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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宇宙浪子-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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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姑说:“好极了!”    
  文祥说:“为什么?”    
  杏姑说:“我们苗人很好面子,男女交往都要靠情歌取胜。你不会唱歌,姑娘不喜欢你是应该的,这样,我随时可以离你而去。”      
~第二十回独留青冢向黄昏~    
  二人虽然萍水相逢,然而杏姑见他坐怀不乱,又是左一句“任凭姑娘处置”,右一句“我们俩的事慢慢来”,她有感而发:“我老说男女不平等,听了你一番话,老实说,我就没有这种雅量!好吧,快随我来,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杏姑带着文祥刚转过山头,就听得前面人声鼎沸,她探头一看,不远处还有火光闪烁。杏姑机警地将文祥拉住,闪开正路,躲到一边。    
  杏姑慎重地说:“文哥,我可是把这一辈子都交给你啦!桃姐已经是四法王的人了,他要是知道大法王被拘禁了,可就要大兴风浪了。我选了你这一边,蛊我也不放啦,今后会怎样谁也不知道,但是千万别让我落入我两个姐姐手中。问题是,万一我们离散了,我该到哪里去找你呢?”    
  文祥握住那纤纤玉手,心中无限感慨。自己四海为家,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落脚处:“我没有家,请相信我,你只要告诉电脑,就一定找得到我。”    
  眼看来人更近了,杏姑拉着文祥,以树丛掩护,慢慢绕到来人的后方,两人躲在一棵合抱的大树后面,仔细观看追兵。    
  追者大约有十来个人,各执火把及器械,陆续向山头走去。杏姑等他们走远了,这才带着文祥,从山道一路回旋下行,来到一处矶石巉屼的河边。两人刚走到一块大石头旁,就听到前面有尖锐的人声,好像正在争吵。杏姑忙拉着文祥,二人轻悄悄地绕过石头,文祥伸头一探,前面是个高穹明敞的岩穴,里面灯火耀动,桃姑正指着李姑大声叫骂:“贱货!现在怎么办?你的气出完了吧!”    
  “哼!跟你生气?犯不着!”是李姑的声音。    
  杏姑轻轻附耳对文祥说:“一定是大姐生气了,可能是二姐把人给放了,二姐一直对那个男的有兴趣。”    
  文祥问:“是一男一女?”    
  杏姑说:“你不是知道吗?”    
  文祥说:“那男的穿件白裤子?女的穿件红衣裳?”    
  杏姑说:“不是。那男的穿红色衣服,女的穿绿的。”    
  文祥心上一块大石才算放了下来。    
  洞里两人互骂了一会,李姑显然有点后悔,这时竟然哭了起来。    
  桃姑说:“好妹妹,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知道你喜欢他,放了就放了。反正那小子说大法王已被拘禁了,等四法王回来,我就推说被敌人救走了。”    
  李姑哭着说:“真的,真的是被人救走的!”    
  桃姑说:“好!好!就算是吧!”    
  李姑说:“你怎么从来不相信我?”    
  桃姑说:“要我相信,你总得证明给我看呀!”    
  李姑急着说:“我发誓!不是我放的!”    
  桃姑说:“你想想,你发过多少誓?不要再骗我了。”    
  李姑说:“姐姐,这次我说的是实话!”    
  桃姑说:“好,我相信你!我们快去找小妹,这么久了,她也该回来了,我真不该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    
  突然半空传来一阵呼啸之声,这声音文祥在火星上曾听过,李不俗就是在这毛骨悚然的啸声下失去本性的。    
  杏姑紧紧捏着文祥的手,将他拉到一个阴暗的角落,说:“四法王回来了,这一带我很熟,要逃还来得及。”    
  文娃突然对文祥说:“那两个人已经逃走了,这里的事你看着办,办完了快点回去,旅馆有人等你。”    
  文祥便对杏姑说:“那我们走吧!”    
  杏姑在前带路,尽找些幽冥的小径,不久就绕到一个小河边。文祥的生理习惯了月球上的重力环境,虽有重力鞋的调整,到底有些差异,再加上一天的奔波,他早就累了,一路喘气不已。杏姑怜悯地望着他,说:“来,休息一会,这边没有危险了。”    
  她看看周遭,选了一块较干净的石头,用裙摆揩得干干的,再拉文祥坐下。等文祥坐定了,她才坐在他的脚边,替他脱鞋、揉脚。    
  文祥过意不去,止住她说:“我没有那样娇嫩,你也上来坐坐吧!”    
  杏姑说:“我们祖先说,男人脚下有气,越揉越发。”    
  文祥说:“我不要发,人一发就贱了。”    
  杏姑把脸贴在文祥脚上,亲了亲说:“可是我希望你发,再说,这样我高兴。”    
  文祥笑说:“男人发了要作怪的。”    
  杏姑叹道:“那有什么办法?所以我们女人只好养蛊了。”    
  文祥问:“有用吗?”    
  杏姑微微一笑,说:“老实告诉你吧!什么蛊?那是骗人的。”    
  文祥得意地说:“那你不怕我跑了?”    
  杏姑神色黯然地说:“你真要跑,还有什么可以拴得住呢?”    
  文祥说:“这样说不公平,好像都是男人花心,那你姐姐呢?”    
  杏姑摇头说:“我姐姐本来也是个痴心人,但是男人伤透了她的心。现在只有我们姐妹三个相依为命……唉,现在只剩下她们两个了……”    
  文祥说:“你父母呢?”    
  杏姑低下头去,半晌才说:“可以说是死了吧!”    
  文祥说:“可以说?有什么不可说的?”    
  杏姑抬起头来,眼中泛着泪珠,她望着文祥,过了一会,好像下定决心,轻轻地说:“我可以告诉你,也不能不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因此瞧不起我。”    
  文祥说:“如果不方便,你不必说,可是我保证绝不会瞧不起你!”    
  杏姑勇敢地说:“我十岁的时候,我爸爸强暴了大姐姐。事后我妈妈说,如果不让爸爸得逞,他就要离开我们。”    
  文祥说:“你妈妈太纵容他了。”    
  杏姑说:“我们苗人传统上很重视婚姻,尤其是妇女。”    
  文祥说:“强暴是侵犯行为,难道电脑不管吗?”    
  杏姑说:“我们喜欢大自然,经常有两个家,一个在电脑城里,一个就是祖先留给我们的碧水山苑。爸爸每次带我们出来,目的就是要发泄他的兽欲。妈妈一直忍着,我十二岁的时候,二姐也被强暴了。爸爸还说,再过两年就轮到我了!”杏姑两行清泪早已簌簌而下。    
  文祥温柔地把她搂在怀中,说:“你们还和他住在一起吗?”    
  杏姑呆了半晌,轻声说:“没有。”    
  文祥又问:“他终于离家出走了?”    
  杏姑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说:“我妈妈把他杀了,是我帮她埋尸的。”    
  文祥心上一紧,鼻子也一酸,感叹道:“你妈妈了不起,她做得对。”    
  杏姑泪珠终于汨汨而出,她无力地倒在文祥怀里:“我妈妈后来……自杀了。”    
  这种丑恶的兽性,不是第一次冲击文祥了。小倩的魅影令他愤怒,然而她是自发的,伤害的不过是文祥个人的自尊以及对爱情的信念。杏姑却代表了被迫害的弱者,是父权及力量的流毒,二者同样的丑陋,却有完全不同的反思。    
  更深一层来看,两者也有不同的意义。小倩的事情只是文祥对灾关认知的开始,那时候文祥眼里只有自己,只关心一己的感受。火星之旅后,文祥变了,他踏出了个人世界,开始思考宇宙的本质。    
  人自出生开始,便一天天地成长,每成长到一个时期,就会有不同的需求。每种需求都会迫使人进入另一个阶段,又开始成长。为什么会这样呢?文祥体会到,在每次成长后,认知和能力固然不断提升,世界却不再像先前那样黑白分明了。    
  人生如此,万事万物是不是也这样呢?是不是也在成长呢?宇宙本身是不是一个成长的过程?如果是,这样成长下去,又会怎样呢?这一次,他见识了红教的教主、尊者,他体会到了那种无所不知、无处不在的境界。    
  再回过头来看,站在生命的立场,无论是小倩或杏姑父亲的行为,都是生理压力的作用。生命界需要物种的延续,性就是延续的原始力量。等到生命的基础稳固了,生命就不再是宇宙成长主要的目的,而进入了下一个阶段。那就应该有另一种需求,另一种成长。而对那些无法成长、或者是被性所奴役的不幸的人,他们无可避免的命运,便是沉沦在原来的阶段中。    
  波光山影,月色溪声,两个人就这样轻偎低傍着,月儿从天空划过,假如有一个人,也在莫高峰下拿着超倍率望远镜看地球,或许可以见到这悲凉的画面。黑夜是无情的,月亮就是这无情世界的见证,人间有多少发生在黑暗里的丑恶,夜夜噬嗑着人们的心灵?    
  天空像一条庞大的乌鱼,当月亮渐渐接近西天时,乌鱼便将身子一翻,东方现出了鱼肚白。杏姑被那道光明突然惊醒,从文祥怀里挣扎开,静静地望着文祥,半晌无言。    
  文祥还没有醒,他实在太累了,像一滩烂泥,软软地躺在石隙剜空处。杏姑看看眼前这个陌生人,想想昨夜的情怀,再仰望东天旭日藏辉。光明澄清了理智,她犹豫了,平素孤芳自赏,不齿两个姐姐的行为。自己居然也能在几杯黄汤下肚后,一夕之间,就与一个素昧平生的男子私奔,这岂不是自我作贱?    
  理智是指“事物的纹理现象,因日出天明而得知者”。杏姑的理智清醒了,但文祥的君子之风确令她心仪不已。若文祥为人果真如此,而不是一时的伪装,这种夫婿何处可寻?然而,婚嫁不是儿戏,怎能不慎其始?    
  再说自己过往的遭遇,两个姐姐的悲情,难道就这样置之脑后?人生不能两全,自己要有个无悔的取舍。可能吗?说来容易,两个姐姐的下场难道不是自己的镜子?杏姑望着纡曲的山溪,溪水呜咽,败絮残花漂浮水面,更将漂零何方?    
  杏姑的啜泣声把文祥惊醒了,他一见杏姑的模样,大惊道:“你怎么了?”    
  带雨的杏姑咬紧牙关,坚定地说着:“文哥,我想了一夜,决定回去了,回到我那可怜的姐姐身边。我相信你不会对我不好,但是我知道如果跟你走了,姐姐一定活不下去,我是她唯一的希望。如果为了认识不到一天的你,就不顾十几年的姐妹,那我也太无情无义了……以前我常看到姐姐偷偷哭泣,我还笑她!从今以后,我再也笑不出来了。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小孩子一生下来就哭,因为人生是这么苦!”    
  文祥目送那娇小的身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在朦胧的山雾中,慢慢消逝在山水的一角。正如一场春梦,来得快,去得也急。不过前一刻,文祥还在担心这烫手蕃芋,眼前,泪水却湿透了他的衣襟。这时他才领悟到红教教主说的佛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良久,良久,文祥才对文娃说:“走吧!”    
  文娃说:“我不知道‘心’是什么东西,我却知道我没有‘心’。不过,今天我突然感觉到有‘心’的重量了。”    
  “不要说笑话,我笑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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