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飞舞之思情-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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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歌急切地越过小桥,奔至竹舍的门前,伸手,想要敲门,却又迟疑。终
于,她垂下手来,轻轻走至窗口。窗内,一炷佛香空自氤氲,竹椅、竹凳、竹几、
竹榻……屋子透着主人清雅闲逸的情思。
屋子空无一人。云歌雀跃的心微微冷了下来。
微风轻送,箫声呜咽,悠扬而婉转。云歌侧耳细听,吹箫之人,当是世外
高人,心境如此澄明清澈,不染俗世丝毫的尘念。她循着箫声,转至屋后,沿
着一条石砌小径蜿蜒行去。
瀑流飞坠而下,那便是忘川之水的源头吗?
飞瀑之前,有素衣的男子临崖吹箫。他的身前,繁花似锦,那都是尘世里
寻不到的奇花异草,吐散着馥郁的异香。箫声和着瀑流的水声,回旋盘桓。
此曲只应天上有,茫茫人世无处可寻。
云歌悄悄地走上前去,心惴惴不安,那是回雪吗?那真的是回雪吗?她
的泪落了下来,心痛而又欢欣。
一曲已毕,那男子缓缓垂下手来,安静地看着远方。远方,山重重、水迢
迢;远方,是天涯,而非尘寰。
“回雪,是你吗?”她轻轻地唤道。
那人似有一番愣怔,然后,回过头来。
如此清雅的眉目,真是世间少有呢。
她默默地凝视着他,可他与梦中的回雪相去甚远。梦中的回雪,少年俊
逸,浓眉薄唇,清澈的眼眸让人印象深刻;而眼前之人……眼前之人啊,虽然
容颜依旧年轻细致,看来如此清华高贵,可他的头发,三千青丝竟成一头皓
雪!
“今夕何夕?怎会有俗世凡人活着就来这亡灵的国度?”那男子回视着
她,颇有兴趣地问道。
“你是谁?你是回雪吗?”她不肯罢休,细细打量眼前之人,只觉得眼熟,
却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回雪?回雪是谁?”
“你不是回雪?”她好生失望。
他摇头,温和地说道:“让姑娘失望了。”
是真的很失望呢。她的心沉了下来,身心俱疲。
“姑娘,你尚在人世,为何,为何会到这亡灵的国度?”他殷殷探询。
“这里还是地府?”她吃惊地左右四顾,“这里繁花似锦、小桥流水;这里
如此明媚温暖,怎可能仍在地府之中?”
“看看天空,你便明白了。”
她抬头看天。那哪是天空,深黑如墨,没有一星半点日月星辰的光华。
环顾四野,她才发现,自己所在之处,仍在地府之中。“怎么可能?地府之中,
怎会有这样一方乐土?”她好生纳闷。
“乐土?”男子扬眉一笑,“姑娘怎知这里便是乐土?”
“烟柳画桥、水环竹舍、淡泊为文、画意人生,这样的地方,便如同世外桃
源了,怎么不是乐土?”她认真地答。
他朗声笑了起来:“姑娘,地府中没有乐土。”他收敛情绪,正色道,“地府
中的人生,便是这道无休无止的忘川之水,流淌着年光,流淌着……”
她等待着他说下去。他却是沉默了,眼中闪过些许迷离的神气。“还流
淌着什么?”她不禁要问。
“姑娘,你既不是此间人,还是早些返回人世吧。”他却不答,反而劝道。
“可云歌并不知如何才能回去。”她神色一黯。
“姑娘名叫云歌?”
“是,小女子名叫云歌。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我?”他笑了,风轻云淡,“早在千年之前,我便是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了。”
“千年?公子在说笑!”
“你以为呢?”他又是一笑,“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为何不能是千
年?”
“公子说得是。”云歌若有所思,“公子,云歌想冒昧问一句,竹舍中的画
都出自你的手吗?”
“千年以来,无人共赏。你,当是第一个。”
“千年所画,竟都是一人吗?公子,那位姑娘是你的至爱、你的妻子吗?”
“小姑娘,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幸能与心中所愿之人共结连理的。”
“她去了哪里?”她问到这里,心却不由自主一痛,“她已经不在尘世了?”
“是啊,千年前,她便已不在人世。”他却说得淡泊安然。
“可你……”
“可我为何还在此地苦苦守候?”
“是守候吗?你徒留此地,须知,茫茫尘寰,你们当能缔结生世姻缘。或
许,是有人将你囚禁?”她环顾四野。这里是地府黄泉,却为何,能有如此怪异
的所在?
他朗声而笑。
“不是囚禁,是我甘愿留在奈何桥边,守着记忆,守着思念,守着对她的爱
情。”
“请恕云歌愚钝,云歌不明白你话中之意。”
“你可知,千年以来,你是我见到的唯一一个活着之人呢。你能来此地,
许是我们的缘分。”见她听得认真,他继续说道,“转世投胎必得饮下忘川之
水、孟婆的汤药。而我,不想忘了她。更何况,地君曾向我透露天机,我与她,
十生十世里,皆无缘相逢。”
“为了不将她遗忘,这千年以来,你竟一直不肯转世投胎?”
“正是!”
她看着他,热泪盈眶,怎会有如此痴傻之人,守着千年的孤清与寂寥,只
为一道刻骨铭心的爱的记忆。
“地君说的是十生十世?这已是第几生第几世了?”
“不知道。”他说得淡然。
她好生惊异:“十生十世后,你们便能前缘重续了。你不计算着时日,如
何投身去会她?”
“前缘重续?”他惘然一笑,“我们何来前缘,又如何重续?她所爱之人,
并非我。”
“可总有一世,她会爱上你,与你携手相伴。”
“那又如何?那时,我都已经不记得她了。不记得她的名字;也不记得自
己是何人;不记得自己曾为了她,不惜背叛全世界。那时,我们只是凡夫凡
妇,世间哪一个女人于我而言,又有何不同呢?”
她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世间竟有如此痴迷的爱情么?所谓天若有情天亦
老,可天不荒、地不老,大约是不曾识得这样一份极致的爱恋。
她幽幽一叹:“那位姑娘,若是知晓,你竟能为她如此执迷,不知会是怎样
的感动。只可惜……”只可惜,她千年之前便已不在人世,茫茫尘寰,他再也
寻不到可以将自己回应的那颗心了。她的泪不禁潸然而落。
“怎么哭了?”他却在笑,笑得那样清明透彻,“来,让我带你去看看她,看
看我的画。”他说着,执起了她的手,怀着那样淡泊安宁的心境。
“妖孽!放开她!”
一声怒喝从天而降。眼前灵光闪烁,清风过处,白衣男子翩然而至。
“月珑哥!”放开身旁男子的手,云歌欢喜地迎了上去。
月珑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对一头皓雪的男子怒目而视:“你是何人?
怎会摄人魂魄,将她引至这万劫不复的亡灵之国?”
男子的笑容依旧清淡,如一弯淡月,在薄云中似有还无。白发随风,拂过
他清朗俊逸的面庞,让他看来,如诗如画,更如天人一般。
“哥,不是他!我想是龙灵!”云歌急忙替他辩解。
月珑眉头轻锁,拉起她的手,也不多问,只急急地说:“我带你走!”
云歌看着那男子,想要再对他说什么,月珑却已御起灵力,带着她冲过地
府之门,回到了尘世之中。
月珑将她放下,自己却面色苍白,满头是汗。
“哥,你怎么了?你的伤原就没好,如今,为了云儿……”她深深地自责。
“你为何要独闯湖底陵寝?你不知道,那很危险吗?若是我不能及时找
到你,你便是再也回不了尘世,便是要做那无人收留的孤魂野鬼了!”
他第一次对她有了雷霆之怒。她看着他,心疼地为他擦去脸上的汗珠。
“哥,云儿错了!云儿保证,再不莽撞行事,再不让你为云儿担心!”
他终于平息了怒火,看着她,认真地问:“地府里那男子是谁?”
她茫然摇头,将自己如何去到地府,如何遇到那男子,又与他所说的话一
一向月珑道来。
“地君能网开一面,在地府之中,给他那样一片世外桃源般的天地,他当
不是寻常之人。”月珑也是万般疑惑,“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却又苦苦一笑,
“真心的爱恋能倾城,而这千年无欲无求之爱,便是连满天神佛都无法报偿
了!”
“哥,满天神佛都无法报偿,这是何意思?”
“你说呢,云儿?经历了这一场尘欢俗爱,你是真的不能明白吗?你的
心,还眷爱着那个叫楚骁的人,不是吗?为了爱他,你愿意付出什么,愿意做
怎样的等待?”
“哥,不要提他!”
月珑凝视着她,是那样揪心的眼神。
马蹄声起,渐渐地近了,有人向这边行来。
“哥,是他!我不能让他看到我!”她急忙拉着月珑向密林深处走去。
第三十一章 锁 情
楚骁牵马走进了小树林,一袭粉色衣衫的沈云裳盈盈地走于他的身侧。
“这么说,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她落水,而你救了她。可她竟然将救命恩人当作陆千羽,以至于与他日久生情?”沈云裳笑道,“这可不划算。楚骁,你为何不告诉她,救她的人是你?”
“怎么跟她说呢?”他幽幽一叹,行至千年树妖身前,默默地注视着参天古木,“她似乎挺喜欢来这里,我不知道是何原因。我在这里找到她的时候,她在伤心地哭泣。我还陪她来过这里许多次,每一次,她都会躲开我,在这里自言自语。”往事历历在目,让人心痛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是自己,亲手毁掉了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安宁和幸福。
“楚骁,她真的没有家吗?那么,这些年,她岂不是过得很苦?”她竟带着些许的忧伤。
“她有个哥哥,相依为命。他对她很好吧。”楚骁没见过月珑,却能从云歌的只言片语中感觉到她对月珑的依赖。这竟也能让他的心生出淡淡的妒意来,他不禁要对自己苦笑。
“楚骁,你也真狠心。我是你仇家的女儿,你对我尚且能如此宽容,为何对她,竟那样残忍。”
“我想,我是太害怕失去她了。”他答得很痛苦,很狼狈,“她说过,我是个面相凶恶,眉目阴沉之人。我想,自己真是那样的人,无法给予她想要的幸福。”
“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你竟从未要求她取下面纱吗?或者,是她不肯?”
“她是修仙之人。我想,她不肯取下面纱,自有因由。我不想强迫她做任何事,可最后,我……”他说不下去了,是有剜心之痛。那日他无情地伤害了她,可他对自己的伤害,却是更甚。这些日子以来,云裳常常来找他,与他所说之事,几乎都与云歌有关。每一次,他都会心痛不已。可他竟然愿意,愿意在这样的痛苦折磨中延续对她那份无法舍弃的爱。
云裳听过,微微一笑,取出一块丝绢,展开,轻笼于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温柔地看向楚骁:“楚骁,我是云歌,是你的云歌!我回来了!再也不离开你了!”
他默默地看着,眼中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