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戏梦·第一部(鲜网np版)-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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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狂风中的海涛重重拍击巨岩,浪涌花飞,坚硬与剧烈,冲撞与挺立!
追与逃的急迫!
争与夺的激烈!
象是要毁灭一切,一丝不留。让人不能呼吸,血液全部冲向头脸!
忽然穹顶上的灯灭了。
所有的声响象是人的错觉,一瞬间全归于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甚至没有呼吸声。
犹如在拼命攀爬奔逃的时刻,一脚踏空。
象是极细的钢丝勒进了皮肉,掐住了喉咙。
剧烈的心跳无处可归。
紧迫的心弦无处可靠。
死一样沈寂,让人不安的沈寂。
我缓缓举起短笛,轻轻吹响。
象是一线幽光,被重重竹影松波折叠阻隔。
象是一缕游丝,漫舞不定。
一阵大风就能吹熄的烛光一样的,细弱而空灵的笛声。盘旋低徊,千折百转。
汉青空灵的声音,在人丛中轻轻吟咏出声。
谁的寂寞 衣我华裳
谁的华裳 盖住我伤痕累累的肩膀
谁的明月 照我黑色的松岗
谁的孤独 挫疼山间呼啸的沧江
那是谁家寂寞小孩 头插茱萸
夜夜夜夜 纵情歌唱
如此辽阔 如此苍凉
路有多长 风入我窗
谁看到过 曾经明媚少年的忧伤
谁曾跌倒 谁的华裳
我曾哭泣 陷入深海的月光
谁的泪滴 谁的梦想
谁曾彷徨 谁曾遗忘
语音袅袅,笛声袅袅
黑暗空远的殿堂中,只有汉青的声音和我的笛声
语声停歇,笛子却是愈吹愈是吹肠荡气。
远远的,又亮了一盏灯。
灯下的人,缓缓的退去。
那低而轻的步声,渐渐的远去。
一线光,一缕音。
终于于寂。
不知道哪处角落,忽然吹起了一阵风。
将遮掩我身形的纱吹得飘飞开去。
火红的衣带和披散的头发,一起飞扬,我甚至没来得及放下唇边的短笛。
汉青的声音重又响起,清亮的少年的声音,连同那二百个舞者,齐齐地说:“飞天殿恭贺辉月殿下生辰。”
很多年後,有人给我看了一张淡墨的画。
黑白灰,浓浓浅浅的涂抹,有一抹嫣红,鲜明得让人触目惊心。
红衣黑发,短笛如玉。
明月千里,余香满身。
恍如隔世一般。
从不知道,那时的我,在人的眼中,是这般模样。
令所有人的,驻足侧耳,定定凝望的一抹鲜红色。
在暗沈的殿堂中,飘然欲飞的一点红衣。
“殿下……”汉青爲我更衣,把那繁复的礼服一层层穿上身。
内衫,衬衣,薄服,长袍,短袂,华甲……一件又一件,把我象粽子一样包了又包捆了又捆。
动了一下,觉得真是举步维艰。
身後有华丽繁复,迤逦一地的长长衣摆。
“太重了……”我费力的仰头吸气,任他给我扣上宝石的系颈纽绊:“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殿下,正服就得这麽穿。幸好这是辉月殿下过生辰,不是大礼服。要是天帝陛下过生辰,那件正装光头冠就是……”他比划了一下:“这麽高。”
吓,吓死我了。
那脖子还不得压断了。
“殿下,我身份低微……”他终于最後理好了我腰间的佩饰:“不能陪您上去。您自己……多留神。”
“嗯。”
他目光中水光盈盈。
汉青……
爲了你们,我也会处处留神的。
把那个遮盖半边脸孔的面具,轻轻覆在了额上。
深吸一口气,我迈步向前。
长长的回廓,高高的,看不到顶的石阶。
我从侧面的梯阶处慢慢的向上登。
环佩叮铛,衣摆悉悉簌簌作响。好高的石阶,这身份地位的象征,让我觉得脚步越发的沈重。
我的身上,究竟有多少重的枷锁?
远远听到殿中有人歌唱,歌喉细腻宛转,如珠落玉盘。
不知道是谁在歌唱。
长长的石阶,终于也走到了尽头。
我没有擡头,就远远的站著,按照舟数次教过了我的,躬身曲起一膝行礼:“陛下。”
“飞天何须多礼?”那威严流转的声音十分柔和:“刚才一曲笛声,教人心驰神往。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巧思。”
“陛下过誉,还是陛下与辉月不嫌弃,我才敢献丑一次。”规规矩矩的把话说完。
“快入席吧,等你这半天了。”
这个声音我很陌生。
不是天帝,不是辉月,那麽是星华了。
向他的方向微微颔首:“更衣延误了些时候,请勿见怪。”
“怎麽会,”那声音听来爽朗有些豪迈之气:“别跟我客气了,快坐吧你。”
我在那张空案前站定,拂衣,盘膝,缓缓坐下。侍立的人爲我斟上香气四溢的茶。
我在那袅袅升腾的热气中擡起头,缓缓看向坐在我对面案上的
辉月。
他也把目光投向了我,缓缓举杯:“多谢你的歌舞。”
我有片刻的怔忡,然後也把杯擎了起来:“不用客气。”
那是极尽温柔和迷蒙的眼睛,迷蒙中却有晶莹的微光。淡然有些忧愁的目光,流泄如水如月华的,象是穷尽心力也无法说出的愁绪,长长的浓浓的睫,将那水样的眼睛隔在尘世之外。
漆黑的云发倾泄了一身,秀雅惊人的眉宇面貌,略有些单薄的唇,象是弱不胜衣。
茫茫然把茶喝了下去。
全不知滋味。
那双眼睛,会让人愿意穷尽一生去深深记忆。
被注视的刹那即是永恒。
他垂下了眼帘,那美丽如梦的眼睛不复见。
我缓缓转过头。
原来这就是辉月。
如月之生辉,那幽雅的流光,让人一见即醉。象春思秋绪,象流星过眼,象月华余香……
反而记不住他的面貌,他的五官,应是什麽模样。
那一份扑面而来的温雅,夺人心智。
不知道爲什麽想起了舟。
第一眼看到舟的时候,那种心悸的感觉。
现在,又涌了上来,手指无力的蜷曲著,象是被抽空了所有的气力。
“认识这麽久,倒不知道你也多才多艺。”坐我上首的,星华爽朗的笑声让人心生好感,不由自主就想亲近他的感觉:“来来来,辉月来开席,我要罚小飞天三杯。”
我微微一笑,这个俊美的星华有著极浓丽的剑眉,好看得不得了,但是更可人爱的是他的脾性。
“对了,飞天决定了没有?”他促狭的挤挤眼,冲我举下杯:“你的终身大事……有决定了没有?”
这个令我辗转爲难的问题,就被他这麽轻轻巧巧说了出来。
不知道如何作答,顺口说道:“席毕再说罢……我还想多让你猜一会儿。”
他眉毛挑了起来:“小飞天居然学会钓人胃口了?好,我便再等你一时……对了,如果你要挑我的话,给我个暗示就好,我是很从善如流的哦——”
不知道爲什麽,那黑亮的眼睛里闪动的亲切和善意,让我鼻头一热,这个人也是真心的在关心著飞天吧:“嗯,我记得。”
“飞天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天帝悠悠开口:“因爲辉月庆生吗?”
才不是。
但却答:“那是自然。”
轻轻擡起头来,看到那至高无上的一个人。
天帝。
他目光灼灼,落在我的面上。
虽然隔著一个面具,却觉得那目光利如锋芒,一直要刺进心里。
在这样的目光下,虽然重重华衣包裹,却让人突然生出赤裸无防备的脆弱之感。
好厉害的一个人。
好厉害的一双眼。
“哎,行云要吹箫了。”星华说道。在天帝与辉月面前,他丝毫不拘束,性子豪爽狂放:“别说话了,仔细听听。”
我极目向下望。
杨行云?
不知道爲什麽,心莫名的漏跳了一拍。
想到他身上那道长而深的剑痕。
这个人……
远远的,长长的高阶下面。
殿堂中绿纱飘飘,一身白衣的人,亭亭立于象是柳丝烟幕的绿纱中,身形似真似幻。
忽然箫音细细,宛转传来。
似秋风呜咽,似冰下流泉。
缠绵悲伤,如泣如诉。
象是出尘仙子,那样遗世独立的高傲。
高傲中,却又显得无助。
箫音一缕,飞越远山重水,象是在苦苦寻找,却一无所得。在梧桐秋霜间低徊,在子规啼血时悲泣。
让人心里酸楚难当,直想落泪的箫曲。
我有些茫然。
这不是庆生典麽?怎麽杨行云吹奏这样悲凉的曲子来扫兴?
好象听到一声轻叹响起在耳边。
我茫然地侧头,辉月那似融融生光的面庞上,却是一派的平静柔和。
是我的幻觉吗?
箫音一转,一线拔高。我看著那绿云飞雾中的人影。人似春柳,音若秋风。
怎麽了?
他心里藏著什麽事情,爲什麽会有这样的曲音?
纤音遏云,幽咽低诉。
杨行云……这个人象个谜团。
美丽动人的箫音,却让人凭添疑思。
节目不算太多,杨行云吹箫原来是压轴。
终于算是开席,络绎不断的有人走上这高台来,向天帝行礼,再向辉月敬酒。
那麽弱不胜衣似的辉月,饮酒却如星华一般的豪爽,杯来便干,面不改色。
真是人不可貌相。
竟然也有人跟我碰杯。
都是我不认识的人,嗯嗯啊啊胡混过去。
“飞天,”星华侧过身来和我碰杯,忽然小声说了句:“你想好了?”
我愣了愣,没点头也没摇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真要和克伽?
不,我用力摇头甩掉那让我毛骨悚然的想法。
不知道爲什麽就是不想和他。
星华一手撑在锦垫上,向我靠近,呼出的气带著酒香喷在我的耳边:“如果要我的话,你直说就可以。”
我不自在的缩缩脖子,向一边让了让,目光不由自主向辉月那溜了一溜。
他晃晃手里的杯:“以爲你想通了,原来还在犯傻……”
他的口气让人觉得上火:“你说谁犯傻?”
“你呀,”他一副欠扁样:“不知道你什麽时候死在他手里,估计你那就叫死得其所。”
我皱著眉头,估计戴著面具他也看不到:“喂,你要这口气好象你很关心我。”
他眉毛都竖了起来:“那是自然!我不关心你,还有谁关心你啊!”
我趁空问了一句:“那麽我应该找谁成礼?难道除了你和克伽,就没有好人选了麽?”
他嗤地笑出声来:“怎麽没有最上面坐的那个才是顶好人选,看你敢不敢张口要。”
啊?
天帝麽?
我回过头去看他,他正专注地与身边躬身伺立的人说什麽话。可能是发觉了我的注视,似电的目光一下子扫过来,吓我一跳。
“喂,没搞错吧,他这麽凶……”
“凶才好,”星华弹了我的面具一下:“回来再没一个敢嘲笑你的长相,不然也就是轻视他的威严了。再说,他的战力比克伽只高不低,不然当年老大的位子就成了他坐的麽?”
是麽?
听起来倒是好选择……
可是,这麽一个看我一眼我就要腿软的家夥,也不比克伽好到哪里去啊。
跟这种人同榻……那啥,不跟与虎谋皮一样啊!
忽然席间的人声脚步声一停,不知道爲什麽全静了下来。
却听到克伽的声音说:“飞天殿下是不是有所决断了?”
XX的,原来还是冲著我来的。
看他脸上那种自信满满的表情,我就很不爽。
大殿里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目光,都停在我们这两席上。
从我转到辉月,又转到星华,再转到克伽。
看得我那叫一个不爽啊!
什麽意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