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变-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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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玲珑又说了,“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我在想──这种鬼天气,能有个男人抱着我就好了,什么火炉热汤红的绿的,都不如这个。”
汪寒洋听得有点好笑又不由地有些伤感,这种赤裸裸的话,也只有水玲珑能说得出口,这或许正是她的可爱之处,当然,也是让某些“正人君子”避之惟恐不及之处。
记得她和龙琪刚“交手”,有天一起喝茶,龙言不知怎么地来了,看见水玲珑成了他姐姐的座上宾,这个见多识广的大律师下巴颏儿差点儿惊得掉下来,为什么呢?因为水玲珑尽管有能耐,人也很仗义,但她名声狼籍也是事实。所以她的“朋友”基本上全是男人,女人要么不屑要么不敢,跟她来往。怕人说闲话。龙言不知道姐姐龙琪怎么敢冒这个“险”?
“你怎么认识她的?”
“地球很小,撞上就认识了。”龙琪显然在避重就轻。
具体的问不出什么来,龙言只好拣重要的说:“你知道你的身份吗?”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为什么?因为能作官。玲珑她可是政府官员。”龙琪这样回答弟弟。官商结合这是当下最流行的。
龙言却不认可,作官的多了,何必找她?他说:“我觉得不妥……”
“为什么?”
龙言沉默片刻后,“先声明,我没有任何偏见,我只是有点自私,我担心姐姐你跟她在一起会让别有用心的人借机说你的坏话。你还不够树大招风吗?”
“怎么?怕我跟她学坏?”龙琪开玩笑,凡是她不愿正面回答的,都用这种办法。
“人坏不要紧,但不要让人知道你坏。”龙言意味深长地。
这话就不能不让龙琪考虑了。
龙言接着又说:“姐姐,你很能干,这不可否认,但你以外的世界仍然是一个以男人为中心的世界,也许以后的人们会用欣赏的眼光看水玲珑并给她一个公正的评价,但现在,不可能。我听过她的很多事,一句话──乱七八糟。做为你的弟弟,我可不希望你被人说成那样。女人最怕什么?最怕绯闻。”
龙琪叹了口气,这就是女人的悲哀吧。她盯着龙言说:“你们有些男人的上升之路还不如水玲珑呢!”
古语云:习得文武艺,售与帝王家。这大概是中国男人卖得的最高价──出将入相。男人早就已经插标自卖了,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女人?
“这我承认。但……”
但什么?
──但,男女是不平等的。这就是现实。龙琪一个人再能干,她也扭转不了乾坤。
龙琪当时沉默了一会儿,给龙言念了《圣经》约翰福音第 8
章的一个故事:文士和法利赛人带着一个行淫时被拿的妇人,叫她站在人群中,然后对耶酥说:夫子,这妇人是正行淫时被拿的。摩西在律法上吩咐我们把这样的妇人用石头打死。你说该把她怎么样地呢?耶酥就对他们说: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拿石头打她。人们听见这话,就从老到少,一个一个都出去了……
──在这个尘世中,谁是无罪的?
说别人,你清白?
这不是天堂,谁都不是天使。
这是尘世,连空气中充满了尘埃。照照镜子,数数自己额头上的污垢吧。
莫论人非,有些事是给命运逼的;常思己过,你若遇到,还不如人。
龙言再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旁边的汪寒洋听得很有触动,这与其说龙琪是包容的,不如她对人性是体贴的。后来刘雪花在的时候她们又说起水玲珑,杨小玉说:“玲珑的确算个漂亮人物,不过以她的资质……怎么会去坐台呢?”
刘雪花就说了:“你们没去过农村,不知道那里的妇女们日子有多苦……”
农村妇女的生活状态汪寒洋应该是最清楚。她大学毕业后在报社当记者,去过云南的好多贫困山区,那些可怜的姐妹们有很多都上不起学,从小就在地里劳动,长到十六七岁或者更小时,为了给家中的兄弟凑一笔娶媳妇的彩礼,早早就被迫出嫁了。有的为了糊口,离开了那片贫困的土地,来到城市,在霓虹耀眼的高楼大厦中,她们没文化没技术,又跌到了社会的最底层。
水玲珑当年,怕也是她们中的一员吧?背着简单的行李,站在繁华都市冰冷的水泥地上,惘然四顾……
她、她们,能做什么?
新的贫困,又将把她们逼得堕入风尘。谁不愿意做公主做千金,做不了这两样,做公务员做白领至少可以自食其力。可是命运逼人,由不得你。
前年开始建影视城的时候,从以前娱乐城的旧址下挖出十几副白骨,雇来看工地的一位老人悄悄说,那都是坐台的小姐们的。她们有的一入门,就被没收了身份证,一直要被逼着做到死。还有就是,她们知道的某些秘密太多了……
这真让人头皮发麻。
“怎么没人报警?”也忘了在场的是谁,问了这么个幼稚的问题。
那位大爷压低声儿,“谁敢去?民不举,官不究。”
其实就是举了,官也没法究,这些年凡是开娱乐城的,哪个不是后腰子挺硬,警察能管得住谁?人还没抓进去,命令放人的电话已经打到公安局长办公室了。所以说,有些案子不是破不了,是不能破,因为一旦捅开黑洞的盖子,足以吸进一批人。
那天从工地回来的路上,龙琪突然说:“玲珑就是出自那种地方……”
──水玲珑也是出自娱乐城那种地方。“那种地方”,是世俗中最苦的死海,一旦进去,要么,变成人杰浮上来:要么,变成尸体沉下去。
水玲珑是浮上来的不多的几个。但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且一直在付出。至少,她在这地方恐怕是很难嫁出去了。
水玲珑这时又笑了,她是个乐观的人,不光自己快乐,还能给别人带来快乐。她说:“喂,我觉得龙老板还真有两手,那个姓方的小伙子人不错,他的嘴唇很性感,可他的眼睛很干净。”
汪寒洋看着她,开玩笑道:“你不是在打什么主意吧?”
“说实在的,这种男人,你打他的主意没用,得他打你的主意。”
汪寒洋给她说的心里一动,“他……打你主意了?”
水玲珑摇头,“他要真是那种人,龙老板能瞧得上眼吗?小丫头,告诉你吧,太容易被勾引的男人,女人一般都没兴趣。”
汪寒洋听着,觉得这话真是爱情宝典,想了想说:“他是市刑警队的。”
“管他是什么,自己喜欢就行,龙老板别说养一个男人,就是养百十来个也应该没问题的。我看得出来,那小伙子对你们老板真是像拜佛一样虔诚。这年头千金易求,难得有情人。”水玲珑话语间不无羡慕。
汪寒洋笑一笑,慢慢地说:“那家伙结婚了。”
啊,水玲珑表情看上去相当吃惊,半天才回过神,“龙老板原来也肯吃这种亏……”
“吃亏是福嘛。”汪寒洋无奈地。
水玲珑摇头,“傻事都是聪明人做的!你还是……劝劝你们老板吧,叫她别陷太深了。婚外情可是个无底洞,女人输不起的。叫她玩玩就算了,漂亮男人有的是。只要花点儿钱,天上的仙童都会下凡来。”
水玲珑这时表现出了一个女人对世俗最基本的认知。
汪寒洋没有作出相关回应,看着无边的夜色,轻轻地吟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水玲珑正像她说的,没读过几年书,但美是直观的,她也为李煜那首词中的意境给感染了,沉默良久后问:“这曲子真凄凉,听得人心里冷飕飕的,有名儿吗?叫什么?”
汪寒洋说:“相见欢。”
一直等所有的嘉宾都散去,扈平才有功夫问何苏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小丫头却摇了摇头,“算了,都过去了。”
她心里很难过,欲防微杜渐却差了一步,说还有何益。她太不小心了,自己的地盘上居然着了人家的道儿。对自己失望之余,懊恼地叹了口气。
扈平看着她,轻轻地说:“不用叹气,更不要自责。因为这世上的很多事,是防不住的。如果能防得住,就不会有事故,当然也就不会有故事。”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篱笆扎得再牢,该丢的羊,一只都不会少丢。否则,狼就会饿死。上天不愿意这样。羊是它的,狼也是它的,羊吃的草,也是它的。它创造的就是一个充满矛盾与竞争的世界,生机与危机共存。
何苏琳看着这个漂亮又善解人意的男子,心里的伤感却又多了一点,“小玉她……”
扈平沉默了一会儿,眼泪已经开始在他的眼眶打转,但终于没有掉出来,因为有些感觉,是要独享的。比如思念,就应该在黄昏,一个人默默地对着最后一缕阳光,看着它一点点地消失;或是深夜,静静地把心放出来……
思念是不易喧哗的。
何苏琳不再提了,“谢谢你!”
扈平笑了笑,说:“吃饭去吧。时间不早了。”
“等等吧!”何苏琳站在大厅的一角,一直等侍应生们打扫完,关好灯,她才准备离开。
在去中餐厅的路上,扈平从侧面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觉得这真是个可造之材。龙琪的眼光也真的是独到。
“对了扈先生,你在我们这里还要待多久?”快到中餐厅时,何苏琳突然问。
“不要叫我扈先生,叫名字好了。”扈平说,“我可能还要待一段日子。恐怕到时候少麻烦不了你。”
何苏琳笑一笑,“欢迎搔扰。”
刘雪花已经布好一桌菜在等他们了,她的神色与平日大不相同,不再笑容满面,也不再唠叨,只默默地坐着。
静悄悄的一餐饭快要吃完时,陆薇进来了。
“陆小姐,你还没走?”何苏琳先站了起来。人家救了她。
“对不起。”陆薇先道歉,“打扰了,我是来……”
“来找方晓飞的?”扈平反应快。
陆薇的脸突然胀得通红,“我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可是……”
可是什么呢?陆薇并没有接下去,那三个人也一直沉默着,一阵令人窒息的冷场,吃饭的人在吃饭,站着的人则尴尬地站着。
如果杨小玉在的话,就此情此景,她只不定会说点儿什么难听话,可她已经不在了。──她不在了!这个现实更让人痛苦和伤感……
过了很久,其实也没多久,只是气氛太窘迫了。
还是何苏琳,她用最甜美的笑容和最温和的口气说:“您……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态度非常的谦恭与客气。其实过度的礼貌则意味着距离。
“我想找方晓飞有点事……”陆薇想了半天才说。显然,她被刚才的气氛给冰住了。这一刻才开始慢慢消冻。
何苏琳笑了,“陆小姐,这好像是你的私事。”
“不是,其实是这样的……”陆薇在拼命地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今天是晓飞的生日,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他。想麻烦你们给转交一下。”
越解释误会越深,刘雪花听不下去了,这不是寒碜人吗?
“看来,你是认定我们知道方晓飞在哪里喽?”她的表情平淡,口气却很辛辣。
“你们也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