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迂回的路-第1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这种事,别乱讲。”
千岁看著原厂把邓可人得跑车驶走。
不知为了什么,他像是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台风凤凰离境,来了喜鹊,横风横雨。
他母亲说:“千岁,今晚别出去了。”
“车站上招眼挤满百多辆车。”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
“可计双倍车资。”
“叫你别去。”
千岁答是是是。
母亲看著儿子轻轻说:“听说一结婚,就都光听妻子的话了。”
这许是她唯一心事。
“妈妈我陪你回乡探亲。”
“所有亲人都问我们要东西,先是猪油白糖,后来要电器家具,接著要七日港澳游,现在看不起我们了。”
“你可想回乡住?”
“我喜欢城市。”
千岁觉得母亲还有别的原因。
果然,她轻轻说:“你爸回来,找不到我俩,那可如何是好。”
讲的有道理,千岁恻然,他也盼望父亲时时在梦中出现。
深夜,电视开著,播幕员不停轻声报告台风新闻,千岁打瞌睡,梦中看到自己--只有一点点大,父亲仿佛已经辞世,他满山走,漫无目的,有点凄凉,却又有点畅快。
荧幕上闪过一辆鲜红得跑车残骸,记者说:“跑车撞成一团废铁,怀疑司机醉酒超速驾驶……”
千岁没看见,他蜷缩在沙发上熟睡深夜,电视开著,播幕员不停。
他母亲轻轻关掉电视。
他睡到第二天清晨,被门铃唤醒。
门外站著三叔,他铁青著脸,强做镇静。
千岁问:“什么事?”
“千岁,别惊动你妈,快梳洗,跟我走门外。”
任何时候,三叔那样尊重千岁妈,真正难得。
千岁连忙洗脸更衣,与三叔出门,“去何处?”
“派出所。”
“到底什么事?”
三叔叹口气,“二小姐昨夜车祸出事,重伤入院。”
千岁张大嘴。
“她的跑车风雨中闪避一辆货车,装上灯柱成一团废铁,几乎断为两截,救护人员剪开车门,把她拖出,她一直昏迷不醒,警方与邓家追究责任。”
千岁明白了,他出了一身冷汗。
“车子进过王家得修车厂。”
千岁连忙说:“我会向警方交代,跑车的确停过王氏修车厂,但是我们却原封不动,通知原厂驶走。”
三叔一听,突然松口气,刹那间出现一脸皱纹,像是老了十年。
“让我说话。”
派出所内邓家律师一见他俩便迎上来。
警员接著问:“谁是王氏修车负责人?”
“我,王千岁。”
王金源有妻有儿,凡是还是由王千岁担当。
三叔迟疑片刻,维持缄默,他并不偏心,凡是分轻重,这个时刻,他也觉得千岁做的对。
千岁异常镇定,答案纹理清晰,时间地点俱全,方便警方记录。
“我决定请原厂修车师傅派人来开走跑车,我们有记录,并且有对方签名。”
“邓小姐为何不往原厂?”
“我们假设她认为我们手工不错。”
“还有其他理由吗?”
“也许,她常修车,我们比较快捷,但这次我们没有零件,故此,不予受理。”
“你可有碰过引擎或刹车?”
“完全没有。”
这时,三叔忽然站起向一个人迎上去,那人身形神气高大,千岁听见三叔叫他邓先生,原来是邓树荣本人到了“。
他与律师低声谈了几句。
然后他走近千岁,“劳驾你。”
千岁连忙站起来垂手说:“应该的。”
律师再与他商议了一会,他又匆匆离去。
这时,警官对王千岁说:“你们可以走了。”
三叔松了一口气,与千岁离开警署,两人汗流浃背,这才发觉,已在派出所逗留超过三个小时。
千岁问:“邓可人情况如何?”
三叔恼怒,“谁理她,夜夜超速驾驶,如一枚定时炸弹,祸延他人。”
千岁不出声。
“幸亏这次我们没有替她修车,否则麻烦多多,警方已把那团废铁拖走,邓家会找专家研究可是机器出了毛病,我们甩难。”
千岁沉默。
“过一段时候,我会向管家辞职,千岁,这次多得你。”
“应该的。”
三叔长长嘘出一口气。
千岁在三天后才从三叔口中知道邓可人已经苏醒。
他说:“命不该绝,她头颅严重受创,半边头盖骨粉碎,只剩一块头皮包著脑子,左耳失聪,喉咙重复插入氧气喉,令声带受伤,据说声音粗糙。”
千岁惊骇,“以后怎么办?”
“医生神乎其技,会有办法,她此刻戴著特制头盔保护头颅,将来用人造骨头接驳。”
千岁问:“她在哪家医院?”
“圣灵私家——千岁,此事与你无关。”三叔警告千岁。
“明白。”
可是过一天,千岁还是到圣灵医院探访。
“我叫王千岁,请问邓小姐是否方便见我。”
“你等等。”
看护进病房说话,片刻出来,“邓小姐请你进去,不过,先随我来穿上袍子口罩。”
他轻轻走进病房,一时没把病床上伤者认出来。
是她先叫他:“千岁。”声音嘶哑。
他蹲向前
邓可人像只被主人丢弃的洋娃娃,瘦小软弱,脸上有缝针疤痕。
千岁不知说什么才好,半晌,他说:“以后别开快车了。”
她反而笑,“我醉酒,什么都不记得。”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一般穿著袍子口罩,可是看得出是个女客。
看护说:“可人,邓太太来看你。”
千岁意外,邓太太竟这样年轻,仿佛不比邓可人大许多,他蓦然想起:这不是邓可人生母。
果然,那位邓太太站在病房门口,并没有走近的意思,只远远招呼一声。
母女冷淡地说了几句,然后,邓太太说:“你有朋友,我先走。”
她拉开门离去,一出病房,就扯脱身上袍子,露出名贵套装。
可人不出声。
千岁轻轻问:“姊姊可有来看你?”
可人点头,“她匆匆来回。”
千岁忽然问:“几时装人工头骨?”
“明天下午。”
千岁说:“祝你早日痊愈。”
“多谢你来看我。”
千岁离去之际在走廊看邓树桑与随从进来,他轻轻闪避一旁。
千岁不想打恭作揖。
那几个人走过,走廊好象卷起一阵风,所以叫威风。
千岁静静离去。
可怜的邓可人,平日一起玩的猪朋狗友不知去了何处。
她的红鞋儿呢,医院只有一双灰色拖鞋。
不过,她仍是邓树桑的女儿,她决非公路边红灯区里一名飘零女。
也许,王千岁的同情心是过分泛滥了一点。
下午,金源蟠桃夫妇抱著孩子们来道谢。
金源汗颜,“三叔说你一手把事揽上身。”
蟠桃同孩子们说:“说谢谢二叔。”
两个幼儿咧开嘴笑。
千岁妈莫名其妙,“什么事?”
金源吁出一口气,“千岁你是好兄弟。”
千岁拍拍他肩膀,“我们没事。”
一家四口吃了饭才告辞。
千岁妈说:“他们家真热闹,没一刻静,孩子们会走路的时候,更加吃不消。”
过一会,她说:“陈太太问你为什么不找她家小姐。”
“我以为她不喜欢我。”
“我猜那是欲擒故纵。”
千岁笑,“谁有空玩游戏。”
“那么,明日陪我与桑太太喝茶。”
真没想到母亲有那么多朋友,而那些伯母,又都有待嫁的女儿。
不是人家不够好,是他配不上别人。
第二天他不愿去见桑小姐,千岁妈忽然落泪,千岁吓得即时更衣。
到了公园茶座,千岁妈仍然双眼通红。
桑太太朝千岁点头,“千岁长得这么高了。”
她外形朴素踏实,千岁对她好感。
桑小姐也迟到,不过桑妈有解释,“桑子在飞机场上班,她马上来。”
桑小姐匆匆赶到,活泼大方地打招呼,身上还穿著卡其布制服。
她是文员,千岁一看就知道不是物件。
可是桑伯母随即介绍:“桑子是在飞机场任职见习修理员,你们俩的工作都与机器有关。”
千岁心想,噫,可能多一个朋友。
桑子叫了客霜淇淋爽朗地吃起来。
约会后千岁妈说:“桑女比陈女好得多。”
千岁取笑说:“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
“啐,太不尊重。”
“妈,谁会让读过书的女儿嫁一个司机。”
“照你这么说,司机统共娶不到老婆,岂有此理。”
回到家,千岁查阅电邮,并无孔自然音讯。
虽是意料中事,却仍失落。
报上小角落有关甘肃二字新闻还是吸引他注意,大都是坏消息,像五月十五日下午四时,由白兰高速公路白银驶往兰州方向高岭子隧道内发生重大车祸,一辆轿车与一辆加长太货车发生追尾碰撞,二死三伤。
记者连死伤者姓名也不写:反正告诉你也不会知道。
终有一天,甘肃两字同山西、辽宁、湖北、宁夏、青岛这些省份一样,失去任何特别意义。
三叔来访,同千岁妈说:“千岁今年长大许多,你可放心。”
千岁妈忽然笑,“我放心他?等他一百岁吧。”
千岁搔搔头,一百年?那是一世纪呢,人无百岁寿。
三叔却说:“我们都已年过半百。”
“你盼望长寿?”
“我不介意皮肤在骨架上打转,最重要是健康。”
千岁妈问:“听说你向东家辞工?”
“提了,东家不让我走,邓先生亲自出面挽留,加薪百分之三十,我允留下。”
千岁妈嗯一声。
三叔声音低下去:“我在邓家,认识一个人。”
屋子忽然静默,三个人,都不说话,电话铃响,也没人去听。
三叔轻轻说下去,“她叫范迎好,人老实,相貌端庄,是管家老范的侄女,三十岁,高中程度。”
千岁立刻知道是什么一回事,他微微转身,看向母亲,想知道她的反应。
只见千风妈嘴角弯弯,像是微笑,但是眼神呆滞,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不是好事。
三叔说:“我们俩打算结婚。”
千岁妈连忙说:“恭喜你,三叔。”
三叔欠欠身,“我很想有个家,迎好厨艺颇佳,人品不错,过年过节,她到邓家帮手,我们因此认识。”
千岁说:“三叔几时介绍我们认识。”
“一定。”
他想一想,所有的话都说完了,便站起告辞。
千岁纳罕,轻轻说:“满以为三叔不再打算结婚。”
可是时势环境转变,忽然这种老王老五大受内地女子欢迎,又有生机。
三叔结婚后,他们母子势必寂寞,三叔不可能兼顾两头家。
千岁倒是不怕,可是母亲少一个说话的人,叫他恻然。
千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