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子-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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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红叹口气说:“唉!光线那么暗,又有人挡住。”
文祥急了,说:“你到底在说什么?”
衣红幽怨地望他一眼,说:“谁知道呢!”
文祥说:“谁知道什么?”
衣红两眼盯着文祥,说:“如果我有危险,你一定会来救我吧?”
文祥急着说:“当然!那还用说!”
衣红紧接着问:“不顾生死?”
文祥说:“什么生死?你要干什么?”
风不惧在一旁开口了:“衣红,不能再说了,师父是怎么交待的?”
文祥说:“你师父说了什么?快告诉我!”
衣红不能启口,急得跺脚:“你能不能不要问?”
文祥见她似有难言之隐,不忍相逼,楞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风不惧很有耐心地等着,见二人再不说话了,这才说:
“该走了吧?反正还会见面的,至少八月之约大家是不见不散。文兄,我们住的地方不能说,你呢?能不能告诉我怎么联络?”
文祥说:“我住在地宫酒店,五○七八号房。”
左非右则说:“我就不留地址了,反正你们也不会找我,而我要找你们,那是易如反掌,肯定找得到!”
裤白说:“不可能,我不信你找得到。”
左非右说:“小兄弟,明天清晨,你去大门口一处白色石礅子旁等我。”
裤白一扬头,说:“别臭美了!我们都还没去,你又知道有石礅子了?”
左非右说:“我也不知道呀!”
裤白说:“那你吹什么牛?”
左非右笑笑说:“吹什么牛?我们明天见面就知道了!”说罢,他便与四人告别,独自飘然而去。
衣红与文祥还不肯分手,风不惧连连催了几次,最后还是裤白使出了杀手鐧:“衣姐,我告师父去!”
文祥一直看到衣红的影子消失在人群中,这才嘀咕起来,怎么这样不争气,小倩的影子呢?难道人就是不能挣脱情网的羁绊?多年来,满以为自己已是心如止水,哪里知道这么一颗小小的石头,就令古井生波,狂风巨浪又随之而至了。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衣红是有很多优点,而文祥在长年压抑下,突然间情感决堤了,这种后果经常是难以收拾的。所幸他自制力很够,又有强烈的责任感,除了“那个人”的谜团一时挥之不去外,心境倒是相当平和。
他有点不明白,像衣红这种坚强又极度自信的人,怎么会对自己是不是“那个人”如此在意呢?更何况今人所拥有的自由度,也不是过去任何时代,或任何地方的人所能比拟的。如果说衣红是去相亲,那就太荒唐了,这种事只有在做梦时,还可以尝试一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想必是离别在即,情绪激动,一时口不择言,自己又不是没有谈过恋爱,怎么一下子糊涂了?
火星移民从二○二○年始,上面共有八个基地,这次举行三十周年庆的地点在“熔炉”城。该区位于金色平原,其上有一个面积达一万平方公里的旧式弧形电离罩,当年只用了三百个工作天就建成。那时,藉着在月球上成功的经验,首先由电脑机器人登陆,建立了太阳能收集站,然后以分子工程技术,大量生产电离罩的结构体。
因为火星空气中有九成是二氧化碳,在超高电压下,气体分子都已离子化。电脑再利用宇宙压力及分子工程,令电离的碳原子紧密排列成正三角形的晶格状。此结构体坚逾精钢,不仅可以阻止剩余氧气的散逸,还能防御一般陨石的撞击。
电离罩形成后,再利用太阳能电力,在密闭的罩内钻井抽取地下水,使成湖泊。同时分解火星地表原有的氨基及碳基盐类,使形成类似地球表面的大气层,密闭在电离罩中,以便人类能长期居住。
“熔炉”是以中国人为主体的移民区,这里有三十万中国人,其中有十万为藏族,是以红教教徒为核心,集体迁徙而来的。火星八大基地中,以美国基地规模最大,人口超过了四十万,另外,苏俄、日本、巴西、印度及欧洲各国等基地也各有数万人左右,分别建立了文化特色迥异的移民城。
“熔炉”位于火星北半球,跨越北纬三十度、东经四十度的一片广大平原上。东边是西多尼亚方山,连接凯西谷,到月神高原。这里有亿万年前河流冲蚀地形的遗迹,再加上人工刻意的修整,看上去就像一个平面展开的中国模型。平原左下方有块高地,用以象征喜马拉雅山脉。其余划分为四大人文区域,分别以东、南、西、北命名,札伦布太空站即位于西南方这个象征性喜马拉雅山处。
由于传播媒体的发达、虚拟实境的高传真度,就算大门不出,人也可以神游宇宙。而在长生之余,人更是贪生怕死,所以火星基地自建成以后,三十年来,计划中的一百万移民,到如今还有两成的缺额。使得原来更具野心的星际移民计划,一直无法付诸实施。
这次庆祝大会选定在西藏地区进行,原因之一是,十周年庆曾在美国基地、二十周年庆在欧洲基地举行,这次轮到熔炉城主办。其二是火星五大奇观之一的金顶寺,就在西藏区,梵宫绀宇,规制宏整,外形考究,值得一游。其三是,经过本世纪初宗教大辩论后,佛教大兴,广受知识份子的拥戴。而佛教诸派中,只有红教在此建有基地,更有信众十万人,影响力极大。
红教以“回归佛旨”为宗,已成为改革的主流,故这个庆祝大会,宗教意味颇为浓厚。现任红教教主洛桑巴,当年便以改革密宗闻名于世。他认为佛教教义,应以释迦牟尼佛的教诲为唯一依据。因为后来的历代祖师,多多少少都受到环境的影响,不得不将世俗文化引入教义中。而今人智业已大开,时过境迁,以之作为参考固然无妨,作为真理奉行则绝对不可。
最令人侧目的是,他把密教中所有的密行密授,都视为谤佛,严禁信徒学习应用。但他仍自称喇嘛,认为形式并不重要。在二○一○年,他曾预言他们的极乐世界是火星,所以当移民计划宣布后,红教信徒十万人,便在二○二○年,有组织地移民“天堂”。
因为移民人数过于庞大,人类议会唯恐太空移民变质成特殊族群大迁徙,还特别修法规定,在兼顾鼓励移民原则下,任何移民计划中,单一族群不得超过全部人数的一成。
第一次来火星,文祥想先信步走走,随意看看,再到旅馆。一走出“熔炉”的转航中心,他立刻感受到一种狂热的宗教气氛,除了满目经幡飞扬外,街上来来往往的,有三成以上都是身披鲜红僧袍的喇嘛,不时还有几个喇嘛,戴着各种面具,如牛头、骷髅头等,穿着五彩长衣,打扮成神怪模样,在一群群信众簇拥下,随着锣鼓节奏踊舞。
火星与地球上的电脑城,大体上格局是相同的,空中专供长距交通工具飞行,地下道则为中距捷运路线,地面仅有各种建筑体及行人。这时街上人潮熙来攘往,锣鼓喧天,一派节庆热闹非凡的景象。文祥虽然觉得新鲜有趣,但因隔离人群太久了,肩摩踵接地,不免有些不习惯,他便往行人较少的路肩走去。
一走上路肩,他大吃一惊,只见路肩上划了两条长长的白线,两线中央竟有一些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的队伍。文祥知道,那是信徒叩长头的仪式,原来在西藏时,藏人物资缺乏、生活环境艰苦,信众必须许愿,以苦行赎罪的方式,祈求来生的幸福美好。现在既然来到火星,登上了极乐世界,为什么还保留这种苦行呢?
文祥向文娃请教,谁知她竟然说:“这种事我们完全不能理解。”
文祥没有宗教信仰,无从理解人对天堂、极乐世界的渴望。他看到前面街头好像有地下快速道入口的标志,便往前走去,准备从那里坐车到地宫酒店。
街头转角处有一栋玄石砌成的商店,店门或立或坐的,有好几个人,正指指点点的谈论着街上欢乐的人群,对眼下趴伏前进的赎罪队伍,竟然视若罔闻。
训练有素的观察力,文祥一眼看到,这些赎罪者双脚都有链条拴住。怎么可能呢?文祥吃了一惊,如果这些人是自愿的,为什么要用铁链拴住?拴住唯一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在这个时代,一种宗教行为,怎么可能有强制性的措施呢?
“文娃,你知不知道,这些赎罪者脚上有铁链?”
“知道,他们自愿的。”
“自愿的?在电脑时代?”
“这也是我们所不能理解的地方,希望你能够帮助我们。”
文祥仔细观看,发现队伍里以中、老年人居多,而且大半都是男性。他们口里诵着佛号,先双手合十,举在头上拜一次,当双手在胸前及腹下时,又各拜一次,然后跪倒,匍匐在地,双手向前滑,直到全部身体接触地面,再行叩首。叩毕起身,往前跨三步,再重复同样的动作,如此不断前进。
这种动作极耗体力,有几位老人已经面色苍白,四肢颤抖,眼看要支持不下了。但是他们的表情和动作,丝毫不敢怠慢。文祥听过一种理论,说人只要能专心致志,心灵便能得到平安。他自己就深受其惠,每当全神贯注于工作时,都能真正感觉到幸福。
显然,对这些人而言,有意识地令己身肉体痛苦,正是他们的工作方式。但为什么要系铁链,而且是自愿的?是怕自己逃跑?还是藉此加深痛苦的程度?
宗教的目的,原是逐步将愚民导引到智慧之域,使人生智慧而得解脱。人类已经移民火星三十年了,居然还有人抱愚守迷,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队伍中有一位老者,显然体力已透支过甚,每当磕头后再起身时,都佝偻着身体,慢慢地挣扎。由于动作过于迟缓,延误了后面的队伍,使得前后距离越拉越开。
文祥乍着胆子走上前去,对那老者说:“老先生休息一会吧,免得影响队伍。”
老人回头一看,虽然后面没有人催促,但的确已造成妨碍。他羞愧地叹了口气,蹒跚地随着文祥走出队伍,有气无力地对他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还差八万多个头还没有磕完,看来是没有指望了。”
“老先生不要这么想,八万多个又算什么?现在时间用不完,慢慢来!”
“先生你不知道,老汉今生罪深孽重,这个愿是不可能还完的。”
“怎么会?你一天磕一百个头,只要再八百天就还完了。”
“没有那么简单,我许的愿是连续磕十万个长头。但每次还磕不到一千个,我就开始怀疑了,到底磕长头有什么用呢?人家整天做梦,没有磕过一个头,却活得和在极乐世界没有分别,每次一想到这里,我就放弃了。可是,无论造梦机也好,什么实境虚境也好,都不能让我感受到那种极乐。师父们就说我了,谁叫我没有还愿呢?混来混去,老汉实在无路可走,二十多年来,没有一次把愿还成,也没有一次能找到我的极乐世界。”
文祥不知要如何安慰老人,老实说,连他自己都有这种困惑。他和眼前这位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