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呻吟-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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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文听罢,放声哭了;掩着泪脸走出了南先生的房门。但第二天她又来了,平静地说:“我还是不能另做选择。”
南先生说:“尹文,你是个城市的知识女性,想问题想得开,有广阔的生活领域,你会很快就投入新的生活;而翁七妹是个乡下女性,生活的路又很窄,又遭受了那么大的身心创伤,我几乎是她惟一的生活希望了,你叫我怎么放得下呢?”
“你说的,我都理解;你想过没有,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啊!”尹文痛苦地说。
南先生哑然无言。他知道,他的任何一种选择,都是以伤害其中的一个为前提。
“你不要草率做出选择,你应该很好地思考一下。我等着你。”尹文说。
南先生点点头。
经过半年多的思考,他感到他真正爱的,还是尹文。他与尹文有共同的生活基础,是基于爱情的自然而然的结合。他与翁七妹则是非常时期的特殊产物:也有爱,是感恩之爱;也有情,是悲悯之情。想清这一切之后,他陷入一种无奈之境:他对生活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权力,他对生活已无法交待了。
是尹文送给了他选择的权利。尹文对他说:“翁七妹也是命运的无辜的受害者,我不恨她;相反,我尊重她,应该以姐妹之情善待她。我想,为了不使我们三人都痛苦,我们把她接出来,跟我们一起生活,我们养她一辈子。”
南先生感动得直流泪,紧紧拥抱尹文娇美的身体。他感到尹文是个善良的、了不起的女性。
尹文便与南先生一起来到了后岭。
翁七妹听说南先生回来了,悲喜交集,鞋子都没顾得提,趿拉着就到了村口。看到南先生身后还有个女人,她的心倏地就悬了起来,又悄悄地趿拉回去,关在屋里,心跳不止。
南先生先到了翁上元家。翁上元也是又惊又喜,“伙计,你还知道回来啊,咱七妹……”见到南先生身后有个鲜亮的女人,他愕然不语。南先生介绍说:“这是尹文。”翁上元不知道这个尹文是南先生的什么人,也不好问,便说:“请坐,都请坐。”
刘淑芳给客人们沏水,一边沏水,一边偷偷地瞥那尹文。不巧,也正碰上尹文寻机过来的目光,刘淑芳把水倒到杯子外边。
由于有个陌生女人在身边,翁上元不知说什么好,气氛有些夹生,也使南先生很不自在;他后悔不该让尹文来。
“这次来,是不是要把你的行李搬走?”翁上元终于找到了话头。
“不,我是来接七妹的。”南先生说。
“难得你还想着七妹,她盼你盼得苦哩!”
“她还好,”
“身子一天比一天差了,就靠心气儿硬撑着呢。”
“我这次来,就是要把七妹接出去,给她看病,养活她,养她一辈子!”
“不管咋说,你还算有良心。”翁上元给南先生装上一袋烟递过去。
南先生接过烟,气氛才亲切起来。
“让淑芳准备晚饭,你去看看七妹,她等着你哩。”翁上元对南先生说。
南先生磕去烟灰,“我这就去。”南先生能感觉出翁七妹在哪里等他,就直奔了他原来的住处。
果然那门开着。他的脚步沉重起来。
进了门去,翁七妹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他失声叫了一声“七妹!”
“我的亲人儿哟!”翁七妹扑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翁七妹浑身颤抖着,泪水打湿了南先生的衣襟。南先生也情不能自持,跟着七妹哭起来。一对泪人儿软软地跪在地上,歌哭他们进来的相逢。
“你把咱扔得好苦哇!”翁七妹抽咽着。
“我也想回呀!”南先生抽咽着。
“咋不回呢?”
“头绪多啊。”
“那咋不捎封信呢?”
“信不好捎哇。”
“咋不好捎?”
“信里说不清啊。”
“有话直说,咋说不清呢?”
“有些话不能在信上说,只能见面才能说。”
“是不是关于那个女人,跟你一起来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
“那个女人也想来看看你。”
“甭看!咱一个惨惨的妇人,她看个啥?你们读书人心眼咋那么活哩?离开咱就粘乎上别的女人了,叫咱咋说你呢?”
“她不是别的女人,她是尹文,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尹文。”
“我知道她是尹文,还知道你心里一直没搁下她。”
“这都是命啊!”南先生无奈地感慨。
“是命。”翁七妹也说。
……
“七妹!”外边传来尹文的叫声。
跪在地上的一对泪人赶紧相扶站了起来,屋外的女人已经进屋。她向七妹伸出手去,“你就是七妹?”未等七妹作答,她早已把七妹的手拉到自己怀里,“七妹,你受苦了。”
被一个陌生的女人如此问候,翁七妹心中五味翻腾。“你是尹文?”
“对,我就是尹文。早就听说了你,惦记着来看看,果然是一个俊俏的姑娘。”尹文大大方方地说。
“比不上你。”面对洒脱妩媚的尹文,翁七妹感到一丝卑惭。“我是叫你嫂子,还是叫你姐姐”翁七妹问。
“你随便吧。”尹文爽快地应着。
翁七妹的心凉了。她忧怨地看了南先生一眼。南先生卑怯地低下了头,面对一张喜盈盈的笑脸,翁七妹不愿露出愁惨。她有她的自尊。她说:“还是叫姐姐吧,叫姐姐亲。”
“我的好妹妹!”尹文把朴拙的翁七妹拥进怀里。感受着这亲热的拥抱,翁七妹心中悲愤地说:我完了!
九
夜晚,尹文和翁七妹住在一起。
“七妹,我知道你对明阳的照顾,我谢了。”尹文说。
“这话就远了,我落忍。”翁七妹说。
“什么叫落忍?”
“用你们城里的话说,就是甘心情愿。”
“你真是善良的姑娘。”
“说不上,你要是在我这份上,也会这么做。”
翁七妹的话,使尹文震惊,她感到了这个村姑人格的力量。
“你为明阳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一定好好报答。”
“你又说远了,咱是落忍,没想着报答。”
“我们接你进城,帮你治病,跟我们一起过,让我们俩像亲姐妹一样。”
“那咱可就高攀了。”
“高攀什么,我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尹文竞哽咽了。
翁七妹说:“咱不说这个了,咱说说你们城里的生活。城里是咋个样子?”
“城里人住楼房,上班坐汽车,就连屙屎都坐着。”
“城里人可真福气啊!”
“城里有大商场,女人穿的戴的,花花绿绿,数也数不清;城里有影剧院,大冬天里暖气放着,热热呼呼地看戏看电影。”
“都演啥戏?有梆子戏没有?”
“京剧、评剧、豫剧……啥剧都有,有梆子戏,河北梆子,山西梆子。”
“没咱山里的梆子——京西梆子?”
“没有。没听说过。”
“噢。”翁七妹很失望。“咱这儿的梆子很好听,南先生没跟你说过?”
“没说过,可能是还没来得及说。”翁七妹听了,就更失望了。她感到,南先生心里根本就没有她。
“城里人的日子真好,真让人羡慕。”翁七妹说。
“所以,你要跟我们出去,去过城里人的日子。”
“再说吧。”
“七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尹文被七妹的话搞得莫名其妙。
“睡吧,你走了那么远的路,也累了。”翁七妹说。
尹文一会儿就睡着了。翁七妹的眼,一夜都睁着。
第二天,尹文说对南先生生活过的山、地和羊群都感兴趣,叫南先生领着她去转转。翁七妹说:“叫大元领你转吧,我还有话要对南先生说。”
翁大元被叫来了,他双眼圆溜溜地瞪着尹文。尹文摸了摸翁大元的脑袋;翁大元头一甩,“少摸人家的脑袋!”他对尹文有很强的敌意。刘淑芳感到过意不去,“还是我领你去吧。”
南先生跟着翁七妹回到了他原来的住处。
“我不能跟你走,跟你走,我算个啥?”翁七妹说。
“算我的妹妹,我的亲妹妹!”南先生说。
“我不是你的亲妹妹。以前我是你的过路婆娘,今后什么都不是。”
“你是我的恩人,我的小母亲!”
“那是你们知识分子的说法,我啥都不懂。”
“你的身体坏了,我不能搁下你不管。”
“那是咱的命,跟你无关;你不要大发慈悲心肠,那会让我瞧不起你。我只知道,既然做不成夫妻,就都离得远点,别粘粘乎乎的,都烂、都贱!”
“你怎么这么说?”
“那你让咱咋说!咱文化低,没那么开通,就认死门儿。你那个尹文也认死门,我看出来了。”
“你们怎么就没有一个不认死门的?”
“哎,南先生,可惜你还是个大教授,你不懂女人!”
“别说那么多了,我求求你,跟我走。”
“不走!”
“那你叫我怎么办?”
“你答应咱一件事,然后一了百了。”
“什么事?”
“你最后要我一次。”
“我不能。”
“咱做过你的女人,现在还是你的女人,你咋连一个可怜的女人最后的要求都不答应呢?”翁七妹哭了。把自己脱成一片惨白等着他。
南明阳教授懵了,“七妹!”他也哭了;任翁七妹把他的知识分子外衣一件一件褪去,露出光光的男人的身子。
南先生应了那个命令,“七妹,只要你说让我留下,我就不走了!”
“你是说梦话哩!你心里想过的,是你那城里的日子啊!你不要骗我,也不要骗自己!你已不是以前的南明阳,我也不是以前的翁七妹;以前的那两个人都死了,都死了!”
在泪水中,翁七妹的快感来临了,她大叫一声“明阳!”牙齿紧紧地咬在南先生的肩上,他的心肝痛彻!
一片死寂。
南先生的肩头淌着血。前七妹惨然地笑着,如一重幽魂。
她平静地穿着衣服,“你已经把翁七妹埋藏了,你该痛痛快快地离去了,明天你走的时候,不要说得太多;请你看在我们情一场肉一场缘份上,给一个可怜的女人留一点面子!”
要上路了,尹文见七妹未有动身之意,便说:“七妹,赶紧收拾一下,咱们早点走。”
翁七妹说:“咱先不走哩,我娘就我一个闺女,一走她会伤心;等给她老人家养老送了终,咱再去找你们,也过两天城里的日子!”她笑着,出奇地恬静。
尹文看着南先生,投去祁求的目光。
南先生面无表情,“也好。”
“你们赶紧上路吧,我腿脚不好,就不送了。”翁七妹平静地目送他们走远了。
南先生走到村口,见到了默默地站着的翁大元。
“大元,我走了,有功夫跟你七姑到城里去玩儿。”
“不去,我不认识路。”
“你别生气,有些事你不懂,大了,也就懂了。对了,大元,现在国家恢复了考试制度,就你的文化水平,可以直接考县城的中学。”他见大元不吱声,转身对身边的翁上元说:“上元兄,孩子的事,你要早做打算。”
送走了客人,却不见了翁七妹的踪影。翁上元找到了南先生原来的住处,见到了满面泪水的翁七妹。
“叫你去,你不去;人家走了,你倒有出息了!”翁上元挖苦道。
翁七妹愤怒地瞪着翁上元,“去?去干啥?给人家做小?!”
翁上元愕然。
翁七妹放平静了语气对翁上元说:“哥,你回去吧,让咱一个人呆会儿就好了。”
翁上元愤愤地走出屋门。
“肏!这叫什么事儿哩!”
屋里只剩下翁七妹一个人的时候,她感到眼前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