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家族全传-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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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离开政坛的现实告诉他们,必须在后半生的历史中做出新的选择。
3.孤岛伤离别
陈立夫在家里连躺三天,不出门,不见客,茶饭不思。
夫人孙禄卿,虽年届5旬,仍风韵犹存,身体介于苗条与丰满之间,皮肤白皙而不见皱纹。闲暇之日,便吟诗作画,笔耕不止,近日,见陈立夫愁眉不展,早知缘由,便日夜陪伴,细语宽慰,千方百计让陈立夫开心。
陈立夫从夫人良苦用心中得到安慰,但从政20余年,一直是亿万人之上,呼风唤雨,左右逢源,遇难呈祥,逢凶化吉,过着可谓人上人的日子。20多年的政坛生涯,虽也有相互倾轧,明争暗斗,但自己在蒋的庇护下,结党营私也好,争权夺势也罢,一直没有甘拜下风,特别是自己和果夫兄长一起经营的CC系,在国民党内部已是根深蒂固,气势非凡。没成想,自己的CC势力竟像国民党失去大陆一样,来势凶猛,防不胜防,真乃“无可奈何花落去”。
陈立夫想不开。
孙禄卿对陈立夫百般柔情地说:“不管你为官还是为民,禄卿誓与你同甘共苦,风雨同舟。”
陈立夫很感激,但没说什么。
孙禄卿取来纸砚,为陈立夫写了一首诗:
争名夺利几时休,
起早眠退不自由。
身骑驴骡望骏马,
位居宰相望王侯。
不愁衣食担劳禄,
哪怕阎王就取钩。
续子荫孙图富贵,
更无一个肯回头。
陈立夫细细读来,用疑惑的眼睛望着孙禄卿。
孙禄卿笑笑说:“这首诗并非禄卿所作,乃是抄于古人,无奈禄卿不记得是何人所作。我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抄送于你,是让你从此诗句中吸取教训,不必为权势得失而烦恼不堪。”
陈立夫听了孙禄卿的话,又把诗句读了一遍,然后放在案头。
孙禄卿见陈立夫情绪有所变化,便开导他:“我们都过了半辈子了,什么看不透,何必要为身外之物争执不休?”
“身外之物广陈立夫有些激动了,“我为党国呕心沥血20余栽,没有功劳有苦劳吧,到如今却被蒋一脚踢开,公理何在?”
孙禄卿给陈立夫倒上一杯清茶,递给他:“事到如今,你应该看破红尘了。既然你知道蒋家的为人,还争一席委身之地干什么?所以我说,像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应该把权力、金钱等等都看作是身外之物,只有身体是自己的,我们应该好好保养,安度晚年才是。”
陈立夫叹了一口气:“唉!安度晚年?如果在台北,恐怕不会有好的晚年可度哇。”
孙禄卿说:“那咱们远走高飞啊!”
陈立夫一惊:“远走高飞?”
孙禄卿道:“对,咱们远走高飞。你想想,宋子文走了,孔祥熙走了,他们是发了国难财以后,在国民党危急时刻走的。我们一生清正廉洁,上不愧党,下不愧民,中间不愧自己的良心,而且我们一直追随着党,最后是蒋家抛弃了我们,我们走到哪都心安理得,踏踏实实。”
陈立夫眼睛一亮,同时也感到无可奈何。
孙禄卿给陈立夫整了整衣服领子,又帮他理了理蓬乱的头发:“所以,用不着愁眉苦脸,茶饭不思,也许我们后半生过回老百姓的日子,更有趣味呢。”
陈立夫点点头。
陈禄卿高兴了:“怎么,现在想吃饭了吧?”
陈立夫笑笑:“夫人的话,使我茅塞顿开阿,岂有不吃之理?”
孙禄卿忙站起来:“好,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小炒肉,马上就得。”
有这样一位贤惠勤快、知书达理的夫人陪伴开心,陈立夫觉得自己的家庭是无比幸福的。
吃完饭,陈立夫对孙禄卿说:“咱们一起到果夫兄那里看看吧。”
孙禄卿忙说:“果夫见身体不适,再加上政坛落榜,也一定心中闷闷不乐,我们过去宽慰宽慰,也在情理之中。”
4.陈果夫百感吟成《哑巴歌》
躺在病床上的陈果夫,得知“中央改造”的结果以后,病情骤然加重,他经受不住这种沉重的打击,真想大喊大叫一场,但医生却嘱咐他千万不要说话。
心中痛苦郁闷,又非言语所能表达,陈果夫无奈之际,便作了一首哑巴歌:
听得人家好说话,肚里更加不开心;
若闻笑骂声,面孔涨得红又青;
摩拳擦掌,胆小不敢争。
有时候像然吃过黄莲嘴里苦,
有时候依然受了冤屈没处伸。
哑巴哥,不能说话苦得很。
之后,陈果夫也在表面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曾给自己写下一副对联:
合法、合情、合理,做成大事;
轻权,轻利、轻中,修得长生。
从这副对联中可以看出,不管是出于真情也好,还是出于无奈也罢,陈果夫开始淡泊权势与名利了。
但是,遇到机会,他还是要大发牢骚的。
一日,张道藩来访。
陈果夫见了为自己卖命多年的老部下,又是在自己“落榜”之中前来看望,内心自然感激不尽。
张道藩心中也郁气难平,虽然他被名列“中央改造委员会委员”,但他心里明白,这只是蒋介石的“缓杀”之计,迟早有一天,会像自己的主子陈立夫、陈果夫一样,被蒋家所淘汰,何况,他现在在“中央”也是个摆设,有职无权,说话不中用。
两人见面,先不遗余力地渲泄了一番内心的愤怒和痛苦,指名道姓地大骂一场,可谓痛快淋漓。
两人痛痛快快地骂了一通,一激动,陈果夫就接二连三地咳嗽起来,咳嗽完了,就不住地吐痰不止。
张道藩见状,忙安慰陈果夫不必太激动,要好好保养身体。
陈果夫咳嗽完还是抑制不住激动:“有关国家前途之事,此时不言,实在有点忍不住。”
张道藩说:“我们都败在蒋经国和陈诚手里了,这俩王八蛋!”
陈果夫说:“中国有句古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不到。’早晚他们会有倒台的那一天。”
这时,陈立夫夫妇来访。
张道藩寒暄了几句,先走了。
陈立夫坐下,问陈果夫:“最近身体怎么样?”
陈果夫还没说话就咳嗽起来:“唉,能好得了吗!”
孙禄卿过来给陈果夫捶背,并安慰道:“事到如今,我劝你们兄弟俩,都想开些为好,身体是本钱啊。”
陈果夫说:“我们跟着蒋家反共,20多年来,几乎把命都搭上了,结果,总裁竟把大陆失败的责任推到我们身上,现在又为了传位给儿子,将我们一脚踢开,唉!”
这时,陈立夫看到了陈果夫写的《哑巴歌》,细细读了几遍,禁不住内心一阵凄凉与愤懑,之后,便劝陈果失:“果夫兄,你现在身体这个样子,还能做些什么,人家不用你,也是因为你的身体不佳,这有什么想不开的?”
陈果夫接过来说:“那么你呢?你年富力强,正是干事业出政绩的年龄,怎么也不给一职一权?”
陈立夫释然道:“我在政坛上也混够了,不想再为此多费脑筋。”
陈果夫问道:“那依小弟之见,今后该做些什么?”
陈立夫说:“我打算离开台北,到国外去谋生。今天我是向你来辞行的。”
陈果夫感到很突然:“怎么?到国外去,小弟打算去哪个国家?”
陈立夫说:“我准备去美国。”
陈国夫问道:“总裁批准了吗?”
陈立夫说:“已经准了。”
陈果夫惊奇地道:“已经准了,看来台湾不给我们生息之地啊。”
陈立夫说:“实际上没什么,我远离台北,远离政治,过老百姓的日子,也许心情更好一些。”
陈果夫问:“小弟到美国打算怎样生活?”
陈立夫道:“凭天由命,信马由缰吧。我们自食其力,自己动手,还能生存不下去?”
陈果夫听罢,禁不住落泪潸然,接着便嚎淘大哭,抽噎不止。
陈立夫也伤心落泪起来。
二陈同胞兄弟,情深意厚,几十年又同在政界同舟共济,彼此相交莫逆,此次别离也可能即是诀别。
陈立夫忘不了年幼时,果夫见对自己的关怀和照顾,忘不了自己24岁那年,果夫兄四处奔波为自己跑学费,送自己赴美留学;忘不了自己留学期间,果夫见每封书信的谆谆教诲和殷切期望;忘不了自己留学归来,果夫兄积极向蒋介石推荐,使他走向政坛来开采“革命之矿”;忘不了兄弟二人在政治的风风雨雨中的你拉我扶,同心同德……
二陈抱在一起大哭不止。
孙禄卿劝兄弟二人,但是不管如何相劝,谁也止不住哭泣。
后来,孙禄卿也哭了。
在20多年的政坛生涯中,同胞兄弟二陈在一起笑过。怒过、忧过、怨过,唯独没有抱在一起痛哭过,今天共同的命运遭际,使他们以“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泪水的闸门一旦打开便不可收拾。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兄弟二人终于止住了哭泣。
陈果夫说:“事到如今,小弟也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了。台湾政局人事倾轧,残酷无情,中央俱乐部又人走鸟散,而陈诚、蒋经国的气势又如此咄咄逼人。台湾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啊。只可惜为兄我体弱多病,来日不多,不能和小弟一同前往,小弟到国外,孤单一人,举目无亲,还望多加保重啊。”
陈立夫被陈果夫的肺腑之言所感动:“小弟此次远走他乡,虽属无奈,但也不会后侮,只是,果夫见的身体,实在令小弟放心不下。小弟走了,还望果夫见多多珍重,争取早日康复才是。”
孙禄卿也附和着说:“兄长一定要多加保重,你的身体康复了,我和立夫在异地他乡也就放心了。”
陈果夫连忙说:“我的病你嫂子和医生照管,你们尽管放心。你们在美国定居以后,别忘了给我来信报平安。”
陈立夫说请果夫兄放心。
孙禄卿说兄长保重。
二人起身告辞,陈果夫起身相送,无奈身体虚弱,如何也起不来,陈立夫扶陈果夫坐下,不让他再送。陈果夫又试了试还是起不来,只好托夫人朱明代送。
谁知,兄弟俩这次见面真的成了诀别,这是后话。
陈立夫在台湾的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出席“中国工程师协会”年会。
这个协会是陈立夫能坚持的最后一块阵地,他想临走前与自己的部下告个别。
在与会员们见面之际,他的老部下均声泪俱下,再三劝陈立夫不要离开台湾,并表示愿意与他继续奋斗,再创一番事业。
这种情景令陈立夫十分感动,在受到蒋介石的冷遇、陈诚的排挤之后,他才体会到世态炎凉,人间冷暖,只有情谊是无价的。
他几乎放弃离台远走的计划。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出走是否太轻率了。
也许他的势力并不是所料想的那么孤立,那么无援。
也许,另起炉灶,会有东山再起、重振威风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陈立夫不由冷咳了一声。
但是,他的冷咳还没收住,却看到了一个想象不到的现实:蒋介石派人来看他,并送上5万美元,说是作为资助费用。
蒋介石的用心显而易见,逼他早日离台。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陈立夫清醒了,同时,任何幻想都随之飘散了。
蒋介石这一举动,最终促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