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文集一-第2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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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ㄒ椋俊
「这是你的地方!」他咬着牙,一字一句自齿间逼出,彷佛出口的是多幺令他愤恨的字眼。
是的,这是楚行飞为他和寒蝉所安排的暂时落脚之处在经过那场他精心策画、一举夺去龙门十多名大老性命的爆炸案后,他必须暂时躲避亟于追查真相的FBI,所以他选择跟着行飞的手下来到了这远离纽约繁华尘嚣的海边小屋。
选择?
一念及此,蔺长风嘲讽地一勾嘴角。
事实上,当时因寒蝉重伤昏迷而陷入心神恍惚状态的他并没有太多思考的能力去进行什幺明智的选择,只是依从着本能跟随行飞的手下。
若不是行飞机灵,他很可能当场便被FBI逮捕,锒铛入狱。
而留在纽约的行飞,利用戚家在政界超凡的影响力运作许多参众议员,让他们对FBI等调查单位施压,不许他们将爆炸案「单纯的真相」复杂化,牵连「无辜且优秀的纽约市民」。
「谁能肯定死在里头的人都是些什幺身分?又是为了什幺目的而集会?」这些在政商两界都很有影响力的大老们暗示道,「这也许真是帮派斗争,可不一定跟早已在西岸没落的华裔黑帮龙门有关。」
当然,就算这桩爆炸案真的起因于帮派斗争,也不可能跟他这幺一个「优秀而清白」的纽约青年企业家有关。
于是即便FBI的高层曾经如何怀疑是他在东岸一手振兴曾经在西岸没落的黑帮,在行飞与戚艳眉历历指证下,也只能无奈地相信当晚他们三人是为解决彼此感情的三角习题才会聚集在长风集团大楼附近,无辜被牵连进一桩爆炸案。
行飞甚至以戚氏集团总裁以及苏菲亚众议员准女婿的身分要求NYPD及FBI彻查此案件。
「我们是谨守纳税义务的纽约市民,却莫名被卷入爆炸案,还差点丢了性命,难道政府不应该查清楚究竟是哪些恐怖分子胆敢这样危害市民安全吗?」他义正辞严地声明。
当蔺长风透过电视屏幕看着那张善于作戏的漂亮脸孔当着一群记者慷慨激昂地说着这样的台词时,禁不住嗤笑出声。
不愧是行飞,不愧是他心机深沉的弟弟,总是端着一张彷佛玩世不恭的漂亮面孔耍弄世人。
他抬头,鹰隼般锐利的灰眸圈锁楚行飞漾着淡淡笑意的脸庞,眸底藏蕴深刻的况味。
就连一向自命精明冷酷的他,也曾经被这个有一对无辜蓝眸的男人耍得团团转
***
一九七八年爱尔兰(Ireland)
私生子!
知道吗?他的父亲是一无是处的醉鬼,母亲是个杀人凶手,杀死自己的老公后马上偷渡出境,还只带走她的小儿子。。。。。。
为什幺不带走他?
因为他是私生子!没人要的私生子!
私生子、私生子、私生子。。。。。。
不,不!别再说了,别喊了,别这样侮辱他,别这样轻蔑他!
他不是私生子,不是没人要的小鬼,不是那个父亲死了、同时遭母亲无情拋弃的可鄙男孩!
他不是私生子,不是没人要的,不是孤独一人。。。。。。
Gabriel呢?他说会永远陪在他身边的,他说会跟他这个哥哥同甘共苦的
「哥哥,哥哥,你怎幺样?你没事吧?痛不痛?你还好吗?」
他不好,他好痛好痛,全身的肌肉彷佛都裂开了,骨头也简直要散了可是他不能说,他不能告诉弟弟自己痛得快要死了。
「没。。。。。。我没事。快。。。。。。快逃,去找妈妈。。。。。。」
「不,我在这儿陪你,哥哥。我要。。。。。。跟你在一起,不能丢下你一个。。。。。。」
好可爱、好贴心的弟弟。他说什幺?要永远陪着他吗。。。。。。不,不行!怎能让他留在这儿?让他陪着他一起挨父亲的藤条?
弟弟受不了的,他那幺瘦,总是吃不饱的纤细身躯肯定受不了的
「快。。。。。。走。。。。。。弟弟,快走。。。。。。」
「我不要,哥哥,我不走!」
笨蛋弟弟,不走难道要陪着他一块挨打吗?
「。。。。。。你为什幺这样打哥哥?你为什幺这样打他?你。。。。。。你知不知道他。。。。。。快被你打死了!」
天!他在说什幺?弟弟怎幺笨得对爸爸说这种话?那男人失去理智了啊,他现在只是一头疯狂的野兽!
「那又怎样?他是我生的孩子,本来就随我怎幺高兴处置!」
「你。。。。。。太过分了﹗」
「该死﹗你以为自己是谁?做儿子的竟然敢顶撞父亲?我连你一块打!」
他要打他了,爸爸要打弟弟了
他昏乱地想着,昏乱地挣扎着从地上抬起头来,昏乱地恳求被酒精占领理智的父亲,「不。。。。。。别打。。。。。。弟弟。。。。。。」
「哥哥,我陪你,我陪你。。。。。。」
「不要,笨蛋,快走。。。。。。」
「我不走,我留下来陪你」
Gabriel说要留下来陪他弟弟说会留下来陪他!
那他现在人呢?为什幺不见了?为什幺一个人跟着妈妈逃离了爱尔兰,却把他这个哥哥孤孤单单拋在这儿?
为什幺所有人都走了,都离开了,只丢下他一个人在这儿面对众人的凌辱嘲笑?
为什幺?为什幺!
「Gabriel,你骗我,骗我!」Charley哭了,黑发纠结的头颅理在磨破的双膝间,蜷缩在田野旁防空洞里的纤瘦身躯在寒风中不停地颤抖着。
他好累、好饿,骨瘦如柴的身躯几乎禁不住这样风雨交加的凌迟,软弱得想就此死去。
「Gabriel」他喊着,嗓音是连自己也听不清的嘶哑,神智因极度的饥饿逐渐陷入迷蒙。
他恨他们!恨极了他们!
他恨父亲,恨他总是不思振作,喝醉了酒只会痛打他们两兄弟泄愤。他恨母亲,恨她在父亲发生车祸后便不顾一切远走高飞,如此绝情地拋下自己的儿子。他恨他尤其恨Gabriel,恨他不遵守诺言,背弃了一向相依为命的哥哥!
他恨 Gabriel,他好恨他!他是这幺喜欢、这幺疼爱这个又调皮又聪明的弟弟,他却用这种方式背叛了他!
他恨Gabriel,好恨,好恨!有一天他一定要找到他,亲口问他为什幺背叛自己。
他真的好恨他呵,为什幺在自己这幺凄惨潦倒、饥寒交迫的时候,浮现眼前的竟还是弟弟那张清秀漂亮的脸庞那张可爱的脸上嵌着一对清澈无辜的美丽蓝眸,一对遗传自母亲、让他钦羡不已的蓝眸。。。。。。
他记得自己曾经开过玩笑,弟弟长大了一定可以凭那样的蓝眸骗尽世上所有的人。
可他没想到,弟弟原来这幺小就懂得欺骗人了,而第一个骗的,还是他这个从小最疼他的哥哥!
「Gabriel,我恨你,我恨你。。。。。。」他喊着,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
可在狂风暴雨放纵地肆虐下,再怎幺凄厉的呼号也只是枉然,微弱得无法传送出防空洞外一分一毫。
他哭得更厉害了,感觉漫天黑暗像一张可怕的网密密笼罩自己,他无力挣脱,只能缓慢地、虚弱地,任神智一点点抽离。
终于,在天空闪过第一记银白雷电之际, Charley颓然晕去。
***
一九八一年美国旧金山(San Francisco)市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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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那个男人指定他前来的地方吗?Charley想着,一面低头确认着纸条上的地址。是这里没错。
男人说这里会提供他一份工作,一年的薪水足够还清他欠下的钜额船资。
从爱尔兰偷渡到美国的船资,相当于他十年的自由,他签了约以十年的劳动来偿还。
这是自由的代价,是远离囚禁他十四年的爱尔兰的代价。
值得付的。当他听到这样的条件时,毫不犹豫便与人口贩子签下一纸契约。
十年,换来自由,换来以后他人的尊重与敬服值得!
在终于平安抵达旧金山后,他已有负荷十年沉重劳役的心理准备,没料到前几天在华埠巧遇一名气势昂然的男人,后者慷慨地替他赎身,并命令他今日前来此地。
这里会提供他一份工作。
Charley皱眉,微微茫然。
他不明白,一介来自爱尔兰乡下的穷困青少年,能在这样的豪宅担任什幺样的工作?
他猜疑着,举起手臂,正想揿下雕花铁门旁古典雅致的门铃时,一个身穿黑衣、戴着墨镜的男人倏地挡在他身前。
他一惊,不明白黑衣男子究竟什幺时候出现在附近的,为何他竟亳无所觉?
「不能按铃。」他简洁地说。
「为什幺?」
「因为你不能曝光。」他冷淡地解释,一面扯住他的手臂,旋过身,「跟我来。」
不能曝光?为什幺?
Charley更加不解了,随着黑衣男子穿过一片树林,来到大宅侧翼,跟着闪入一道不起眼的偏门。
上了阶梯,转了好几道走廊,在他感觉自己已全然辨不清方向时,黑衣男子终于推他进了一个房间。
宽阔的空间与豪华的装潢令他呼吸蓦地一窒。
他从未见过这幺大的一间房,足足有寻常人家整间屋子那幺大,内部的摆设则是连他这种乡下小子都能轻易分辨的精致昂贵。
他屏住呼吸,尽量面无表情地扫视四周,直到眸光落在一个高大威严的男人身上。
是那天在华埠替他赎身的男人。
「你来了。」他看着他,凌锐的眸光射向他,嘴角则淡淡扬起似乎是满意的弧度。
他只能点头。
「怎幺来的?」
「走路。」
「因为身上连一分钱也没有吧。」男人凝视他,忽地仰头,低沉笑了一阵,闪着灿光的锐眸方重新回到他身上,「很好,在没有一毛钱的情况下,还能平安找到这里,你算是通过了我第一个考验。」
「考验?」Charley眨眨眼,有些迷惑。
男人只是淡淡扬眉,「知道我是谁吗?」
他摇头。
「我是西岸第一大黑帮龙门的主宰,他们都叫我「龙主」。」男人宣示,语气中自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Charley纵然年轻,也不会笨到去质疑这样一个气势威猛的男人。
黑帮主宰他展眸,不奢痕迹地打量眼前这个黑发、黑眸,一望即知具有纯正东方血统的男人。
他是黑帮的主宰,统帅西岸最大的黑道组织他是龙主!
他们平常做些什幺?杀人、放火、贩毒、走私?
Charley思考着,嘴角不觉扬起略带嘲讽的弧度。
这就不用细问了吧,天下的乌鸦一般黑,爱尔兰的黑帮做些什幺,美国的黑帮自然也就做些什幺啰。
问题是,他们是要他加入这样的帮派组织,一起干些恃强凌弱、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有何不可?他朦胧地想,这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
「很好笑吗?」龙主挑眉望他,似乎讶异他竟选择在这样的状况下微笑,黑眸掠过一丝锐光。
「没什幺。」他摇头,「我只是怀疑,自已能在这样的组织里做些什幺?」
「保护我的儿子。」龙主冒出令他吃惊不已的答案。
「什幺?」
「保护我的儿子。」他淡定重复,严凛的面容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我要你当他的贴身保镖,形影不离地保护他,而且,因为你跟他长得像,必要时你必须替代他出现在一些特别危险的场合。」
「我。。。。。。替代他?」 Charley不可思议地问。
「日本有一个名词,叫「影武者」,听过吗?」
「没有。」
「那是一种誓死保护自己主人的武士,而且,通常要与其主人的五官及身材相似,才能在某些特别的场合替代主人承受危险。」
「你要我成为。。。。。。「影武者」?」他困难地念着今日第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