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殇魂(全)-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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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心动……
尾声
“九日重阳节,开门有菊花。不知来送酒,若个是陶家……”桑玛不会作诗,只能念念别人的句子;可她也不怎么欣赏宋之后的诗作,总觉得那些个句子不够大气、不够琅琅上口。
“一个人喝酒哪!”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孤身一人出现在山庄旁的小山顶上。
“十六阿哥,重阳节怎么不去宫里赴宴。”他穿普通士子的衣服到她的地盘上,她也兴致很好地与他玩笑。这声“十六阿哥”曾经叫了无数年,如今都成了回忆。
“怎么,有人陪你喝酒还不好?”庄亲王允禄在她拉来的椅子上落座。
桑玛笑开,“好,当然好!”如果他不讲实话,她就装傻充愣;因为不在乎官场得失,所以不会介意“贵人”们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隐藏着的眼神。
“这种酒倒是少有。”允禄呷了一口,觉得与平日斟饮的全然不同。
“啊,是四爷公务去苏州的时候带回来的醇香酿。喝了,就跟去过苏州一般。”微甜,后劲也不大。“不过我最喜爱的还是桂花冬酿酒。”
“桑玛嬷嬷最爱的是甜酿。”只不过他不怎么很喜欢就是。
“是呀!老了,口味变得厉害。”再来一杯,“再下去就是‘白发上黄花乱插’了!”
她老?虽然她的年纪绝对不小,可看上去还不到四十,笑起来不到三十,打起架来仍然不让二十……“桑玛嬷嬷还是年轻漂亮,连皇上不还是放不下嘛!”她不会明白,那些后妃们有多嫉妒她的独特待遇。
“想必娘娘们更见不得我了。还好我只在前廷,不入后廷一步。”她每天都在庆幸着不必关进那座华丽浮夸的监狱,连放风的时间也不多,这日子可怎么过?也许别人觉得能进去是种莫大的幸运,但对她而言则完全相反。
“以前我不明白,现在可明白了。”那些少女们失了原本的灵气,变得奸猾而善妒。“再来一壶?”
“呵呵,十六阿哥,还是那一句:有话请问,我醉了的时候可没办法回应您的问题的。”
允禄干笑。
吃几口清淡小菜,喝一盅甜酿,复又沉静了会。“九哥他……”
“我们没下手。你也知道,天气热、九阿哥又胖,等发觉他身体出了问题时已经迟了。”桑玛放下竹筷,望进他的眼中,“十六阿哥,皇上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们死,不然这弑弟的罪名,怎么也解释不清的。”
“八哥也关进宗人府半年多了。”
“他的妻儿们还不是没有任何人受株连?跟全家都关进去的大阿哥和二阿哥比起来,哪个日子好过些?!您现在管着内务府,应该知道那些福晋们全是不得善终的。”
“呵呵……皇上说起过:桑玛只对没了能干劲儿的老人、不能骑马射箭的女人跟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心慈手软。”继续倒酒。好久、好久没见到她醉晕了、摇头晃脑的可爱模样——这回只有他看得到,哈哈!
桑玛也知道他的用意。不想听她解释那她就吃!喝!
真的醉醺醺了——
“……十六阿哥,”可惜不再是那个可以捏来揉去的漂亮小孩。长大了的男人……不好看!不好玩!“为什么人要变老呢?”
“是因为连弘历都娶亲了?难道嬷嬷怕红颜老去?”
“我有什么红颜啊!绿颜还差不多。我现在枪法竟然退步了,一百发里居然有五发打不中。箭法更差,有八九次偏到靶子边上去,一次还会飞出去。这要上战场怎么了得?”
“……”就他所知,她这“退步”的武艺还是可以得武举一甲的功名。
头好昏。“十六阿哥呀……我要去睡了,好睡好起……”
然后她觉得有人将她背在宽厚的背上。不是“他”的气息,但仍然很熟悉、让她安心。
“……不要老……”
“桑玛?”
“……嗯?”谁在叫她?
“不用怕。”
“……啊?”她会怕谁!哪个不怕死的,放马过来!
“不用怕,我会活得很长、很有权势。”
“……长?”
“我会保护你。”
“……”
只不过豪言壮语的唯一听众……醉迷糊过去了!
只有晚风……在轻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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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在男主角成老头之前结束,免得感觉怪异。
反正两人加起来认识二十好几年,恋爱十好几年,也够本了。
番外…雍亲王
皇父自从五十一年起,不论是因为年纪不饶人还是子孙不孝所致,总之就经常生病。这次打猎出汗后贪凉而卧病,太医说风寒引起了心疾,需静养。因此他代替皇父主持萨满坤宁宫的祭祀,再赴天坛祈福。祈求……一个安稳富足的天下,以及一个清明健朗的父亲……
斋宫外万余株柏树,在冬日风雪的肆虐下坚强挺立、岿然不动,像是要传承百年千年般。
四处静悄悄的,礼部已经将未参加过祭典的宗师、官员、从属们日夜排演了好几天,神乐署更是全副精神打理着。
包括今天在内的三天清心斋戒,以及明天天不明开始、三千七百多人直挺挺地站着三个多时辰才结束的繁琐仪式……是做给上天看的,还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呢?!
钦承纯祜兮,于昭有融。时维永清兮,四海攸同。
输忱元祀兮,从律调风。穆将景福兮,乃眷微躬。
渊思高厚兮,期亮天工。聿章彝序兮,夙夜宣通。
云軿延伫兮,鸾荨諠鳌4淦旆佐临猓腥狈崧
肃始和畅兮,恭仰苍穹。百灵祗卫兮,斋明辟公。
神来燕嬉兮,惟帝时聪,协昭慈惠兮,逖鉴臣衷。
好词啊!
只是,这形式上的东西,真能让上天变得仁慈吗?真能让百姓得以饱暖富足吗?
不!只有人君才可!
他始终没有睡着,干脆静静起身打坐。
值夜随身太监脚步极轻地为他加了火盆、油灯、几盘点心,然后悄然退守虚掩的门外。
他想,他不仅仅是个念旧的人,而且喜欢这种不必交代就可为他安排妥帖的仆从。过段日子要提拔一下那太监的侄子……奇怪了,记忆中似乎没有几个人不期待赏赐提挈的。即使某个自称“清心寡欲”的女人有时也要求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方说有个西洋女人像的镀银怀表——干吗不要金嵌钻石的呢,她不是喜欢钻石吗?何况他也喜欢看她戴上他送她的东西高高兴兴地赴约。
为什么三天来突然想起那么多关于“她”的事?啊,对了,他好些天没见到她,自然会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
“王爷?”
“什么时辰了?”
“您该更衣了。”
“你通知外头准备。”
看看时间,丑时末,离冬天的天明还有一个半时辰。
他不得不说句实话:这当帝王的比百姓还辛苦,终年终日不得闲,连病中都必须处理急务。他要是当了……不不,把这念头从脑袋里、心底深处逐出去。现在是向上天祈求皇父尽早康复是的关口,不得有杂念。
“准备——”
“王爷!有旨意!”
一小队人在冷飕飕的冬夜中小跑着来到斋宫门前。
“王爷!有旨意!皇上让四阿哥即刻去畅春园面驾!”
所有人愣住了。这什么时候了,已经延了一回的大典……难道又要延?不少操办得消瘦憔悴的人几乎要当场哭出声。这有完没完啊!!
他是无法体会那些人的酸楚心理,也没有时间让他细细安排。眼角在突突跳着、右侧太阳穴隐隐抽痛。
“祭典延后两日再说。”
“可是,王爷,那其他大人们——”
“就说我讲的,让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服的来找我说!”
“……是——”谁敢啊!这位是京里实权和年纪、资历最高的皇子,都能代君祭天的人……谁不想要命啊!
* * *
“四阿哥到了吗?”显得虚弱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低头垂手趋前跪倒,“给皇阿玛请安。”
“好……”
声音有些颤?他疑惑地微微抬头,惊见老父挣扎着要坐起,下意识地跟随身太监同时动作,将羸弱的康熙帝扶住,安顿好。
康熙帝下颚一指,两名跟随侍奉多年的中年太监退出门外。
只剩下他了!
他只得稍嫌不敬地自行帮皇帝拉被子、垫垫子,拨火倒水。
“来,别忙乎那些了。朕叫你来可不是看你做活的。”
“是——儿臣只是……自然地就做了。”
“嗯,记得你八岁那年生病,朕就在边上看着,什么事也干不了,只能干着急……嗯……”康熙帝皱紧了眉,愤怒地与突然变得极快的心跳对抗——难道,自己真的过不去这个坎了吗?!
他并不晓得皇父心中对生命的不甘与恼火,见万众仰视、几乎坚不可摧的这个人浑身颤抖着,嘴唇发紫、脸色苍白,立即不顾礼节地搭上皇父的腕间:
天哪!这是人类的心跳吗?打鼓也没那么快!
他立即按别人告诉他的法子——一时间记不起是哪个——双手拇指用上五六分力地压住皇父双手虎口上方、指掌骨交合处,按住十个心跳,再放开;看看皇父似乎没有好转,又如法炮制按住一回。
再搭皇父的脉搏时,也只是平常人的快上一些。似乎这场小危险度过去了。
康熙帝在盯着儿子的头顶时,有一瞬间是充满了憎恨。他倒不是因为恨着自己的儿子,而是恨着人生短暂的生命,恨上天不给他多些时间好让他……
算了!人,不能与天斗。年老了,就必须面对必然死亡的现实。
过了许久,当呼吸心跳都恢复的时候——
“胤禛。”
“是,儿臣在。”
“……儿臣,儿臣……嗯,朕都忘记称呼儿臣的年纪了。好象一直一直地就自称朕躬……不过尚记得你很小的时候,该是刚两岁多吧,由贵妃抱在手里,乐呵呵地伸手要抓一朵丁香的样子。那只手非常小,只有我的食指指头那么大。可力气却不小,抓着就不肯放手,要哄上半天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才能拿开……一转眼,你已经到了反过来照料,照料你老阿玛的时候了……”
有打记忆以来,皇父从未跟他这样讲话。
他努力压下眼中突然涌出的热意,“皇阿玛,您刚喝完药,该歇息才是。”
“……会有时间歇息的……”而且是永远的、永远的歇息。再也没有打扰。“祭典怎么样了?”
“是,一切安排妥当,后天如期举行。”
“是今天举行吧?”
“啊,是前几日一直下雪,昨晚有几样要紧乐器运的时候摔了,乐师正在调。皇阿玛大可不必担心。何况,人君心怀仁爱,不就是天下苍生之福吗?”
“……说得好,人君仁爱……”康熙帝忽地松懈下来,这是药效开始生效。是该小憩一会儿……但仅仅是一会儿!“去吧!你今后要多多爱惜众生才是。”
“是!儿臣遵训!”
* * *
远远见到廊子里几名老臣正在候着。
他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他把手上个人积欠库银和多领冒领库粮的人列了个清单,死活也要让他们吐出来。所以他们来找瞧上去越发好说话的康熙帝——他们真以为皇上不知道他们私底下的德行吗?
只是,他们就那样在乎千百两银子,胜过皇上的健康和安危?!
也罢,他们都老了,也烦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