,难道要找我在月下述衷情?」纵使燕归来的轻功再好,能逃过江湖耳朵的只有灵巫山的那些怪物们。
燕归来丢下两坛酒,和他一样躺在屋顶上。「我是因为有个可怜的家伙在哭,吵得睡不着才出来溜达的。」
「谁在哭,你吗?」江湖抓过酒喝了一口。「你还记得我的口味。」
「记得,你总要掺那么多的水,倒不如直接喝水算了。」燕归来喝了几口酒道:「你是第一个不问我守着柔柔值不值得的人。」
两年前,他带着他的妻子来到江湖客栈,令人惊奇的是,他的妻子是个智力只有几岁孩童的痴儿,但是燕归来对妻子的呵护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所以大伙都觉得他很傻,更觉得不值得。然而,管柔柔不止是个痴儿,每到雨夜她甚至会变成一个妖媚的荡妇。他一直极力隐瞒这点,这也是他会选择江湖客栈的原因,可惜他瞒得了所有人,却瞒不过两个人,一个是只在夜间出现的江诗,一个就是耳力惊人的江湖。江诗因为作息的原因不可能说什么,可是江湖却从来没有追问过原因。
江湖看着月亮淡淡地笑了,「其实我很羡慕你,羡慕你有个女人可以守。」接着他像是忽然感慨地叹道:「掺水的酒凉凉的,带着很淡的甜,很淡的惆怅……」
「像一个叫月色的女人。」燕归来插话道。「或者说很像那个给你补了那么多补丁的女人。」
呵呵,燕归来是个很细心的人。
「你听冬瓜那个大嘴巴讲的吧,他一定是听小三说的。」
「为什么叫他小三,他好像年纪比你大吧。」燕归来随意的扯着闲话。
「哈哈,因为……我们结拜的时候他自愿做店小三。」江湖觉得自己快被这薄酒和月光泡醉了。燕归来实在是一个很体贴人的男人。「我知道你怕我伤心所以都不提,其实也没什么。她是个很好的女人,只是……我没有珍惜。当她爱着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爱她,当我知道我爱她的时候,却不敢奢望她还爱我。本来上天给过我一次机会,可是我又笨笨的错过了,现在我只求她恨我,能来杀我就更好了……」
「你攒钱是为了等死买棺材?」那一定是豪华到不能想象的棺材。
「我攒钱是为了养老婆、孩子,她说了要给我生个漂漂亮亮的儿子……再生个漂漂亮亮的女儿……再生个漂漂亮亮的儿子……再生个漂漂亮亮的女儿……」
燕归来看着这个被几口稀得不能再稀的酒灌醉的奸商,或许不是所有的伤心人都需要人陪。于是他喝尽手里的酒就翻身下去陪老婆了。
江湖对着明月喝着酒开始唱歌。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一遍遍的唱着最后一句,「只是当时已惘然……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憨憨笑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向下走,脚下的客房里传来咒骂声,「哪来这么肥的老鼠,动静这么大。」
他笑嘻嘻地继续走自己的,走到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