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书 作者:李西闽-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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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你不要以为我们治不了你!”老四理也没理就出了门,把气得脸色发青的校长扔在那里。老四无论怎样是贫下中农子弟,他也没有犯法,校长又能把他怎么样。
被诅咒的老四
绕了半天的圈子,就要说到那堂震惊小学校的数学课了。
那课上了一半,教室里还是挺宁静的。童玲十分认真地讲着课。老四把头趴在课桌上睡觉呢。老四睡觉,童玲心里巴不得呢,对于这样一个害群之马,他能够安静就是万幸的了。可越宁静就好像越要有什么事儿要发生。果不其然,不一会,就听到老四前面的一个女同学大声惨叫起来。那女同学惨叫完之后就晕了过去。童玲马上问:“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老 四站了起来:“能有什么事,天也不会塌下来!”童玲吃惊地看到老四把手从女同学的背上伸了进去,拎出一条长长的拇指粗细的青蛇,曲柳村的人都知道,那是有剧毒的竹叶青蛇。童玲呆了,她看着老四提着那条蛇走到自己的面前,她看着老四把蛇扔到了自己身上,并听到他那来自地狱的声音:“童老师,别怕,这蛇没毒的,我把它的毒牙都拔掉了,没有关系的,不信你试试。我把它放在书包里,怎么跑到翠莲的身上去了。”童玲大叫一声,哭着跑出了教室。老四吹起了口哨。
这件事儿黑子自然知道,他虽然没有看见全过程,但他那天碰到童老师,发现她的眼泡红肿,一个漂漂亮亮的老师,眼睛哭得像烂桃子。学校本来要开除老四,但他三个凶神恶煞般的哥哥进了校长办公室,老四还是趾高气扬地留了下来,不过后来,他对老师不再那样张狂了,原因是,他三个希望他成材的兄长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曲柳村的大队书记也到他们家做了颇为严厉的训话。
童玲不久便离开了曲柳村。
老四没有放过黑子。
老四除了大队书记的儿子没有欺侮过外,所有的小学校里的同学都吃过他的亏。老四有一套十分有效而又残忍的折磨人的手段,只要不听他话的人都被他那个手段整治过。其实,老四收拾人的手段有很多,但就是那种手段让黑子想起来就发憷;那是一种摧残人意志的折磨。
放学之后,黑子匆忙地往家里赶,他回家后就要赶紧吃完饭给撑船佬送饭。他一出校门,就看到老四和几个大孩子蹲在那条水圳上的木桥边说话,每经过一个同学,老四都要对他说一句话,黑子害怕见到老四,因为哑巴大叔不在身边,没有人保护他。
那是他回家的必由之路。
他心里七上八下地打起了鼓,他硬着头皮走过去。
还没走到木桥边,他就听见一个小子对老四说:“老四,那个哑巴的跟屁虫来了。”老四冷笑了一声:“来得好!”
黑子走近了他们。
老四对他说:“站住!”
他不敢不站住,他的两条腿在打颤。
被诅咒的老四
老四说:“跟屁虫,你听清了,下午放学后我还会在这里等你,你必须交给我们五分钱,否则你就不要回家了。”
黑子吓坏了,他的额上冒出了汗珠。
“听到没有?”老四厉声说。
黑子点了点头,小声说:“听见了。”
老四说:“那你可以走了。”
黑子一过桥,狂奔起来。
回到家里,母亲已经做好了饭,她看着黑子惊魂不定的样子,关切地问:“黑儿,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她把手心放在黑子的额上,看他有没有发烧。黑子说:“妈,没事的,我跑得太快了。”母亲说:“以后别跑那么快,急什么嘛。”黑子看着母亲,突然说:“妈,能给我五分钱么?”母亲吃了一惊,这孩子从来不要钱的,今天是怎么啦:“你要钱干什么?”黑子低头不语了,他实在说不出他为什么要钱。母亲说:“孩子,你这样子不好,不能随便要钱,你要知道,攒一分钱都要老命,五分钱能买一斤盐巴呐!”黑子咬了咬牙,强忍着说:“妈,我不要了。”
他提着竹篮里的饭,一步一步地走向渡口,他心里又难过又害怕,难过的是他让母亲为难,他知道钱都被撑船佬管着,母亲要办什么事,都要事先和撑船佬商量,撑船佬答应之后才给她。撑船佬常说:“能让黑子上学就不错了,以后花钱要少花,不该花的一分钱也不能花。”他害怕的是下午放学之后老四不会放过他。
他来到了渡口。
撑船佬把渡船停在了岸边,他正坐在船头抽烟,那竹根做的烟斗上冒出丝丝缕缕的蓝烟。撑船佬看他来了,狠劲地两口吸完了烟,把烟斗上的烟屎在船帮上磕掉,接着把烟斗插在布腰带上,就开始了简单的午餐。
黑子在撑船佬吃饭时走上船舱。
撑船佬吃饭时刚好背对船舱,黑子准确地走到了船舱上那个小竹篮边,小竹篮上有许多五分二分一分不等的分币。那是坐船的人顺手扔进去的。撑船佬从来不管坐船的人要钱,但坐船的人都会自觉地往竹篮上扔钱,或多或少,撑船佬从不计较。黑子一看到竹篮中的分币,他的眼睛亮起来。
他真想拿起一个五分钱的硬币。
他听到撑船佬咳了一声。
他心中抖了一下。
他矛盾极了。
黑子如果取走这五分钱,撑船佬绝对发现不了,可有一个字,压得黑子喘不过气来,那就是一个“偷”字。在黑子的成长过程中,这个字一直与他无缘。
他叹了一口气,放弃了。
他将迎接老四的惩罚。
他低着头从渡口往村里走,他的心事太重,直不起腰抬不起头。他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土路上有个圆圆的东西在阳光下闪亮。
被诅咒的老四
他扑了过去。
那分明是一个闪亮的崭新的五分钱硬币。在这个年代,有谁会把钱遗落在路上?或许是上天太可怜黑子,给他的赏赐。黑子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那个硬币,他把硬币放进嘴里,使劲地咬了咬,是真的。他笑了,开心地笑了。他想像老四那样吹口哨,可他怎么也吹不响。
他想,今天能躲过老四的折磨了。
那个下午,他一直把那个硬币紧紧握在手心,生怕它飞了。硬币在他的手心发烫。硬币被他的汗水浸透了。
好不容易到了放学。
黑子等同学们走光之后,才握着那枚五分钱硬币心中忐忑不安地走出校门,朝小木桥期期艾艾地走去。
他的手心死死地握着那枚硬币。
老四在小木桥边等着他。
老四看到了黑子,黑子战战兢兢地朝他们走过去。
“喂,跟屁虫,钱拿来没有?”
老四说,他说话的声音充满了杀气。
黑子把手一张开,他大惊,手心紧攥了一个下午的硬币不翼而飞。他的声音凄凉:“明明在手上的哇。”他的眼睛湿了。
老四恶狠狠地说:“跟屁虫,还想骗我!”
黑子吓坏了。
老四招了一下手,两个小子把他的手背了过去。又一个小子走过去,把他的头按住了。老四冷笑着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刀,就是那种削铅笔的小刀。老四把黑子的耳朵提起来,用刀背一下一下地在黑子的耳垂上划着,这样子划不破皮,但十分疼痛。黑子尖叫着,泪流满面。
老四停止了他的动作。
他说:“跟屁虫,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告诉你,明天不给钱,还是这样,记住喽!”
他们扬长而去。
黑子沿着去学校的路一直走过去,可他怎样也找不到那五分钱硬币了。
一连几天,他都被老四的酷刑折磨着。
他只要一看到铅笔刀心里就冰凉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存在。
他不敢把老四的恶行告诉任何人。
黑子只有默默承受老四的折磨,他心里恨老四,他希望老四死去。他要用曲柳村最古老的方式诅咒老四。他发现乡村里的一个女人这样做过。
黑子用烧瓷器的胶泥捏了一个小人儿,他在小人儿的身上写上了老四的名字。他把小人儿藏在河堤的一棵桉树下的树洞里。他只要一有空就往桉树底下跑。他来到桉树底下,像受惊的老鼠一样左顾右盼了一下,证实没人了,才小心翼翼地把小泥人取了出来。
他一看到小泥人,心里就怒火冲天。
被诅咒的老四
黑子的眼中顿时充满了仇恨。
他用一根针往小泥人的头上心窝上乱扎一气。边扎边恶毒地诅咒:“老四,你去死吧,老四,你去死吧!”
发泄完之后,他才把小泥人放回树洞里去。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七岁的孩子会用这种方式去诅咒一个比他大的孩子。
老四对黑子的折磨与日俱增。
黑子无法摆脱老四的影子。
那一天,老四的手重了,把黑子的耳垂划出了血。老四他们一见到血,赶紧跑了,他们也怕见到血。
黑子捂着流血的耳朵一路哭着回了家。
母亲赶快给儿子止血。她心痛极了。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转。她轻声地说:“黑儿,没事的,明天就好了,黑儿,没事的,黑儿是个男子汉,不怕疼的。”
黑子不哭了。
他呆呆地望着母亲,他知道,母亲和他一样无助。
他没想到撑船佬会为了他去找老四算账,尽管撑船佬没能把老四怎么样,但他对撑船佬有了新的认识。哑巴大叔是和撑船佬一起去的。
那天晚上,哑巴大叔举着火把,撑船佬拎了一把雪亮的砍柴刀来到了老四的家门口。老四一家人正围在一张大圆桌上吃饭,他们突然听到了撑船佬炸雷般的声音:“老四,你这个小兔崽子给我滚出来。”老四吓坏了,他躲在三个兄长的后面。
他三个兄长操着家伙出了门。
他们对峙着。
哑巴大叔嘴巴里叽里咕噜的,他的脸通红,也许是被火把映红的,但更多的是因为愤怒。撑船佬质问他们,为什么老四那么狠,差点儿把黑子的耳朵割掉。
其实,老四的三个兄长虽说如狼似虎,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明情况下,他们操家伙出来了,一听撑船佬的话,知道老四又闯祸了。
围观的村民很多。
他们都喜欢看热闹,有热闹多好,否则,曲柳村的夜岂不太寂寞了。
也有的村民说:“老四这孩子太欺负人了。一点教养都没有,书读到屁眼上去了!”
老四的大哥脸挂不住了。
他把老四拎了出来,那样子就像是老鹰抓小鸡。他狠狠地掴了老四一大巴掌,怒吼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给人家赔罪。”
老四大哥这个举动一出,看热闹的人就知道没戏了。果然,撑船佬的气也消了,只好和哑巴大叔往回走了。
撑船佬回到家里,抚摸着黑子的头说:“孩子,以后村里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不用怕!”
黑子用怪异的目光审视着撑船佬。
老四不再折磨黑子,但有时碰上了,老四会凶相毕露地威胁他:“跟屁虫,当心我把你的耳朵全割下来!”黑子心惊肉跳,他只要一见到老四就绕道走。
被诅咒的老四
黑子没受老四折磨了,也没有再到桉树底下去。
要不是老四的死,他或许会把那个小泥人渐渐地遗忘掉,可他一生也忘不了那个小泥人,他总是以为,老四的死,和他恶毒的诅咒有关,尽管他不相信神鬼。他知道,有种神秘的东西,让老四死了。
黑子无论怎样,都喜欢老四在操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