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助理-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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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你会,周振星,派你到戈壁或是火地岛你都会开花结果。”
振星撇撇嘴,“我就是怕你会那样说。”
终于讲到正经。
婵新出来说:“邓先生,我们总得付房租给你。”
邓维楠知道越推会越烦,于是爽快地答:“好呀,一季三千港元,我只是租两个房
间给你们,其余地方,我自己也要用。”
婵新知道他不在乎,笑道:“太便宜了,每月三千吧。”
“这样吧,一口价,每季三千六,租不租拉倒。”
振星抬起头,“妈妈说山海经里有个君子国,就是这样谈生意。”
邓维楠说:“君子国好象是镜花缘里的传说。”
振星问:“什么叫镜花缘?”
“这是中国人的禅,”婵新解说:“镜中花,水中月,都不是真的,是虚无的幻
觉。”
振星骇然,“呵那多伤心。”
“所以镜花缘其实即是无缘。”
“唏,一本小说何必用到这样悲哀的名称。”
婵新笑道:“悲剧容易动人嘛。”
邓维楠连忙说:“租金就这样谈好了。”
婵新说:“过几日我会到教会去听指示。”
振星说:“她们修女也分等级,并非天下大同,侈女之上有高级修女,然后升为首
席修女再有总级顶级修女,大抵也免不了有人装模作样,仗势凌人,只要是人,就有人
的劣根性。”
婵新瞪振星一眼。
振星说下去:“婵新一样要小心侍候这些人。”
邓维楠在振星耳边说:“明知何必故问。”
通常他只能逗留半天时间,傍晚总得乘飞机回去,即使因公事留多一日,反而要住
到酒店。
周振星总是顺利地得到她要的一切,包括那份工作。
一声想学好粤语,十个八个男同事扑上来表示一三五二四六下了班都有空,还有,
星期日全天侍候。
受训只需八个礼拜,但是每天时间相当长,有时忙至晚上八时,是她自己要跟着上
司倒处跑。
婵新问:“男同事喜欢你吧。”
“喜——欢。”怪声怪气。
“女同事呢。”
“也喜欢。”
婵新奇问:“何解?”
振星笑嘻嘻,“她们觉得我笨,衣着头面又不如她们光鲜,况且,几个礼拜后就要
走,没有威胁性。”
婵新叹日:“有眼不识泰山。”
第二天,振星驾车送婵新出市区到教会报到,然后上班,约好婵新中午在一间咖啡
室等,以便接她回去。
等等了大半小时,不见人影,振星急了,只后悔没把手提电话交给婵新。
正在彷徨,婵新出现了。
振星迎上去,谢天谢地,可是慢着,为什么她脸色如此难看,急问:“婵新,你没
有事吧。”
婵新坐下,喝一口咖啡,苦笑,“有,很大的事。”
(八)
振星一颗心沉下去,“又是哪一部份不妥?”
“不不不,我身体茁壮无恙。”
振星放下心来,“呵好极了,其余的事不要紧,你只要多多向天父祷告,必可解
决。”
婵新啼笑皆非,“你不懂,有人针对我,我自辩无效。”
振星微笑,“我太知道了,你做事太过实览力,有人妒忌弹劾你。”
婵新低头,“正是。”
振星安慰她:“算了,东家不打打西家,还有,大不了自己做老板。”
婵新气结,“你在说什么。”
“通是几句老话,真正意思是,以不变应万变,任何事别往心里去,尽了本分就算
数,别动真气。”
婵新听了低头不语,面色渐渐祥和。
振星说:“好了,稍后你可以告诉我,他们挑剔你什么,现在我要回去上班,我替
你叫辆车子回家。”
婵新抬起头,“好。”
虽作若无其事状,看得出是受了伤。
振星忽然想起母亲时时说的一句话来,故轻轻吟过:“披上袈裟事更多。”
这次,婵新居然没有反对。
振星倒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怕她动气。
送婵新上计程车时振星攀着窗门说:“回家喝杯热牛奶休息。”
振星回到公司就钻进电脑间,她有一个好处,做什么都够专注,无论是读书玩耍筹
备婚礼,都一门心思,心无旁骛,现在也是。
喝下午茶时分,一位男同事推开电脑室门焦急地问;“周振星在吗?”
另一位男同事嘻皮笑脸答:“她在大班房。”
振星忙说:“谁找我?”
那一位同事说;“警局找你,振星,好象是你家人出了事。”
振星耳畔嗡一声,手足无措。
也幸亏有这个年轻的异性同事,他立刻护花,“振星,打油麻地警局周三四七分机
找
陈督察。”
振星还是茫然站着,动也不动。
两位男同事心痛,替她拨通号码,找到人,把听筒放在振星耳边。
那边有一位女士问:“是周振星小姐吗?”
振星呆呆答:“是。”
“你认识一位周婵新吗?”
“是我姐姐。”
“她乘车途中昏迷不醒,司机把她送往医院,此刻她在伊莉沙白医院急症室。”
“啊。”振星只答了一个字。
男同事连忙取过电话问:“病人状况如何?”
“欠佳,”陈督察说:“叫她家人速速去办理手续。”
“是,是。”
振星忽然哭了。
用手捂着脸,在同事面前,毫无掩饰地落泪。
自姐姐第一次做手术她就想痛哭一场,延至这个时候才发作,已算了不起。
男同事即刻递手帕给她,“我陪你去。”
振星并无拒绝,立刻出门,幸亏有这班观音兵。
在车上,振星问:“什么叫情况欠佳?”
那年轻人小心翼翼地答:“比情况危殆好得多了。”
“啊。”
“却比情况令人满意稍差。”
不知怎地,振星觉得好笑,呵她的情绪已经歇斯底里。
她到医院一见到婵新的情况,立刻说:“我要替她转到私家医院。”
她把婵新医生的卡片交给同事,请他即时代为联络。
那同事立刻取出手提电话,站到一角去讲话。
婵新仍然昏迷。
惨白的面孔憔悴而苦楚。
振星握住她阴凉的手。
“医生马上会来办转院手续。”
“请打这个号码到台北找王沛中。”
沛中亲自接的电话,答应尽快赶来。
这个时候,振星才轻轻抬起头,对同事说:“谢谢你,我是出路遇贵人了。”
那男孩子忽然嚅嚅地说:“振星,我的名字叫马遥杰。”
振星根本忘了他的姓名,此刻因这件事记住了,她重新与他握手,“你好,马遥
杰。”
小马很高兴。
他一直陪着振星,直到手续完全办妥。
医生笑着同振星说:“私家医院环境好些。”
“我姐姐情况如何?”
“只怕要重新检查。”
“没有关系,费用我来负责。”
医生松口气,“你可是要在这里陪她?”
“是。”
半夜,婵新苏醒了,振星在沙发上打盹,听到有人轻轻的唤妈妈。
“妈妈,妈妈。”
振星惊醒,知是婵新,泪如泉涌。
她连忙过去,在小小床头灯下看着姐姐,“婵新,是我,我在这里。”
婵新犹未完全清醒,只是说:“妈妈——校服太小了,要做新的,妈妈,为什么不
理睬我?”
振星连忙按铃召看护。
看护推门进来,振星走到走廊,伏在墙上,抽噎不已。
可怜的婵新,她忘记她母亲已故世多年。
这时,有一只手搭在振星肩上。
振星一拾头,“沛中,你来了。”
王沛中见振星姐妹情深,也不禁恻然。
他俩在走廊拥抱。
“不要怕,无论什么事,我们一起应付。”
振星一直呜咽。
王沛中与她坐在长凳上,他东张西望,终于问:“那个人没有来吗?”
“谁?”
王沛中轻轻说:“那个叫邓维楠的人。”
振星一怔,“谁告诉你的?”
王沛中答:“我不能公开线人身分。”
振星说:“没有,我没有通知他。”
王沛中安乐了,要紧关头,亲疏立分,周振星并不胡涂
“你一直知道邓维楠这个人?”
王沛中颔首。
“他是个好朋友。”
可是到了这种时候,她只想见自己人。
医生出来,同振星说:“她的心脏……”
振星握着拳头。“我知道她里外体无完肤。”
“这次如果度过难关,她非长期休养不可,否则大有可能息劳归主,最好找一个四
季分明,与世无争的地方住下来看看书种种花,别再操劳奔波。”
振星进房去,只见婵新身上新搭了几条管子。
“婵新。”
婵新睁开眼,振星有点高兴,这次她可看清楚她了,谁知婵新却说:“清水浦孤儿
院不能解散,本地没人愿意收养残疾儿童,我们不能倚赖外国人的怜悯。”
振星忍不住提高声线,“婵新,是我,是振星。”
医生闻声抢进来,给振星注射宁神剂,并劝道:“周小姐,你回去休息吧。”
玉沛中说:“我送你回去。”
振星苦苦哀求:“带我去喝两杯,我知道酒可以帮到忙。”
“来,一定满足你。”
他们到酒吧坐下,肩膀靠着肩膀。
周振星诧异了,“王沛中,我们许久不曾这样亲近了。”
小玉苦笑,“你太忙着筹备婚礼,以致疏忽我俩感情。”
“是——”振星沮丧地答:“我本末倒置。”
“婵新身体太靠不住。”
“她得到她母亲遗传,我十分担心,有什么不测,不知如何向父亲交待。”
“是,真难开口,他们说做医生最困难的工作便是向病人家属交待。”
“你呢,沛中,你工作最可怕一环是什么?”
“裁员。”接着王沛中也问:“你呢,振星,你也开始工作了,觉得至难是什么?”
振星答:“早上起床。”
王沛中一听,只觉周振星不折不挠顽劣如故,忍不住笑,直笑出眼泪来。
“振星,说说你对工作感想。”
“才拿一点点车马费,不知用来干什么好,乘了车不够吃饭,穿了衣服就没屋住。”
“住亲友家、吃男同事、叫他们接送,然后,净拿薪水打扮自己。”
振星大吃一惊,“可以那样吗?”
“我的姐姐们全体赞成。”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头,”振星说:“满了师,学到技艺,又会得做人的话,薪水
就可以三级跳,我打听过了,升到董事总经理,公司会提供别墅汽车作为生活津贴。”
“即使你有天才,又非常勤力,又够幸运,也需磨上十多廿年呢。”
“别浇冷水。”
“振星,结婚适合你,婚后搞些清高的玩意儿消遣,不知多好,何必真正出来搏
杀。”
“倒底是台湾人,大男人本色流露。”
“你松弛一点没有?”
“我强颜欢笑。”
“姐姐的出现改变了你的人生观。”
“可不是。”振星感喟。
“我才该同她算帐呢,新郎都做不成。”沛中悻悻然。
“可是,看得出其实你也松了口气。”
沛中承认:“成家的压力比创业还要大。”
“所以呀,让我们先朝工作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