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子-第2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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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西雅图。”
“我现在在哪里?”
“西雅图。”
山姆连连摇头,他生平最大的恶梦便是这个地方,还有这鬼地方的一切。
“生意好吗?”
“今天还不错。”
“是呀,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有金星正命,大发大利。”
“好极了。”山姆心想,我也看得出你有破财命。
“你晚上打算住哪里?”法师见年轻人对命运兴趣不大,只好找下台阶。
“青年中心。”青年中心八人共一间房,二十块钱一天。这原是用来对付警察的台词,一开口就溜出来了。
法师慷慨地说:“这样吧,这里是我的道场,如果你愿意可以住这里,管吃管住。如果你想发财也有机会,你先住下来,我们慢慢再谈,好吧?”
当然好,好得不能想像!晚上先从哪里下手呢?
一瓶酒三两杯就见底了,法师很满意,朱仁更是满意得飘然若仙。法师带他到后院一间双人客房,那里已住了一位衣冠楚楚的美国青年戈尔。法师吩咐两人暂且同住一晚后,便自行去了。
“你是怎么来的?”戈尔掩着鼻子打量山姆。
“他叫我来的。”
“你不觉得这里很怪异吗?”
山姆警觉起来,道上人第一条,就是不能说真话!他漫不经心地说:“中国教堂不都是这样吗?”
“他有没有对你说?因为木星冲撞了土星,所以会有这些灾难。而且他能为你转运,保证你发财升官!”
“不记得了,好像这么说的。”
“他有没有说他是先知?”
“什么先知?”
“先知呀,圣经上的先知呀!”
“先知又怎样?”
“先知应该知道所有的事情呀!”
“什么所有的事情?”在山姆的世界中,生存是偷骗抢夺,生活只有吃喝玩乐,这些他都知道,却不知道还有别的事情。
“所有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山姆吓了一跳,是不是包括今晚的节目?“包括今天晚上和明天的事吗?”
“当然。”
“可能吗?”
“当然可能,我曾经见过。不过有人说这位法师很灵,而且头上会放光。”
“头上放光?”
“是的!”
“是不是头上装了灯泡?”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还能灵魂出窍。”
“灵魂出窍?这是什么玩意?”
“不过,我认为他在吹牛。”
“是吗?”山姆放心了些。
“是的,我可以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那是骗人的。”
“怎么证明?”
“他本来说给我一人一间房,现在你又来了。”
山姆耸耸肩,说:“我只休息一会,夜深了就走。”
“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
山姆懒得理他,头脑昏昏的,很爽,他一头倒下来,睡着了。
半夜醒来,山姆精神奕奕,另一张牀上,戈尔正在吹口哨、打呼噜。山姆从窗户看出去,各处灯光都熄了,院子里黑沉沉的,到处一片宁静。
他正要开门,想起戈尔的荷包,毫不客气顺手便揣进口袋里。
他先到会客室,轻轻松松就摘下那颗红宝石,放在嘴里咬了咬,是假的!糟!金牌呢?他又潜进前面那个“厂房”,那些幢幢黑影早已司空见惯,反倒是桌上两根大红蜡蠋让人刺眼。他趋近一看,好办,只是两个灯泡,一扭开关就熄了。
惯贼之所惯者,正是那像红外线般的眼睛,能在暗中视物。他一点都不迟疑,快步走到大柜前,摘下金牌,用舌头一舐,货真价实!他心花怒放,一百多面牌子,少说也有十来斤重!若能卖个好价钱,先去夏威夷玩一趟!
突然门外有人叫喊,山姆所有能理解的语言都不管用,他知道一定是事情败露了。他一猱身,按照第三套计划,往梁上爬去。麻烦的是这十多斤额外的重量,让他费了不少工夫,这才平躺在横梁上,一任下面兵马纷纷。
一会儿有人进来了,一边嚷着一边开灯。接着听到一声惊叫,于是有人跑出去,有人赶进来。人越来越多,嘈杂声也越来越大。
最后,警笛像一个女鬼嚎哭,尖锐的嗓门让山姆不禁怀疑起来。老前辈不是说过,而且自己也屡次实证过,教堂的人不会跟警察打交道的?
警察来了也有好处,至少山姆听懂了下面在喊什么了。
“丢了东西没有?”显然是警察的声音。
“信徒们奉献的金牌都不见了。”有人说。
“一定是那个老美!”是法师的声音。
“哪个老美?”
“那个金发的。”
“不要先下结论,我们查查看。”可能是警察,是女性,声音很优美。
“一定是,中国人不敢熄掉神坛前的长命灯。”
“小偷嘛,管你什么灯?”
“关了那个灯会倒霉的。”
“没饭吃才真倒霉,要偷金牌就得关。”
“不!中国人不敢偷!”
“为什么?”
“因为我有神通,他们怕我。”
“你既然有神通,小偷怎么偷得走?”
“我的神通只能对付中国人,对美国人无效!”
“那你来美国干什么?”那位女警问。
“在中国,政府指控我们,说我们是邪教。”
“你们是吗?”
“当然不是,我是如来佛的师父,是地球的创造者!比佛教还要佛教!比科学更加科学!怎么会是邪教?”那法师义正辞严,大声反驳。
“你在这里有信徒吗?”
“多得很!而且我的徒弟都有钱有势,有些是博士,有些是大企业的老板!不信我可以拿相片给你看!”
这样直闹了个把钟头,人们才渐渐散去。
山姆睡到凌晨,是时候了,据科学家分析,这是人活动能力最低的时刻。对一个惯窃而言,这才是他们最理想的作业时间。
金牌实在太重了,山姆找了一个角落,掀起屋瓦,把部分金牌藏在瓦下。身上还有个顺手偷来的皮夹,看看里面有几百块现金,几张电子信用卡和一张便条。他颇知未雨绸缪之道,原封不动的放在金牌下面。
山姆心情愉快,步伐轻松,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走出了这可爱的社区。
不料刚转出街角,一部黑白色间杂的警车就停在那里。
一位女警官从车内伸出头来,问山姆道:“嗨!这么早,你到哪里去?”
山姆久经大敌,见怪不怪,说:“嗨!睡不着,起来走走。”
“你住哪里?”
“后面那条街。”山姆往后头指指。
“几号?”
“一号。”大号码难说,一号准有。
“那你姓约瑟夫罗?”
“是的。”
说着,另一位警官在他身后出现:“小伙子别慌!站住别动!”
山姆知道大势已去,乖乖地双手顶着头,坐进警车。
人赃俱获,只是金牌少了,皮夹也没有搜到。山姆抵死不招,他拿的就这么多,躲了一个晚上,一出来就被逮住了,怎能怪他?
警局做了笔录,又上网连线,查遍全国也没有山姆偷窃的前科,酗酒的记录可是洋洋大观。那位女警对他颇感同情,一直追问他的家人。山姆已经知道这里便是他的老家,干脆说了实话,十年前就离家出走,住在哪里却是一无所知。
女警便给他做了基因比对,查到伯明罕,由伯明罕处才知道这个少年居然是当地大亨,杰瑞朱的儿子!
自从儿子失踪后,朱博士已与妻子离婚,讨了一个中国老婆,专做中国生意。随着大势所趋,中国经济力量跃升为世界第一,杰瑞朱也咸鱼翻身,成为当地的名人。
杰瑞朱得知儿子朱仁回来了,还被控窃盗罪,这于面子上太也难堪。便请了当地最着名的律师,赔上一笔可观的偿金,把朱仁接回家中。
朱太太早知杰瑞前妻的事情,加上二人始终没有子息,便视朱仁为己出。为了根治他酗酒的恶习,光是戒酒就花了半年多。又为了弥补他失学之苦,特为他请来家教,从头补习。这时英文的风光过了,汉语汉字成为世界上最时髦的语文。尤其是一种概念基因教学法,一般人不出三年,就能得到相当于过去大学毕业的中文程度。
五年过去了,朱仁的酒瘾戒了,每天学这学那虽然痛苦不堪,大致上还比他流浪的日子愉快多了。其实这种日子对他而言好坏参半,花钱不愁,生活优裕,人人对他恭恭敬敬,不必像蟑螂一样见光就逃。但是坏的一面,处处受到社会地位的压力,一举一动都让他极不自在,又觉得还是那种无拘无束的日子好些。
他常问自己,这种麻雀变凤凰的故事,为什么没有给他带来无上的快乐呢?是不是自己麻痹了?或是心理反常?他总是觉得一切非常平淡,每天都可以知道明天如何,不像那段流浪的日子,朝不保夕,生活充满了刺激紧张。不论是物质或心理上,经常在极端的张力下,而突如其来的解脱,总会产生澎湃的高潮。
一天夜里,他实在忍受不了,驾着红色“法拉弟”,以百哩的高速,任性地四处游荡。他忘不了当他想尽办法力求一饱时,那种渴切的心情。也忘不了那些苦命伴侣,虽然头脑不清,行为怪异,但彼此无不坦然真诚的相处。
现在,他家居豪华,出入威风,要什么有什么,心中却是一片空虚,永远无法满足。再看身边的朋友,一张张的嘴脸宛似嘉年华会上的面具,随时可以换一副。过去他常挨骂挨揍,那好像是生活中的一部分,过去就没事了。而今,各种甜言蜜语把他捧到天上,背后是是非非闲言不断,令他不知如何是好。
他知道自己的生父是伯明罕,可是那伯明罕就像个小丑,每次出现在眼前都要耍宝,插科打诨一番,好像不这样就要得罪人。母亲对自己不错,比生母还要关爱,可是那种中国人传统的拘束,早把人与人分隔在两个世界里。
至于父亲,他更是又爱又恨,矛盾重重。他还记得儿时父母吵架时,父亲左一句杂种,右一句婊子的,这些字眼现在对他已经不具意义。但两个大人间那种凶恶暴烈的态度,不是丢盘子摔杯子,就是互相扭打,往往惊心动魄,永生悬挂在梦魂间。
每当朱仁想到这些,他就怀念起烈酒在胃壁中燃烧、在血管中奔流的感觉。大脑浑浑沌沌的,他抬头一看,竟然游到当初被捕的那条街上来了。往右弯去就是那座奇特的教堂,现在他已经知道,这是中国近年崛起的一个新兴教派的会场。
对了,那些金牌呢?是不是还静静地躺在瓦下?他一时好奇心起,很久没有重施故技了,那种提心吊胆,戒慎戒惧的感受,是不是还一模一样呢?
怕什么?以当今的身价,谁会把他当作小偷?如果出了问题,了不起慷慨捐囊,送他们一百枚不就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