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荣乡谣-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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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歇了。 二祥就告诉菊芬已经不在春林那里做了。菊芬奇怪,说做得好好的,为啥就不做了呢?二祥 就把自己的不是告诉了菊芬。菊芬说,我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别看春林当过书记做过社长 ,也 自私过,做过一些对不住村上人的事,但毕竟是一块儿长大的邻居兄弟,是个好人。二祥说 ,这两天一直后悔呢,也没法再回他那里了,手里有一点钱,也不晓得做点啥好。菊芬说, 再回去也没意思了,这么大年纪了,也不要再去拼了,啥也不要做了,光宗已经辞了职,自 己贷款买下了镇上的工业水处理设备厂,跟光宗说说,到他厂子里看看门看看仓库算了。二 祥一听倒是挺高兴 ,可他嘴上还是说,光宗那里能要人吗?菊芬说,光宗到家来过,专门请盈盈爹到厂里帮忙 搞业务。那死人着魔了,一头闷在那个《易经》里,不光看,还拿着火柴棍摆那些卦,我 不晓得他钻研那东西有啥用,是能当饭吃还是能挣钱?我劝他,他犟得像牛,就是不答应, 让孩子下不了台。我跟盈盈说说,让光宗帮你安排。
二祥没想到光宗会这么不给面子,明打明地捎过话来,说自己的亲戚朋友,他一个都不 要,要不,这个厂就办不好,早晚一天要关门。不说二祥下不了台,菊芬先就下不了台。没 想到大吉反倒笑了,头一次夸光宗有头脑,说光宗总算有一件事跟他想到了一起,说这才有 点搞企业的样。二祥弄不明白,大吉到底是在帮光宗,还是在坏光宗。
二祥一气之下,谁也没商量,在祖屋宅基地上搞起了花圃。别的花没有把握,他买了一 批君子兰种籽,专门育君子兰苗。他因陋就简,春林用钢筋搭棚,他用竹棍;春林一个棚八 米宽,他两米宽。他觉得育君子兰苗好搞,这东西贱,埋土里,浇水就行。
二祥看到君子兰的一瓣嫩芽尖尖拱出泥土时,那张嘴嘻得涎水涟涟。
二祥在他的花圃里嘻得手舞足蹈,四贵在韩秋月家也甜甜蜜蜜。
南风圈没打完,侯桂枝就说头痛。南风圈韩秋月收庄,她连和三把,下庄后,侯桂枝说 头更痛了。韩秋月就让大家散了。
侯桂枝回家,走时给四贵丢了眼色。四贵明白她的意思,没事地离开韩秋月家,在村里 溜了一圈,绕到了侯桂枝家的后门。四贵看四下里没人,推开后门一闪身进了许茂法的家。 后门自然是开着的,侯桂枝早给他留好了。四贵熟门熟路,直接进了侯桂枝的房。侯桂枝在 床上躺着,但她一点没有头痛,见四贵进来,她侧过身来,笑眯眯地用右手支起头来,左手 则放荡地轻轻撩开被子。
四贵立即被眼前那一团景象撩拨得晕头转向,自从那次二祥警告他以后,尽管他每一次 事后都跟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可几天之后,让侯桂枝那双笑眼一勾,他又掉了魂,像上 了瘾的大烟鬼,一时就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和意志。
四贵和侯桂枝注定是要出事了,他们竟会如此忘乎所以,大白天,事后他们竟忘情地相 拥而眠,两个人甜甜地一起入了梦乡,许茂法从后门进屋时,他们还在梦中比翼双飞。四贵 这么精细的人也有一失,他进后门时不知被啥干扰了,竟忘了把后门上闩,以致许茂法进 屋,没受到任何阻碍,也没发出任何声响。
是许茂法的叫声把他们两个从梦中惊醒,许茂法自然不晓得他的老婆正拥着别的男人睡 在他的床上,所以进屋后他没有立即进房,他在灶屋弄他带回来的肉和排骨,他那一声桂枝 叫得十分平常,平常之中稍带几分亲昵,让这一声平常的称呼带上了一种韵律,显得十分动 听和亲切。许茂法这一声平常的称呼,对房里的两个人却如同面对雄狮的怒吼,两人手脚都 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幸亏两人穿衣服似训练有素,幸亏许茂法没直接走进房间,要不他们 的那副狼狈会激起许茂法更多的怒火,后面的情节将不堪设想。好在他们穿衣的神速大大地 超过了许茂法走近房间的速度。
四贵没让自己沉溺在颤抖的泥团里,穿好衣服夺门就走。但侯桂枝还没有老到到应付自 如 的程度,她没回应许茂法的呼唤,却把乱七八糟的声响扔出房门外,许茂法麻痹的神经被乱 七八糟的声响惊醒,四贵企图夺门而走的时候,许茂法已手持尖刀挡住了房门。
四贵和许茂法面对着面把对方看清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傻了,都没能说出话来。可恶 的侯桂枝还在系扣子,许茂法没能看到更能令他怒火中烧的场面,但就侯桂枝系扣衣服扣子 的动作已让许茂法的肺气炸了。
随着那一声王八蛋,许茂法手中的尖刀已经刺向四贵,四贵出奇地冷静,他迅速闪开刺 来的尖刀,但锋利的刀尖早划破了四贵的臂膀,鲜红的血立即染红了他的白衬衫。血让四贵 感到没了退路,他反而迎着许茂法挺起胸膛。
〃你刺啊,你有胆就把我杀了!你张狂啥?你能困我的老婆,为啥我就不能困你的老婆 ?人家困你的老婆你晓得生气了,你困人家的老婆怎么不生气?我老婆是饿得没办法,你老 婆可是有吃有喝的,你以为我真的喜欢她?是你自己不中用,是她要我来的,一点也怨不 着我!你还想要这张老脸,还想在高镇像个人似的开店,就给我乖乖地闪开。〃
许茂法竟让四贵说糊涂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四贵就捂着伤口,大摇大摆走了出 去。
四贵在这种时刻能有如此表现,怕是连汪涵虚也不会想到的,这就叫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捎带着损害侯桂枝,说她有吃有喝嫌许茂法不中用,更不该说是 她主动要他来的。四贵前脚出门,许茂法后脚就清醒过来,祸根是这个臭娘们,他把一肚子 没能发泄出来的怒火和窝囊气,变本加厉地倾泻到侯桂枝那娇嫩的肉体上。侯桂枝经受了有 生以来最大的屈辱和痛苦,许茂法这一顿毒打,让侯桂枝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一个月内 汪家桥的人没能看到侯桂枝的身影。
侯桂枝躺在床上咀嚼痛苦的同时,也咀嚼着四贵负心的伤心,她一边恨许茂法,一边也 恨四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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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国荣
二祥的失败是注定的。在春林花房里的那些日月,春林诚心诚意想把养花的全部手艺教 给二祥,二祥那时候没有那个心思,更没有另立门户的妄想。一天到晚他只是埋头迷恋除草 、翻地、浇水这些简单而又繁重的体力劳动,他没有学整枝,没有学嫁接,也没学育苗,他 连施肥都没学会。啥样的花施啥样的肥,啥样的花啥时候施肥,啥样的花间隔多少时间施肥 ,春林跟他说过,也教他施过,但他记不住,他搞不清,怕搞错了毁坏了花。他只愿做粗活 ,不爱做这种细活,做细活要动脑筋,他不愿动这样的脑筋,太麻烦,麻烦的事累心。
二祥看到自己育的君子兰从土里冒出那一瓣尖尖的绿芽,快活得浑身热血涌动。 从那一刻起,二祥再不上高镇,也不再去看别人打牌,他差不多一天到晚泡在那花圃里,心 里比云梦给他生下正中还高兴。除了君子兰,谁的事他也不管,连四贵被许茂法划了一刀他 都不晓得。当然,这事除了菜花,四贵再没让别的人知道。奇怪的是许茂法这大炮也没嚷嚷 ,把侯桂枝打得趴瘫在床上后,他就背着杀猪刀回了高镇,半个月没再回来。
二祥整日在花圃里一眼不眨地看着君子兰的芽芽,那芽芽冒出土层后,老不见长,二祥 心里看着发急。肥施了,水浇了,草一根都不见,他坐在那里没事可做,只剩下心里发急。 他就想法再施一些肥,再浇一次水,多喂些肥,多浇点水,催它快些长。二祥想,它们长出 两个瓣来就可以拿高镇去卖,他多么想早点品尝这挣钱的滋味。
二祥把君子兰殷勤伺候了五天,第六天清晨,二祥嘻开着两排牙齿一颠一颠走进他的花 圃,叫他心痛的君子兰让二祥〃啊〃的一声立在那里不知做啥好,他的手脚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些君子兰的芽芽都黄 了。二祥蹲到地边,用手抠出一棵君子兰,根烂了,连那个圆圆的葱头都烂了;再抠一棵, 也是这样 ;再抠一棵,都这个样。二祥蹲在那里,他的眼睛模糊了,他看不到眼前的一切,滚热的眼 泪叭嗒叭嗒落到地里,渗进土里。
二祥在地里掉干了眼泪,心里还是堵得喘不过气来,但他没有骂,他骂谁呢?要骂只能 骂自己;他也没跟别人说,说啥呢?说啥都只能丢自己的脸。二祥把伤心憋在肚里,回 到家,一头栽到床上两天没起来。
二祥在床上躺着,四贵也在床上躺着。四贵躲得快,刀伤不深,尽管是报仇,但也不是 啥光彩的事,四贵没上医院,连村里的卫生室也没去。他只让菜花到高镇的药店里买了红药 水,买了点消炎粉和消炎药膏,再买了些药棉和纱布。四贵说着,菜花一样一样都记到了纸 上,又急急地赶到高镇药店照着单子一样一样买了,再急急赶回家,按着四贵的指挥,给四 贵一样一样上了药,用纱布给他包好,做得耐心又细致,但菜花为四贵做这些的时候,嘴始 终是咕嘟着的。菜花只是咕嘟着嘴,话一句也没说。
四贵做这种事,菜花心里当然难过。四贵回到家,菜花见他伤成这模样,吓丢了魂。四 贵的话一下抽了菜花心里的那根酸筋,酸得像往她心里灌了一瓶镇江老醋。四贵说,我一直 咽不下这口气,你年轻轻的,凭啥让这老贼糟蹋?这仇不报,不为你为我出这口气,我死 都口眼不闭。四贵说到这里,菜花就开不了口,四贵不是嫌她长得不如侯桂枝,也不是真跟 侯桂枝好,也不是不再喜欢她,而是为了报仇,是为了帮她出气。这样看,这事就不是那么 龌龊,显得有些大丈夫,有些光明磊落。菜花嘴上没了话,心里却还是酸酸的,菜花心里怎 么也抹不去四贵是抱着侯桂枝困了,而且困那么多次,困得鱼生意都懒得做,往远的地方送 鱼,总是让她去,他自己反倒在高镇卖鱼,为的是跟侯桂枝幽会,还给了她那么多鱼。反过 来又想,自己毕竟是叫许茂法这老狗弄了的,而且也是心甘情愿地让他弄的,也不是一次, 自己有错在先,蚯蚓翻不了筋斗,只怨自己腰里不硬,于是菜花就没有好说的话,心里发酸 也只好咕嘟咕嘟嘴,表示一些不高兴也就算教训四贵了。
四贵在床上躺着,侯桂枝也在床上躺着。许茂法狠毒地打她,她没有怨言,自己做了错 事,挨打是应该的。可恨的是四贵这混蛋,居然说她有吃有穿,嫌许茂法不中用,是她主动 找他寻快活。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当初送鱼的时候,一次一次是那样的无微不至,跟他做 事的时候,他疯了似的恨不能把她吃了,恨不能化在她身上。他居然会说他一点都不喜欢她 ,完全是为了报复他,她成了他报复他的工具。
侯桂枝想到这一层,心里就痛得淌血,她的眼泪不是为自己浑身的伤而流,也不是为许 茂法不再喜欢她而流,是为四贵的负心为自己的屈辱而流。许茂法不会再喜欢她,她也没有 脸再 在这个村子上呆下去,可她浑身是伤,这时候走到哪去呢?就在侯桂枝陷入茫茫苦海的时刻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侯桂枝不住地恶心呕吐,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的伤和心情不好引起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