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大师的噩梦-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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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真的吗?”A元君眨眼问道。他戴着眼镜,眼睛圆圆的。
“可是葛西先生很疼爱小新呢。”K子反驳道。
U山吞下一口啤酒,以奇怪的语调说:“就是因为这样才……有道是:因爱生恨,愈爱愈恨。”
“岂有此理!”
“是有此理。”这次轮到我插嘴了。我已经困得要命(感冒药加酒精所造成),一不小心,眼睑就会合上。我努力控制。
“K子不是说过吗?葛西养了许多动物,只有小新与众不同,对饲主以外的人也很亲近。”
“啊……对,我好像讲过。”
“对葛西而言,那样子或许会令他很不高兴。”
“何解?”
“也许他认为,自己饲养的每一只动物,都只能跟他自己亲近。那样的话,他方能得到最大的喜悦。也可以说,让那些动物对饲主忠贞不二,他才能甘心。谁知小新却不然,它在每个人面前都极温驯乖巧,对任何人都很亲热。因此葛西心生不满,认为小新讨外人的欢心,是无耻谄媚,简直是吃里扒外,忘恩负义。于是……”我望向U山,又说;“就是这样。”
“哼,大错特错。”
“那你有何高见?”
“要是我的话,不爱对方,就不会想要杀死对方。”
“你有没必要杀死小新。”
“不对,我若要杀,还是会杀,但我绝对……”
“怎样?”
“我告诉你,绫辻兄,任何人都可以去肾脏银行或眼角膜银行登记,捐赠自己的内脏器官。但若要把我的器官移植给我最讨厌的人,那我宁死也要抗拒到底——A元君,你的看法如何?”
“真是佳话一段,美谈一桩。”
唉,他们到底扯到哪里去了?我愈听愈糊涂。这样胡闹下去,大概今晚又能见到“毛毛虫”现身了。
“可是我想,葛西先生绝非凶手。”K子肃然说道;“广美的哥哥说,别人或有嫌疑,唯独葛西老先生绝对是清白的。”
“何以见得?”我问道。
“因他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愿闻其详。”
“据说大家在正要打麻将之时,还曾见到小新。本来小新已被带至主屋,因雀战即将开打,葛西先生和文子便将它带回小屋,并弄饭给它吃。那时小新还活蹦乱跳的。然后……”
方城之战于晚上八点多开打,至半夜两点才结束。其间共打了六次“半雀”,葛西无役不与,每战必参。一般规定是要轮流休息的,下一雀才能再上场,但因葛西是当夜的东道主,故免除此限制,可以一直玩下去——大致上是这样。
“……也就是说,葛西先生一直都在打麻将,有不在场证明。中途虽曾离席上厕所,却是片刻就回来,绝没有足够时间能跑到小屋,杀死小新再回来。”
“雀战结束后,是如何发现小新遇害的?”我终于真心投入了;“假如葛西是凶手,那他可以在雀战结束后,说要去看小新,然后自己一个人跑到小屋,迅速将小新杀死,然后再跑回来向大家说发现小新已遇害,这样难道不可能吗?”
“据说他去小屋探视时,文子也陪在他身边,所以……”
“是吗?——唔,这样的话,不在场证明就真的能成立了。”
“大概不会错。”
“那么……”
“凶手就在其余四人之中,对不对?”A元君徐徐说道。他正抱着胳膊躺在沙发上,头往后仰。他灌下的黄汤比U山只多不少,讲话时咬字却仍十分清楚。
“其余四人至少有一次退场休息,那时就能离开麻将间,悄悄进入小屋。四个人都有机会。”
“言之有理!”
谈到这里,“凶手是由外面进来的”这个可能性,好像被排除了,但我也不想争论这点,因为若将此案当作“猜凶手的游戏”来讨论,则必定是假设“凶手就在内部”,这是大家都同意的“共识”。
6
“……但是凶手行凶时,为何特地用雪帽蒙住小新的头呢?”A元君提出疑问。
“大哉斯问。”我立即回答,毫不迟疑;“雪帽本就放在小屋中,凶手临时起意,用以行凶。性喜亲近人类的小新一靠过来,凶手便将其头部盖住。如此一来,小新的动作当然会慢下来,凶手要瞄准要害,就容易多了。还有,受重击时也许会发出惨叫声,但头部一蒙住,可大大降低音量。另外,一击之外,可能会鲜血狂喷,脑浆四溢,若覆住头部,应可防止身上被血溅到。”
A元君嗯哼一声,露出理解的表情,然后在空杯中放进冰块,倒入威士忌。旁边的U山正以颤抖的双手在开啤酒罐。
“四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是否有杀害小新的动机呢?”A元君再提疑问。
“女儿文子,女婿山田,牧场老人铃木,老友佐藤——就是这四人,你有何见解?”
“说到动机嘛……”我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
“山田夫妻方面,很容易想象。一只从荒山野地拾回来的猴子,居然给取了一个和前年才去世的爱子相同的名字!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即使葛西并无他意,听起来也很不爽。再加上他们和葛西之间或许有什么不愉快……”
“唔,这话不无道理。”
“若真是这样,那么凶手显然不会将矛头指向葛西,因此这个事件应该可以和平落幕了。”
“不错。”
“但是,听说铃木先生非常痛恨猴子呢!”K子说出新的情报;“据说有不少泼猴经常下山骚扰牧场中的牛马。铃木先生原本生性就讨厌猴子,再加上实际上受害不浅,于是便视群猴为不共戴天之仇敌。当初葛西先生收养小新,铃木先生还差点气死呢。”
“会因此就杀死掉小新吗?”A元君歪着脖子道,似乎不太服气的样子;“不太可能吧?”
“我认为非常可能。”我站到K子那边;“痛恨猴子,所以将之除掉——嗯,简单明了,直截了当。趁着打麻将退场休息时,走出主屋,来到小屋,看见小新,于是一时冲动,怒火攻心……现实世界中,这种人多得是。”
“且慢,且慢啊!”U山突然又插嘴,这次不但举手,还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是我在夸口,我也是个最恨猴子的人。”
“啊,真的吗?”K子道。
U山大声道:“一天二地之深仇,三江四海之大恨,我绝不放过它们……”
“可是,U山先生,以前你跟我一起去动物园时,不是曾肃立在猴子洞前面,频频说“当猴子真好”吗?还一直说“真希望来生能投胎变为猴子”呢!”
U山“哦”了一声,上半身又往后仰了一下,但马上又垂下头,颓然说道:“动物园……又去过那种地方吗?我怎么都没印象?”
“竟敢忘记?”K子鼓起桃腮;“真是无情无义!”
“剩下一人,就是佐藤,他好像一点动机也没有。”A元君将话题拉回来;“莫非他也视猴子为仇寇?”
“当晚的方程之战,输最惨的就是佐藤,赢最多的是葛西,对不对?”我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A元君似乎不太服气,歪着脖子道:“那是动机吗?”
“当然是,因为牌桌上会出现各种戏剧性的场面。”我故意板起脸孔,装腔作势说道;“也许是这样:佐藤原本手气好,一脚独赢三脚输,但葛西时来运转,做了一手好牌,台数很多,又喊听牌,就在此时,佐藤放铳,葛西胡了,算算台数,超大满贯……就是如此悲惨。葛西一胡翻身,反败为胜,恰好半雀结束,轮到佐藤休息,于是佐藤怒气冲冲,心有不甘,走出麻将间,来到小屋,下手将葛西最心爱的小新……”
“唔,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当然。”K子频频点头;“总而言之,各种情形都有可能。”
此言不差——其实,光凭此刻我们拥有的资讯,要推理出凶手的动机,简直是天方夜谭。反过来说,要编造出杀死区区一只猴子的动机,那也是要多少有多少,信手拈来一箩筐,随心所欲皆无妨。因此,在这里对此问题争论不休,是毫无意义的。
7
我看看墙上的时钟,不知不觉间已过了晚上十二点,此时四人皆闭口不言。暮秋深夜,万籁无声。
K子去厨房泡咖啡。水滚茶壶响。由于感冒药与酒精的效力,我再度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在等开水滚时,K子将阳台的门开了一条隙缝,以便透气。冷空气灌进来,拂过我的双脚。外面必定天寒地冻。再过几周,此地八成会大雪纷飞,一片白茫茫。到时候,冰天困别墅,雪地围山庄,蛰居其中想必别有一番情趣——想到这里,我勉强打起精神,从皮箱中抽出一本笔记簿,置于桌上。
我翻到空白页,用原子笔写下五个人名:
葛西 山田 文子 铃木 佐藤
其中葛西有不可动摇之不在场证明——故在名字上方打了一个X。
其余四人均有机会行凶,并且有各自之动机(姑且如此假定)。
山田虽是警察,并曾将此案内情详细告诉他妹妹,但这并不表示他定非凶手。警员也好,法官也罢,也可能犯法。何况打牌赌博他都敢了,诛猿杀猴又有何不敢?
文子是弱女子,佐藤已年老力衰……但当然也不能因此就断定她或他并非凶手。要抓住一只温驯的小猴子,拿雪帽蒙住其头,用冰镐敲碎其脑袋,并不需要费多大力气,要做的话,应该能做到。
也没有任何根据能说铃木并非凶手。他的动机是“痛恨猴子”,若他真的那么讨厌猴子,那么当他到葛西家玩的时候,一定不会和小新有所接触,连见过一面都没有。既然如此,当他突然闯入小屋时,小新会有何反应呢?再怎么喜欢亲近人类,也会有一点警戒心吧?这样的话,要抓住它,可不是轻而易举的,那么……不对,这点也不成问题。
即使是面对这种人,小新也会贴过来撒娇,不疑有他。光是这点就够了。如此一来,铃木也很可能是凶手……
除葛西外,其余四人的名字上面都无法打叉。
“……有了。”是K子的声音。我抬头望去,但她不在厨房里。咦,怎么有声无影?正在狐疑时,通往玄关的门开了,K子冲进来。
“绫辻先生,你看这个。”K子说着,将手中的纸放在桌上。纸上好像用铅笔画了一些图。
“这是葛西家略图,是昨天广美向我说明案情时画的。”
“还真是周到啊。”
“画得很粗略,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出入,因为她和兄长已去过好几次了。”
我取图观视。的确十分简略,但大致上已能了解住屋和小屋的位置了。。
那大宅院呈长方形——大门画在图上方的中央。主屋呈L字形,麻将间在左下方,右边是厨房。厨房的小门和右下方的小屋之间,有一条石板小径。小屋连接下方的围墙,里面画了一个圆圈,大概是表示此处为案发现场。
“这样看来……”我喝了一口刚泡好的咖啡,说道。
“若要从主屋来到小屋,并且不在庭院中留下脚印的话,有两条路线可走。”
“两条?”A元君侧首问道。他已从沙发上站起来,正在观看那张图。
“不错。第一条是:由主屋厨房经小径至小屋入口。对了,这条小路旁边画了个长方形,那是什么?”我向K子问道。
“是栋屋子吗?”
“咦?哦,是的。听说本来是仓库,后来整修改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