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可相依-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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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以真被这句话搞愣了,他低头看看自己。
他穿得本来并不破,但因为早上扒了几桶垃圾而显得脏脏的,一只手里拎着一个棍,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大袋子。这就是现在的林以真。去找他干吗呢?让他看笑话吗?让他看看他是多么成功地彻底地打倒了一个人么?以真沮丧了,就算他确定那个人是朱思远,又有什么用呢?他和那个女人从车里下来意味着什么呢?那个女人……以真胸口一痛,他缓缓地转身离开了。
自从林以真在原来的单位门口看见了朱思远后,他就又变得魂不守舍了。中午回到家,以真跟妈妈说下午要去见一个朋友,就烧了一大锅开水,想好好地洗一个澡。
很像要去见旧情人呢……林以真自嘲地想。那个男人用那样卑劣的手段对待过他,他奇怪自己为什么还是会想他。
“我的人格尊严什么都没了,我应该恨他,至死都不原谅他!”
可是,以真虽然恨虽然不原谅,但他还是想再见他一面。生命一丝丝抽离的感觉告诉以真,如果不去,只怕今生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以真来到了朱思远家的门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了起来。
从下午一直等到天黑,以真站起身来,在房子附近走了一圈。腰酸,胃也好疼,以真依在墙壁上,微微地休息了一下。
就在这时,发动机的声音响起,阿远的车由远及近,停在了房门前。
阿远,还有那个女人。
以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是了,一定是了,这么晚了,那个女人晚上会住在这里。
女人掏出房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朱思远回到车里,拿出一些打包的食品。当他抬起头来时,以真就站在他的眼前。
“你……以……真?”朱思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林以真皮肤惨白如纸,一双眼睛里含满了屈辱愤恨,和一丝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他怎么会瘦成这样?一阵风仿佛就会将他吹倒,他的脸色怎么会那么差,差得……好象一个死人……
“朱思远,你回来了……”以真的声音让朱思远不寒而栗
“是……是啊。我……我刚回来。”突如其来的见面让朱思远不知所措。
“你……可还有仇要报吗?你若要报仇就来找我,晚了,只怕就报不成了……”
“你……你都知道了……”朱思远浑身一冷。
“是啊。知道了。”
“思远,你怎么……”平安见朱思远还没有回来,不禁有点担心,她探身出来,却意外地见到了以真。这个就是林以真吗?就是让朱思远爱恋至深的那个人吗?
见到平安,以真的伤痕累累的心又淌出血来,这么迫不及待吗?这个人也没什么好,小心他找人来……这酸葡萄想法一冒头,以真忽然觉得自己好可笑。一个病入膏肓的男人,站在一个伤害自己至深的男人面前,居然还在喝醋。他的脸上浮起一丝绝望的笑容。
见到以真的笑,朱思远的心口像被刀子划开了一般,他好想将那样的以真拥在怀里,永远也不松手,可是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他心冷了,淡淡地说:“你……找我,有事吗?”
“你……结婚了?”看着平安,以真终于难忍心痛,问道。
如果回答不是,那么这个小人儿是不会死心的吧。
朱思远点了点头:“快了。”
以真的胸前像炸裂开一般的痛,他知道自己不行了。他抚住心口,强压住涌上来的鲜血。
微笑像花朵一样绽放在林以真的脸上:“朱思远,我今天来找你是想知道你当年为什么那么害我。但是现在,我不想知道了。我走了,祝你们幸福。”
以真转过头来,血还是从口中涌了出来。他用手狠狠地擦掉了。
朱思远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许根本就支撑不了一年,如果这个时候叫他回来,就算和好,自己死的时候,这个小人儿还是会这样痛的。长痛不如短痛了。虽然他是那么想死在爱人的怀中,但……那样会要了以真的命。走吧,以真,去好好地继续你的人生,找一个真正疼惜你的人好好地生活。
老天待我也算不薄,让我最后还能再见他一面。
回到家后,林以真就发病了。
长久以来一直有那样一个隐隐的信念,那就是可以见到阿远,虽然心底恨他至深,也只是觉得是他对不住自己,却并没有想过他一丝愧悔都没有,还满不在乎地又要结婚了。
呕血、昏迷……以真的生命慢慢地枯萎了。
雷妈妈的哭泣也无法挽留以真的生命,以真拉着妈妈的手,遗憾地说:“妈妈,对不起,这次,您留不住我了……”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冰冷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刺进了林以真的心,他无法置信地仰起头来,看着那张高高在上的脸。耳朵里像有一万只蜜蜂在吵,他忽然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看着缓缓掩上的门,他心里涌起一阵不甘:“阿远,你听我说……”他扑到门前,门却重重地关上了,“啊!”他捧住自己的手,指尖被门夹得发白,很快就涌上一片淤血。以真怔怔地看着淤血在指甲下积聚,口中喃喃道:“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
以真从梦中哭醒。这个噩梦让以真出了一身冷汗,泪沿着以真的脸不停地淌下来。他竟然如此绝情,连最后的一丝安慰都不想给他。胃部的剧痛让以真蜷缩起来,他的姿势像一个睡在子宫里的婴儿。
“阿远……我爱你……”以真用小小的声音说。他觉得自己有些卑贱,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他还是在想阿远。不过,以真原谅自己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短暂的一生结局竟一无所有,他有些心疼自己地想:让我对自己好一点吧,想些什么就鼓起最后的勇气去做吧。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朱思远狠下痛得流血的心,冷声说道。
以真不死心地扑上前来:“阿远,你听我说……”朱思远重重地关上了门。“啊!”他隔着门缝看到以真捧着被门夹得发白的指尖,悲痛欲绝地喃喃道:“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
“以真!”朱思远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黑暗中,他用手捧住了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难以割舍下他呢?他是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啊!良心的谴责和爱情的痛苦让朱思远备受磨难,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思远,你还好吗?”门外响起了平安的敲门声。
“我……没事。”
“你自己保重,如果你能勇敢地去爱,就不要太苦了自己。”
呵呵,朱思远轻笑了起来。勇敢地去爱,如果我可以,我还至于这样吗?我和林以真已注定爱不得恨不得,却又夹杂了太多的爱恨,那条不归路,已经谁也回不了当初。
“思远,如果你真的无法给那个人幸福,那你们俩就不要再互相折磨了,放手吧。”
一句放手,让朱思远泪流满面,他感觉自己真的要永远地失去林以真了,也许真的是时候放手了。
已经昏迷了很久的林以真,苏醒了过来。他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像要飞走一般,脑子却清爽了些。雷妈妈守在以真身边,紧紧地抓着以真的手。
“妈妈,您帮我擦擦身子吧。”
雷妈妈强忍着眼泪,去打了一盆温水。她轻轻地帮以真解开衣服,泪却一下落在以真惨白的身体上。
“妈妈,我是不是很丑啊……”以真笑了一下。
“小霆最漂亮了……”
雷妈妈说着,用毛巾轻轻地帮以真擦起身体来。
以真闭上了眼睛,热毛巾带给他片刻的舒适,他轻轻地舒了口气。
“妈妈,我想穿那套衣服。”以真伸出手,指向装白礼服的柜子。
雷妈妈的心如同刀绞一般,她打开门,拿出了那套衣服。
以真的身体已经相当虚弱,他必须在雷妈妈的帮助下才能穿上那套衣服。以真穿得很仔细,还小心地将领口、袖口的皱折抚平了。
“妈妈,我穿这个好看不?”以真有点撒娇地问。这个礼服的涵义雷妈妈是知道的,所以她心酸地点了点头:“好看……”
以真说:“妈妈,您能帮我拿面镜子来吗?我想看看自己。”
雷妈妈将镜子送到以真手中,以真几乎接都接不住,他两只手拿稳镜子,端详起自己来。
“脸色怎么那么白呢……”以真抚摩着自己的脸,稍微用力拍了两下,略显突兀的红晕让以真满意地微笑起来。
嘴唇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粉色,以真用力地咬了咬,当嫩红的颜色回到口唇上的时候,以真抬起了头。
“妈妈,我……要走了。”雷妈妈的泪已经流了满脸。
以真抬头擦去妈妈脸上的泪:“我……我很想再见他一面……”
雷妈妈将电话线放开,把电话送到以真手里。以真像得到鼓励一样开心地笑了起来。他颤抖着手,拨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电话,让他安心的是,电话竟然接通了。
“喂?”
朱思远熟悉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入以真的耳朵,以真的手颤抖了。
“阿……阿远,我……是以真。”
朱思远紧紧地抓住了听筒,是以真吗?他还是忘不掉自己吗?他的声音怎么那么虚弱,他在哭吗?朱思远几乎都想穿过电波去将那爱恋至深的小人儿揉进血肉中去。
朱思远刚想关切地问以真是不是一切都好,平安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心头一动,硬下心肠道:“林以真,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我现在很忙,有什么事你快说。”
他说什么?他说他要结婚了?以真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本想放下电话说不再打扰,可是永远无法再见的恐惧占满了他忧伤的心。就算他要结婚了吧,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林以真要死了,他想在临终前再见朱思远一面,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吗?
于是,以真鼓足勇气说:“我……我想见你。”
“林以真,你觉得我结婚的日子会跑出去见你吗?我们之间已经完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电话挂断了。
平安走过来:“思远,他想见你吗?”
朱思远的眼睛红红的,他低声说:“我好怕他会生病啊,他一定非常非常难过。可是,你说的对,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总要痛上一次,那么现在让他死心总比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我咽气要好些的。”
平安拉起朱思远的手:“思远,你为什么不能让自己过得开心些呢?”
朱思远摇摇头:“来生吧,过奈何桥的时候,我一定不喝忘川水,我要等着他,把这一世的幸福还给他。”
电话挂断了。
林以真拿着听筒,嘟嘟的声音刺得他耳膜发疼,他缓缓地把电话听筒放下。
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来,染红了雪白的礼服。阿远把他的电话挂掉了。
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阿远,你知不知道,以真要走了……
以真将枯瘦的手伸进衣襟里,将那枚“钻戒”拿了出来。戒指是假的,感情也是假的,那个男人用虚妄的感情骗去了以真的一生。以真苦笑了一下,用手指摩挲着戒指,眼泪滴了下来。
“妈妈,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呢?我是真的很爱那个人,真的很爱他的……可是下辈子,我再不想遇到他、认识他了,如果可以,我真想自己从没认识他,从没爱过他啊……”
泪水顺着以真的脸颊不断地滑落下来,他还在喃喃地说着,只是声音越来越小:“爱一个人怎么这么疼啊……我再也爱不动了……”
以真缓缓地软倒下去,“妈妈,我不行了,要走了。我答应雷大哥好好照顾您,可是现在,我……对不起他了……我给您做了安排,他是个医生,会好好地照顾您的……”
以真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张纸条,那是他捏了两条街都没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