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助理-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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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维楠欢呼一声,第一个上车坐好。
周振星白他一眼,“虚荣。”她不屑地教训他。
纪月琼笑着颔首,“听听现在是谁说这个话。”
邓维楠耸耸肩,“不要紧,人同此心,谁不贪图享受,月黑风高,谁爱站在山头等
公路车。”
车子随即驶走。
周舜昆说:“奇怪,振星的男伴倒是一个胜一个。”
纪月琼白丈夫一眼:“有什么好纳罕的,我女儿够可爱,多人爱,不行吗。”
周舜昆像所有丈夫一样,立刻必恭必敬地肃立,嘴里说:“是是是是是。”
周振星把邓维楠请到家中休息。
小邓一进门探测过情况便奇问:“你与人合住?”
“减轻负担嘛。”
他问,“同谁住?”
“今日你见过的那位卓小姐。”
“啊她,”小邓一怔,“它呀,是她,振星,你可否让出睡房,我觉得睡客厅不安
全。”
振星一直笑,笑出眼泪来。
不过她愿意让客人睡得舒服些。
那天晚上,邓维楠倒在周二小姐的绣榻上,拨了好几个电话,又做了一会笔记,实
在眼困,打算休息,刚预备熄灯,抬头一看,只觉道闺房井井有条,没有一件多余的家
具,也没有异香异气。
是,周振星回来以后,发觉原来一件行李已足够应付日常生活,其余统是多余累赘
的身外物,不要也罢,人生观大变,再也不崇拜物质矣。
周振星拉开沙发床,一躺下去就不顾动,她一向贪欢贪睡,为着这两样事,一切均
可抛,本想与邓维楠叙叙旧,一起叹息几声,感慨数句,可是眼皮直挂下来,她已堕入
梦乡。
卓小姐很迟才回来,立刻钻进房问,故一幢小小公寓虽然睡了三个年轻人,却一点
声响也无。
早上振星闻到咖啡香一跃而起。
卓喜兰问:“昨夜你有客人?”
“嗳,上海来的稀客,他人呢?”
卓喜兰笑,“已经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
“啊。”振星嗒然。
“会不会是昨日我见过那个留胡髭的英俊小生?”
振星把被褥搬回自己房间,只见人影已缈。
茶几上留着一只白信封,小振星拆开,里边有张便条:“振星,青山白水,后会有
期,永远怀念你的邓维楠。”
振星不语,咦,信壳里遗有对象,是什么?一张宝丽莱小照,相中人是邓维楠、小
王阳、王淑姑及张贵洪,齐齐咧开嘴笑。
振星喜出望外,把照片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卓喜兰探头进来,“再不出门要还到了。”
“今天我有车,载你;一程。”
卓喜兰同振星说:“我想参加今年华埠小姐选举。”
振星看她一眼笑曰,“呵,必入三甲。”
“振星,你陪我一起竞选好不好?”
振星笑了,“我志不在此。”
“玩玩而已。”
振星摇摇头,“天下没有玩耍游戏,若非全身投入,必定败下阵来。”
“你说得对,得到第一名,可回香港再作全球华埠小姐竞选,必有所获。”
“我精神支持你,嗳,对,你的名字活脱就是华埠小姐的姓名,响亮别致
卓喜兰。”
“振星,谢谢你。”
“不过你得先学几句粤语。”
“我已经找到了老师。”
“有志者事竟成。”
午膳时分,振星出外买了一只照相架子,把那张四人合照搁在案头细细欣赏。一切
都恢复正常了。生活将渐趋沉闷枯燥,除非同卓喜兰君一起去竞选华埠小姐,否则再也
不会有什么意外惊喜。
利率下降,做房屋按揭的部门忙得跳脚,一日喜兰进来歇脚喘息喝杯茶,鬼叫:
“呵那个老太太要我的命。”
振星正空,笑道:“我出去替你。”
“你不会听得懂她的话。”
“我试试。”
好一个周振星,不慌不忙,出外应战。
可不是一位老太太姓马,约七十余岁,瘦小,精悍,打扮整洁,不谙英语,一口宁
波话,只会用粤语问:“得未?”
振星刚学会几句宁波土话,可乐了,立刻与她攀谈起来。
稍后马老太的孙女前来会合,十分讶异,“周小姐,你怎么听得懂她的话?”
不但听懂了,且替马老太存进一笔七位数字款项,又替她做妥一笔第二次按揭,还
有,帮她买入西区一幢新公寓。
振星笑道;“一点问题也无。”
那马小姐瞠目结舌。
马老太满意地站起来,“这姓周小娘头子交关活络。”
振星鞠躬,“应该的应该的。”
马老太再细细打量她一下,摸摸她的手,走了。
卓喜兰这时才拍拍胸口走出来,“周振星,小的五体投地。”
天天都有这样的顾客,振星并非日日如此好运。
福建话她就不大听得僵,只会黑白讲,真好嚼,莫幸样这几句。
如果时间与能力允许,她愿意学遍中国方言,以便同各省各地华人交谈。
这真是宏愿中之宏愿。
下班之后,她与诸同事都已忘记此事。
第二天,一位女顾客笑吟吟来找周振星。
“记得我吗?”
周振星出名过目不志,立刻答道:“马小姐,昨日才见过。”
“我叫马瑶瑶。”她伸出手来相握。
“你好,有何贵干?”
“家祖母对你印象良好,欲请你赏面到舍下吃顿便饭,不知周小姐可允拨冗?”
讲得太斯文了,振星要把马小姐的一番话消化一轮,才笑道:“有得吃?好极了!”
马小姐也笑:“明日晚上七时,我来接你。”
“我自己会去;把府上地址给我即可。”
“祖母叫我负责接送客人。”
“那么,明天你到银行来接我好了。”
翌日,振星觉得做客人不便空手,出外买花,才发觉花店已摆满洋水仙,她在店里
发呆,她曾为栀子抑或茶花伤神,婚结不成了,不必研究花束,不过,以后每逢五月,
一定会生类此惆怅。
结果她选了六枝玉簪花。
马小姐十分准时,振星至欣赏这种习惯,在人类所有陋习中,周振星最恨迟到。
振星知道马家大宅的地址,她刚替这住宅做过按揭,马瑶瑶又告诉她:“祖母就是
喜欢置地。”
精明的人都作如是观。
振星没想到马宅有那样考究的排场,还用着一名打杂一名厨子,都是华籍白衫黑裤
的老佣人,招呼得客人舒舒服服。
老太太满面笑容,“周小姐最爱吃什么?”
“叫我振星得了,至于吃呢,”振星想一想,微微笑,“我独爱大卤面。”
老太太一怔,哈哈笑起来,“下次。下次一定给你准备。”
振星本来以为她父母的家已经相当过得去,可是马家肯定超班,那大宅里只住着几
个人,可是摆设家具足够三十人用。
老太太十分健谈,说起往事,“我们家是四八年移民过来的,过去家父在宁波开钱
庄,他也做米、木材、盐生意,曾是上海股票交易所的常客呢。”
振星小心聆听,嘴巴却没空说话,老厨子做的四冷盘四热荤精致可口,她不住地吃。
马瑶瑶笑着同振星说:“祖母与祖父并非盲婚,他们见过面,看过外国电影,逛过
马路。”
振星点点头,怪不得如此开通。
她咽下食物,同马瑶珞说:“你们天天吃这样的菜肴?会长胖呢。”
马瑶瑶看祖母一眼,笑道:“我们平常吃得清淡,今天是请客人。”
振星终于开口问,“为什么当我是贵客?”
马瑶瑶咳嗽一声,噫,里边有文章。
她说,“有一个人,特地嘱咐祖母请你到舍下来。”
“谁?”振星奇问。
这时马瑶瑶扬声道,“马遥杰,你出来吧”
马遥杰,这名字好熟。
振星转过头去,只见一高大年轻人从客厅转进来,看着她微笑。
原来是她香港的同事马遥杰。
“是你,小马,”振星大乐,“本乡遇故知,太好了伊”
马老太真幽默,“果然是老朋友,来,阿杰,帮忙招呼周小姐。”
振星问:“你怎么来了?”
“我陪父母来度假并。”小马笑着坐下来。
“令尊令堂住哪里?”振星忍不住问。。
小马看祖母一眼,“住四季酒店,他们同祖母有代沟。”
振星奇问:“我怎么不觉得隔膜?”
马瑶瑶笑:“讲明是代沟,一代同一代才不妥,隔代就没事。”
振星边笑边吃,乐不可支。
马遥杰怜惜地看着振星“振星,你真能吃,你那爱吃的习惯始终如一。”
振星也无奈,只得耸耸肩。
“我自祖母口中一听就知道银行里那个头子活络会说宁波话的女孩子是你。”
振星但笑不语。
“你姐姐好吗?”
“好,谢谢你问候。”
马瑶瑶说:“来,到偏厅来喝口龙井茶。”
她与祖母却到另一处去听弹词唱片去了。
振星说,“马遥杰,你从来不曾告诉我你祖母住在温哥华。”
马遥杰看振星一眼,“我从来没有时问没有机会。”
“托词,我们可曾是天天见面的同事。”
“一幢人墙堵着,我怎么接近你?”
振星愕然“什么人墙?”
小马轻轻道:“李宝贤、梁伟民、李锦宗、刘叔伦、崔枝鹏、罗国才、陈德晶、邵
庆璋……”
“唏,都是同事罢了。”
小马只是笑。
“再谢你一次,那日多得你陪我往医院急症室找姐姐。”
“应该的。”
振星问:“几时回来?”
“父母过几天就走,我,我得留下来侍奉祖母。”
振星啊一声,“马老太那幢西区公寓是为你置的。”
“可不是。”马遥杰有点腼腆。
“你会喜欢温埠。”
“振星,”他鼓起勇气,“我希望可以约会你。”
振星大方地微笑,“我会等你电话。”
马遥杰转过身去,欢呼一声。
这时马老太的声音转过来:“阿杰,同周小姐到市区去逛逛,喝杯酒什么的,别老
愣在家里。”
振星扬声:“叫我振星得了。”
马遥杰驾车送振星。
振星说“我俩其实住得很近,要不要到我家去看看?”
“好得很。”
一路上他同振星说着他的计划,马家人面极广,几乎各行各业均有熟人,属于车子
驶入唐人街不愁没地方泊那种。
振星忽然想起婵新说过:“我什么人都不认识,”停一停,“我只认识上帝。”
振星莞尔,所以她爱婵新。
小马忽然鼓起勇气问,“振星,你已解除婚约?”
振星点点头,看着马遥杰,“我的事,你都知道呵。”
“他们说,我听。”小马不得不承认。
“他们对我好象极有兴趣。”
“可以说是。”
“其实当时世界有许多大事发生,像波兹尼亚战争不停;美国第四十二届总统诞生,
人民币贬值,北美洲经济可望好转……但是一班同事仍然可以抽出宝贵时间对我如此关
注,我实在感激流涕。”
小马有点尴尬。
“你,”振星瞪首他,“你也是从犯。”
小马大气不敢透。
“你爱听,就有人会讲,你应该说,周振星是我的朋友,请勿在我面前讲她是非。”
马遥杰双手插在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