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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黑人-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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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先生,黛民不是细姨,我马上就要离婚娶她了。」 

  妈妈开口了:「医生,离婚也不是你说离就离的。要是你离不掉怎么办?那我们黛民不就一辈子没名份?就算你真离了,要是你太太又动不动跑回来纠缠,你又不能把她踢出去,那黛民不就累死?还有你儿子,谁知道他会不会故意找黛民麻烦?我看是一定会。黛民嫁给你只有受委屈的份而已,我们当然不答应。」 

  克贤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转头对我微笑:「你看吧,你爸妈还是在担心你的。」我脸一红,低下头去。我父母有点小小地感动,但是他们还是不死地想劝阻我们。 

  「刘医生,我真心地劝你一句,结婚那么多年了要好好珍惜,不要随便想离婚。况且好好一个家拆散了,对你儿子也不好。小孩子是无辜的,你儿子现在十七岁,是最不安稳的年纪,这个时候要是爸爸妈妈分开,他一定打击很大,你是做父亲的人,你忍心吗?夫妻间有什么不对盘的,为了孩子还不是忍一忍就过去了?我看你还是回去跟你太太好好谈谈,把自己家顾好才是。我们黛民还年轻,她可以找更好的对象。」 

  我插嘴了:「爸妈,上次对你们态度不好,我很对不起你们。可是我想问一句,你们在一起这么久,就是为了小孩忍一忍才忍过来的吗?」 

  「不是这样说……」 

  「应该不是吧?以前家里出事的时候,你们没有分开,并不是为了哥哥姐姐,也不是因为我在妈妈肚子里,是因为爸爸真的很爱妈妈,说什么也不肯离婚,妈妈也很爱爸爸,所以才留下来的吧?不是吗?」 

  父母相对无语。就算事实不是如此,他们也讲不出口。 

  「我也是真的很爱克贤,所以一定要嫁给他。我既然决定跟他在一起,就有同甘共苦的觉悟,他太太回来闹我也认了,儿子我会替他照顾,就算他再讨厌我也没有关系。除了克贤以外,就算有再好的对象我也不要。难道你们真的想要我一辈子不嫁,孤孤单单地一个人吗?」 

  「你只是现在讲一讲,以后就不会这样想了。」 

  「我讲的话我就一定贯彻到底,这是讲话最基本的礼貌。」 

  「你这么不听父母的话,将来一定吃大亏的!」 

  「我已经三十好几了,不管吃什么亏都得自己认了。」 

  会面就在毫无交集之下结束了。我跟克贤走向停车场,脑中回荡着父母失望的神情,胸口发冷,双膝也有些无力。虽然用力呼吸,进到肺里的氧气仍是少得可怜。 

  我已经断了一切的依靠,朋友、同事、父母,没有人站在我这边。除了克贤,我完全孤立无援,而他光应付叶雅萍跟儿子就够忙了,根本没有余力帮我。 

  最让我不安的,是他没有回答我母亲的问题。我们结婚后,叶雅萍一定会三不五时来纠缠,到时他会怎么做?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回答,因为他也没有答案。 

  要是容忍她,我们将永无宁日;但要是他面不改色地将她赶走,就表示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对结褵十几年的妻子没有半点念旧之心,这样我也不喜欢。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他儿子。离婚后,他们父子铁定严重决裂。要是跟我结合,代价是他会永远失去儿子,这样他能忍受吗? 

  天气很暖和,但我心口有寒风在吹,让我全身发抖。 

  我不敢向他要答案,我好怕他会沉默半晌,然后抬头对我说:「对不起,我想我们还是算了吧。」 

  真是可笑,几个月前我还那么坚决地拒绝他,现在,光是想到这个答案就让我受不了。 

  我需要安全感。我想要他抱着我,对我说一切都没有问题,他一定会处理得很好,我们一定会幸福。 

  可是我知道,世界上没有人能做这种保证。 

  克贤好象完全没有感觉到我的不安,回头笑着:「这次很可惜,没有谈出什么结论,不过我会再试几次的。而且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什么收获?」 

  「我终于听到你的真心话了。」 

  「啊?」 

  「你第一次承认你爱我,还说一定要嫁给我。我太高兴了。」 

  我一呆,随即觉得脸烫得吓人:「我以前没说过吗?」 

  「一次也没有。我还以为你是被我搞烦了才答应的,有一次还梦见你忽然对我说,你那天是吸多了消毒水才答应嫁给我,你现在要收回。我当场就吓醒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轻搥他:「你耍宝啊!」他将我搂进怀中,像抱小孩一样轻轻摇晃。我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 

  他是对的。从我们的关系开始,我就一直忙着保护自己,即便答应了他的求婚,也仍是心存侥幸,不敢太积极,总觉得要是他真离成婚就算我赚到,要是离不成,那也就算了。而他就一直默默忍受着这样的我。 

  原来,会不安的不只是我一个人,他也需要安全感。 

  我在心里说,对不起,我太自私了。然后我下了个决定。「我父母就由我来摆平,你不用插手。你专心处理叶雅萍跟你儿子那边就好了。」 

  「真的?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想办法。你也要好好想办法跟你老婆儿子说,我们要一起努力哦。」 

  说归说,其实脑子里一点主意也没有。 

  然而我还没想到办法解决父母的事,新的麻烦又开始了。敌方展开了密集的电话攻击,总是三更半夜电话铃响个不停,接起来有时是无声电话,有时是男人喝哧喝哧的怪声。 

  我原本感到很不屑,她甚至不敢自己打来吗?转念一想,以她的立场,要是能把我整成熊猫眼,她自己每天睡美容觉,不正显示她的本事吗? 

  我买了录音机,打算让机器去应付她,但是心里隐约有个声音,告诉我这种作法不是最正确的。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只是我一时想不起来。 

  这天夜里一点,我刚要进入睡乡,刺耳的铃声又响了。我心里挣扎着是要打开录音机,还是直接把话筒拿起来占线,在一声紧似一声活像在催魂的轰炸中撑了很久,终于跳起来接了电话:「喂?」 

  没有人讲话,只传来急速的喘气声。 

  「先生,你气喘很严重欸,好象是过敏,要不要挂耳鼻喉科啊?」 

  对方沈默一会儿,然后一个粗哑的男音爆出了一连串的污言秽语:「你这个查某有够未见笑,抢郎欸尪,破坏郎欸家庭,实在有够下贱,亏你啊够是有读册欸郎,够做到医生,一点啊良心嘛无,你哪是欠查圃郎不会去卖哦哪无就去买按摩棒,啊是我来呼你满足嘛欸塞啊,唛去抢别人的……」 

  他劈哩啪啦骂个没完,我气得手直抖,在脑子里把他千刀万剐,很想大声骂回去再把电话摔掉,但是另一半没气昏的理性则在提醒我:第一,他不怕我骂,第二,我也骂不赢他,第三,就算挂电话他还是会打来,第四,如果我用录音机,只表示我怕了他,会让他更嚣张。 

  那我该怎么做呢?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要做他做不到的事。那么他做不到的是什么呢? 

  「先生,你三更半暝拢呒困,卡这呢多电话,这辛苦捺!我唱歌呼你听厚!」于是我拉开喉咙开始唱:「Oh yes; wait a minute Mister 

  Postman, Wait Mister Postman……」 

  他呆了几秒,大骂:「唱啥啦,死三八!」 

  一开始真的是硬着头皮在唱,但是音符一出来,我就完全忘了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只顾用最高分贝唱着:「Please Mister Postman look and 

  see; if there's a letter in your bag for me……」 

  哼,怎样?不爽咬我啊! 

  「Why's it takin' such a long time, Oh yeah For me to hear from that boy of 

  mineThere must be some word today,from my boyfriend so far away,Please Mister 

  Postman」 

  自从小学音乐课被老师批评「三句走音二句」后,我再也不敢这么大声唱歌,现在借着胸中一股怒气,终于有机会把积压多年的能量宣泄出来,畅快的感觉油然而生。不过我的歌喉还是没进步多少。 

  我越唱越高兴,最后完全忘了另一个人,直接把听筒当麦克风倒着拿,在房里跳起扭扭舞,睡虫跟火气都被我赶跑了大半。 

  「Look and see if there's a letter a letter for me I've been standin' here 

  Waitin' Mister Postman so patiently for just a card or just a letter sayin' he's 

  returning' home to me」等我完成这首荒腔走板的「Please Mr。 Postman 」,正要感谢听众时,才发现他早就挂掉了。 

  我在电话旁边贴了张点歌单,决定以后每接一通夜半电话就唱一首,相信长久下来,我的歌喉一定会突飞猛进。 

  然而他们不肯给我练习的机会,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接到这种电话了。 

  虽然为没能唱个过瘾怅然若失,却生出一个灵感:这种极恶电话骚扰术,是不是也可以运用在我父母身上呢?反正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我更不介意听他们唱歌。 

  我立刻开始行动,下班第一件事就是拨电话回家找爸妈,专问些天气、有没有吃饭之类的废话。 

  我妈当然不领情:「你管我干什么?都快被你气死了,哪有心情吃饭?」 

  「不吃饭对身体不好耶。不然现在天气这么好,你可以跟爸出去散散步啊,回来就有胃口了。」 

  「你不要尽讲这些废话!你跟那个男的到底是想怎样?」 

  「结婚啊。」 

  「你怎么老是这么固执!我告诉你……」然后又是滔滔不绝一连串说教,我一言不发地听着,等到她好不容易换气:「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有啊,妈你声音好好听,好清脆悦耳哦。」 

  「……不要给我耍嘴皮子!」 

  「真的嘛。我都没遗传到,所以唱歌难听得要死。妈你唱歌给我听好不好?我拿录音机录下来。」 

  「你给我正经点,我在跟你说正事!」 

  「那你再讲一遍好了,我录这个也可以。」 

  「你要是不打算听我的话,为什么还要打来?」 

  「因为我想听妈妈的声音啊,我好久没跟你聊天了。」事实上,是几乎没有。 

  「我不理你了!」妈妈气呼呼地挂上了电话。 

  然而我还是继续每天一通。「妈,我今天听到一个笑话很好笑,讲给你听好不好?」 

  「没兴趣!」 

  「不要这样啦,培养幽默感人才会长寿啊。」 

  就这样,一场考验脸皮厚度跟耐性的战争持续着。有时是爸爸接,有时妈妈接,他们有时会被我的蠢话逗笑,有时会更生气,甚至直接挂电话。但我就是每天固定打,绝不间断。 

  除此之外,我还每周寄信回家,通常是养生食谱的剪报,或是知名餐馆的介绍,再不然就是一张卡片,画满红心,写些「我最爱爸妈」之类恶心叭啦的话。 

  当然我也会不安,生怕这样装疯卖傻反而会收反效果,常常夜里辗转难眠,甚至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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