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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生活助理-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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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印子印出来,她的父亲亦即是振星的父亲,彼时当然年轻俊朗。
    真可惜,这是个破碎家庭。
    “他们天天吵?”
    婵新答:“在我记忆中是。”
    “为什么?”
    “双方均不肯忍让。”
    “是爱得不够吧。”
    “环境也很逼人。”
    “他们打败仗。”振星唏嘘。
    “那个年代,婚姻失败对女方的打击比较大。”
    “嗳,我听说有人封建盲目地把离婚女子四个字当诋毁语用。”
    “家母决定带着我远走他方,碰巧有亲戚在伦敦做生意,我们便前去投靠,稍后父
亲搞的建筑生意也略有起色,他在物质上很照顾我俩,我们母女不致于很吃苦。”
    “你为什么不到我们家来住?”
    “父亲又结婚了,且生下你,家庭十分完整,我不想做不速之客。”
    振星没好气,“现在又来?”
    “此刻事过情迁,”婵新笑,“无后顾之忧。”
    振星说,“现在我很明白什么叫做哀乐中年,你看我爸,生活总算安定下来,又为
往事神伤,唉,做人不易。”
    婵新故意上下打量妹妹,然后说:“我看做你并不难。”
    振星气结。
    振星的童年相当寂寞,父母都是事业派,她由保母照顾,她记得三两岁时最怕爸爸
去上班以及妈妈晚间有应酬,一看见爸妈打扮妥当预备出门她便大哭。
    又没有同龄淘伴,直到三岁上幼儿班才略觉人生乐趣,那时周振星的拿手好戏是把
同学一掌推开。
    纪月琼说,“哗,亢龙有悔。”
    为此老师抗议多次。
    纪月琼一直疑惑,“一定是遗传,可是像谁呢,莫非是远房的叔祖。”
    长话短说,周振星要到今天才知道有个谈得来的姐妹是多么兴奋之事。
    因血浓于水,无话不说,听了也不恼。
    故每隔三两小时地便说:“婵新,不要走。”
    “噫,不是与你说过了吗?”
    “又不是钉十字架,找不到替身,非耶稣不可,你让教会为你找替工呀。”
    “振星你说话真的一句是一句。”
    “我有一句说一句。”
    “对外人也这样吗?”
    振星微微一笑,“我并不傻,我的辞览里也充满了可能大概要不然也许或者等等等
等,我不说不,也不说是,人永远抓不到我的小辫子。”
    “那我比较放心。”
    “咦,修女不是有话直说的人吗?”
    “修女也不是傻瓜。”
    姐妹笑得弯腰。
    周氏夫妇诧异。
    这间屋子里从来未试过有这么多的欢笑。
    振星说:“这是回光返照哪,真可怕,稍后我同你都要离开这个家。”
    纪月琼捧着头说:“我没好好教你妹妹中文,这是报应,不久她就要祝这个家病入
膏肓,及早登极乐,振星,我想重头教你读成语故事。”
    这番话其实很愁苦,不知怎地,周舜昆却笑得落下泪来。
    那一晚,振星向婵新透露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其实我大约会写一两百个中文字。”
    “为什么要隐瞒事实?”婵新大奇。
    “那时我十二一岁,心想,说学会了,妈妈势必叫老师教新功课,说不会,什么事
都没有,便一直说不会。”
    婵新不信有这样的奇事,“你为什么不喜欢中文?”
    “多难写,多难读,要学的功课那么多,总得随便牺牲一样,只有它不是学校规定
的科目。”振星耸耸肩。
    过半晌,振星又问:“是不是很糟糕?”
    婵新一贯中立、开明,“你有选择的自由。”
    “倒底是华人哪。”振星吐吐舌头。
    “不,你是加拿大人,若用这个角落看事,可比较明朗简单。”
    婵新康复情形良好。
    教会一直与她有联络,每次有文件寄到,她均详细阅读,书面回复。
    周舜昆解嘲地同妻子说:“同在任何大机构办事没有两样嘛,有福利,有病假,亦
有升职机会,只不过公司规定职员不准结婚而已。”
    纪月琼不便说什么。
    “下个月她就要回去了。”
    那是他的长女,她出生时他才廿六岁,年轻的父亲,得知孩子出生,自建筑地盘一
口气赶回去,看到那幼小的婴儿涨红着面孔正在啼哭,他抱起她,她睁开眼睛看着父亲,
蓦然静下来。
    那一募,彷佛只发全在几个月前。
    “我相信以后婵新会常常回来。”
    “怜悯世人比原谅父亲容易。”
    “周某,你太同情你自己了。”
    这个时候,两姐妹正坐在公园长机上喂野鸭。
    振星一贯兴致高涨,替姐姐拍照,架起三脚架,又二人一齐拍,一边絮絮讲起那架
照相机来历,不外是哪一年向父亲勒索成功的战利品。;
    然后她发觉婵新沉默了。
    一定是离愁,她想。
    再过一会儿,婵新把着妹妹的手臂说:“振星,我有点不舒服。”
    “为什么不早说,我们马上回去。”
    “我见你玩得那么高兴。”
    “我天天都高兴,来,我扶你到停车场。”
    婵新一站起来,就想呕吐。
    振星连忙掏出帕子捂住她的嘴,她吐了几口,像是比较舒服,靠在振星肩膀上。
    振星嘀咕,“今早还是好好的!”她忽然看到帕子上一片殷红,吐出来统是鲜血。


(三)
  
    振星如堕冰窖,连忙把手帕收入袋中,扶着姐姐坐下,一边自手袋掏出手提电话,
镇静地召了救伤车。
    婵新惨白着脸,微笑地说:“有那么坏?”
    “我是稳健派。”
    婵新闭着双目,靠妹妹身上,已没有力气。
    振星双臂紧紧搂着姐姐,落下泪来。
    救护车很快来到,振星陪着姐姐上车,她还来得及收起照相机。
    在车里,她拨电话把这件事知会父母。
    婵新躺在袒架上,嘴角一滴赤褐色血迹,面色金紫。
    半晌,她问妹妹:“这是怎么回事?又叫爸爸担心。”
    “七成是吃意大利菜吃多了,没大碍。”
    “是吗,那你为什么哭?”婵新微笑。
    “我几时有哭?”一摸面孔,发觉自己泪流满面。
    振星巴不得帮姐姐担一半痛苦。
    只听得婵新轻轻称赞:“平时呱啦呱啦叫,遇事倒十分镇定。”
    十来分钟就安然抵达医院,周婵新立刻被送进急救室接受检查。
    振星一个人坐在候诊室,有种宇宙洪荒的感觉。
    候诊室有;戴厚厚散光眼镜的幼儿,正在翻开图书,见振星也是一个人,向她搭讪。
    她把图书给振星看,“你可喜欢恐龙?”
    振星把握紧的拳头松开,“是我喜欢。”
    孩子挑战地,“哪一种?”
    “翼龙及暴君恐龙。”
    孩子接受她为同类,“它们从何而来?”
    “两百五十万年前上帝创造它们。”
    “他们为何失踪?”
    “上帝发觉它们的存在可能妨碍其它生物进化。”
    “真的吗?我老师说是因为地壳变动导致恐龙灭绝。”
    振星温柔地扶扶那副厚玻璃眼镜,“你不妨把我说的当作一套新理论。”
    周舜昆夫妇赶到了。
    振星马上先发制人,“婵新没事,婵新很好,医学昌明,一定可以找到医治方式。”
    周舜昆无语,坐在一角。
    那孩子问振星:“他可喜欢恐龙?”
    振星温和地答:“我想不。”
    “为什么不?”
    “他担心的事太多,心无旁骛,早已失却一切享受。”
    那孩子非常同情,“噫!”
    可是随即孩子的父母出来,把她领走,她临走向振星挥手。
    纪月琼轻轻问女儿:“严重吗?”
    “要听医生怎么说。”
    “你父亲魂不附体。”
    “可以理解,他总觉他欠她,又觉得她是名根本没长大过的孤儿,我们必需小心,
家里其实有两名病人,父亲的心理病似乎更难治疗。”
    纪月琼看着女儿,“你倒像是切实长大了。”
    真遗憾。
    主诊医生出来找周姓家庭,
    “初步诊断是胃出血。”
    众人一听,不管三七廿一,立刻先把心放下再说。
    “果然是意大利菜闯的祸。”振星哺喃自语。
    “留院再检查其它事项,我们已通知她前任医生前来会诊。”
    “我们可以看她吗?”
    “她情绪不大好,只愿见她妹妹。”
    振星看父亲一眼。
    “你去也一样。”周舜昆挥挥手。
    婵新见到妹妹,轻声说:“我祈祷上帝,若不能医治我,就把我接回去。”
    振星再也不能调皮搞笑,她用双手掩住面孔。
    “我不该回家带那么多麻烦给你们,我应自行了断。”
    “我去唤父亲进来。”
    婵新闭上眼睛,叹口气。
    振星离开病房,跑到附近骑房去冲晒照片,一看时间,发觉王沛中下班时间已到,
使唤他出来。
    王沛中说:“这阵子我同你都备受冷落。”
    “乱讲,婵新才无意当主角。”
    “我是怕你多心。”
    “你太小觑我了。”
    “伯母说你自幼凶霸霸。”
    “嗳,据说两岁时就能一掌把七八岁大个子洋童推开。”
    “幸亏对姐姐十分友爱。”
    “过奖。”
    “你打算几时学普通话同我父母沟通?”
    “我已经在补习班报名学了十多课啦。”
    “小的感恩不尽。”
    “婚后马上生孩子?”
    “是。”
    “越多越好?”
    “三名起,五名止。”
    “一起研究暴君恐龙?”
    “当然。”
    王沛中十分满意,“然则,给你凶霸霸也还值得。”
    周振星忽然感动了,“王沛中,我实在太幸运了。”
    王沛中看看表,放下咖啡杯,去取照片。
    “一人一套,这套给婵新。”
    那夜,振星听见父亲整晚悉率徘徊,不能成眠,他不睡,母亲当然也不能睡。
    婵新说得对,这样已经是不孝,记忆所及,振星从来不叫父母失眠,一年难得夜归
一次,说好十二点,即系十二点,一定准时返家。
    在美国读大学那几年,周六必定与父母通电话,振星知道母亲是紧张大师,于是当
一件大事来做,拨好闹锺,守宿舍里,讲完电话才出去玩。
    被同学笑过不知多少次,浙渐同学羞愧了,不禁说:“噫,振星,但愿我与父母也
如此相爱。”
    振星笑,“我比较知道自己的事,我到两岁半夜还起床喝牛奶,叫父母睡不好,现
在总不能叫他们再担心。”
    母亲不睡,振星也不能睡。
    清晨,振星起床,问母亲:“爸出去了?”
    “他说回公司看看。”
    “一家人都是黑眼圈。”振星叹口气。
    “我出去做头发兼按摩一下这张老脸,”纪月琼说:“完了约施女士郑女士她们到
广东茶楼,稍后逛公司看春装,你要不要跟着来?”
    “我驻守大本营。”
    “也好。”
    “妈妈你玩得开心点。”
    “可不是,人呢,最要紧自得其乐,有剩余则布施亲友,施比受有福。”
    她一走,偌大的家蓦然静下来。
    振星无所事事,直打瞌睡,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开车去看婵新。
    不出所料,父亲在姐姐跟前。
    婵新见到妹妹便笑道:“你来得正好,我真幸运,医生说这次是胃,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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