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昨夜风-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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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若云知道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那一番倾吐而让他走得如此安心。
高桓得到消息后便立即赶到高全房间,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床前,站在一旁的温若云不自在地退开几步。
过了一会儿,高桓冷静地吩咐:“准备后事吧。”
温若云猛地抬眼看他,似乎不相信他的反应如此冷淡无情,照高全在高记布庄的身份和高全对高家的忠诚,高桓的反应实在让他心寒。
高桓转过头看着他,目光冰冷,温若云以为他已经知道了昨天晚上出现在祭卿坊的人是谁,下意识地垂下了头,躲避他的目光。
“还不赶快去办。”高桓的目光只是扫过温若云,停留在身后那班惊呆了的伙计身上。
“是、是。”伙计争先恐后夺门而出,房内只余高桓、温若云和微笑着的死者。
温若云垂手站在高桓身后,他看不见高桓的神情,只看见床上的高全笑着的,苍白无血色的脸,这时候,他忽然觉得高全安详的笑脸有丝说不出的诡异。
高桓的脚步动了动,似乎要走上前,又止住了,忽然从后花园里传来伙计的尖叫,随后有伙计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结结巴巴地说:“少爷,血字……那墙上的血字又来了!”
温若云从未见过血字,疑惑地攒了眉头,道:“我看看去。”这便随伙计出了房门口。
随着温若云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高桓收回了目光,一步一步走到高全床边,缓缓坐在床头。
后花园里,墙上的血字是接着上次那一句诗的:身无彩凤双飞翼。
灵秀的字迹,情意绵绵的诗句,却用这狰狞的颜料写出,不单是诡异,而且凄清,颇有些指责之意。
温若云困惑不解地看着,伙计阿宗插嘴道:“听说这是一个叫青儿的人的字迹。”
“你怎么知道?”温若云转过头问。
“少爷自己说的,上次他又哭又笑,说这是青儿的字,是青儿最爱的诗。”阿宗缩了缩脖子,害怕地吞了吞口水,道:“他还是说是青儿来寻他了。”
伙计阿义听到阿宗的话,牙齿打着颤道:“青儿一定是鬼!”
温若云还听到有伙计小声说高管家是被女鬼所杀,一时之间,高记布庄人心惶惶。
高全的后事料理完了,高桓穿上了白色的麻布衣服,连温若云也不能避免,其余的伙计们进进出出都戴着白色孝帽,高记布庄仿佛一夜之间蒙上了一层白霜。
尽管这样大张其事折损了布庄的生意,但高桓并不以为然,这一点让温若云改变了先前的看法。高桓其实也不是那么无情。
高家管家的死虽然突然却很平常,在他的尸首被抬出去之前,照例是要请大夫诊断一下的,大夫断定是死于疾病,这一点高桓没有异议,更是在温若云的意料之内。
但是高全的死传到布庄外头,却有了离奇的说话,矛头纷纷指向曾在后花园里出现的血字,他们都认为是写血字的女鬼要了高全的命,更有甚者,预言高全的死是高记布庄走向毁灭的第一步,人们都知道了高记布庄里存在着一只巨鼠的秘密。
沸沸扬扬的谣言渐渐传遍了整个扬州城。
18
谣言自然也传进了高记布庄,无论高桓想不想知道,伙计们的窃窃私语还是不免传入耳里。
伙计们将巨鼠和血字的出现描绘得惊天动地,夜里再也没有人敢起身上茅房,宁可憋死,也不愿成为鬼的陪葬品,有些胆小的伙计甚至向高桓辞了工。
高桓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温若云却发现他每天夜里都会亲自在布仓周围巡查,像高全曾经做过的那样。
夜里,风丝丝地吹,床榻上的人翻来覆去,班驳的树影映在纸窗上,摇晃着,像一只手在召唤着。
温若云睁开眼,清亮的墨瞳里没有一丝睡意,他攒着眉尖,掀被而起,寻到桌前,为自己斟上一杯茶。
茶水是温的,并不能多少缓解身体上的寒意,温若云折身从屏风上取下就寝前挂上的衣物,慢条斯理地往身上披,待到反应过来,他竟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哪里像是要睡下的样子?
黑暗里,温若云暗笑自己的胡涂,伸手去解外衫上的对襟扣,才解了一颗,手却又停了下来,指尖捏着那颗小小的扣子摩挲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将扣子扣好,开门走了出去,脚步缓慢而迟疑,无形中仿佛有种指引让他慢慢地走到布仓那里。
这时正是午夜的高潮,人声寂静,高大的布仓像巨人一般顶着黑压压的夜幕站在温若云的眼前,而温若云眼前只在意那布仓门口站着的人,鹅黄锦衫,雪白披风,披散在肩背上的墨黑青丝张狂地飞扬。
高桓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头来,淡淡地惊讶:“你怎么来了?”
温若云注意到他脚边的铁锹,狐疑道:“少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高桓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脚边,仰起头淡然道:“没你的事,去睡吧。”
温若云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居然又走过去几步,这让高桓微微不悦起来,冷然道:“还不回房去!”
温若云清若溪水的眸子闪过洞悉的笑意,道:“少爷是想抓住那只老鼠吧?”
高桓面无表情看着他,问道:“有下人过问主子这种道理的吗,温先生?”
温若云轻轻笑开,道:“主子不爱我问,我不问便是了。”
“那好,我命令你现在回房去。”
“等一下。”
高桓不耐地看着他,英挺的长眉稍稍蹙起。
“我不问,但留下帮忙如何?”温若云人畜无害地笑着。
高桓不加思索地道:“不必。”
温若云唇上微笑的弧度微微僵硬,脸上有些受挫的表情,他没料到会被拒绝得这样彻底,不甘心地问道:“少爷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高桓表情冷漠,声音更加无情:“我向来如此,你到高家来是当帐房的,又不是来跟我套交情,何必管太多。”
温若云怔一怔,苦笑道:“少爷既然不信我,我也不好自讨没趣。”
高桓看着温若云在月光下显得盈白的脸,那脸上的表情有些受伤,心里一动,不觉脱口道:“不是不信你,只是我不想假借他手。”说完之后,他不禁诧异和后悔,何必要跟一个下人解释这些?他发现自己在温若云面前总变得与平时不大一样,不够冷漠,不够沉稳。
温若云是怎样一个玲珑的人,细细一想便明白他话中含义。身为布庄的当家,他必须要亲手杜绝谣言,这不仅是最有效,而且也是他对高全的一种歉意。高全死前若还有惦挂的事,恐怕就是这一桩了。
明白了他的心意,温若云没有再逗留。
高桓几乎是直到温若云的背影消失才收回了目光。
19
温若云没有料到高桓真的能抓到那只巨鼠,于是当消息传到他房里的时候,他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连衣物都等不及穿戴好,只系了件墨绿长衫便匆匆赶到布仓。
此时还属清早,但布仓处已经站满了人,一阵阵的抽气声和嫌恶声,高桓站在人群的中央,俊容上露出些许疲倦。
“少爷!”温若云扒开人群走到他身边。
高桓看见他来,不知为何竟感到莫名的宽心,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浅浅的,表达着他的喜悦舒心。
“到底是抓到了。”高桓不知道自己是笑着在说这句话。
温若云有片刻的失神,回魂过来赶紧撇开目光,落在地面上,赫然一惊,脸色刷白,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胃里翻涌。
一只如同猫崽般大小的黑鼠被齐腹斩成两段,鲜血淋淋的肠子裸露出来,那如豆大小的眼大睁着,尖尖的带着胡须的嘴微开,丑陋而恶毒的嘴脸似乎在表达它的愤怒不甘。地上一大片的血迹几乎都干了,在晨光下闪着荧荧的光,看得人心里一阵不舒服。
温若云很快镇定下来,毕竟只是一只老鼠,尽管它死状凄惨,可是没有人会对它感到同情。
“太好了,这下不用再担心布仓里的布被咬坏。”温若云微微笑了一笑。
高桓点了下头,表情恢复了以往的严肃淡漠,面向布庄的众伙计,指着那地上的巨鼠问道:“你们都看见了吗?”
伙计不解他的用意,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纷纷点头应道:“看见了。”
“看见就好。”高桓迈向前一步,笔挺地站在伙计们面前,隐隐有着锐不可挡的威严和气势,锐利的黑眸扫了一下众人的脸,缓缓道:“近些日子的谣言不用我说,相信大家都知道,我不管是谁在外头胡言乱语,我也没心思追究,今天让你们来就是要你们看看清楚,这只是一只普通的老鼠,什么女鬼索命都是一派胡言!”
伙计们只竖着耳朵听,低着头不敢支声。
“今天你们瞧瞧清楚了,这是不是一只普通的老鼠?”高桓用脚踢了下巨鼠的下半截身子,也不管因此而让上好的鞋面沾了血迹。
“是、是……”伙计们怯怯地应声。
“大声点,是不是?”高桓少见的气魄逼人。
“是!”被他一喝,伙计们众口一志,声音洪亮,几乎要穿过高家的围墙传到街市上去。
“那好。”高桓弯身拾起地上的铁锹,不紧不缓道:“这话我记下了,要是再让我听见什么不中听的话,那么就别怪我无情。”话落,手中铁锹重重拍在死鼠的头部,从铁锹下缓缓染出一片红水,夹杂着点点的白色膏状物。
伙计们被他这一举动吓得心里直打颤,以前高管家在,训斥下人的事,高桓基本不管,伙计们还以为他会是个仁慈的主儿,如今看来,高桓要比高全高段得多。
“好了,留两个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其余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高桓换了副温和些的口气道,似乎对这样的事感到无奈和疲倦,随即深深地闭了下眼,忽然一阵温热贴上的身侧。
温若云上前扶住高桓的手臂,体贴道:“我扶少爷回房吧。”
高桓感到源源不断的热度从身边的俊秀男子身上传来,一阵眩晕,一阵熟悉,无意识地松开握着铁锹的掌,快速地抓住温若云搭在他臂上的手。
“怎么了?”温若云的声音跟铁锹落地的!当声混在一起。
高桓分辨不出他听到的是什么,幽深的黑眸复杂地盯着温若云,温若云只见到他两片薄削的唇张了张,又紧紧抿上,随即沉重地摇了摇头。
“回房吧。”高桓垂下抓着温若云的手,淡淡道。
温若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便扶着他回了房。
20
高桓回到房中,斜眼看了温若云一眼,道:“你也赶紧回房去吧。”
温若云本还打算留下照顾他一会儿,听他赶人,不由一愣,道:“等你歇息下了,我再走。”
高桓摇了摇头,情不自禁伸出手拉拢他微敞的衣襟,后又觉得行为突兀,便冷冷淡淡道:“回房换身衣服再过来。”
温若云这才记起出门时只匆匆披了身外衣,而且起身后又还未梳洗,顿时白玉似的脸上涌上一丝尴尬的绯红。
高桓冷硬且抿成一线的唇有丝丝的柔化,但这变化尚未来得及展现便被他生生制住了,走到屏风边开始宽衣,背对着温若云道:“回来的时候顺道把早饭端来。”
温若云迈着门槛的脚步顿了顿,想着高桓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要他来取代高全?想归想,他还是快快回了房里换洗,然后端了早饭回到高桓房间。
高桓已经换好了衣裳,正坐在桌前喝茶,有些失神,待到温若云将早饭摆上桌面才回过神来。
“坐下一块儿吃吧。”高桓料想温若云来得这样快,应该也还没吃。
温若云抬眼看他,俊秀的脸露出笑意,道:“可还没听过主子和下人同桌而食的。”
高桓反问道:“没听过便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