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长生-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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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术不仅有设阵法,还有咒术和役使妖魔之术。灵兽加护的京城里召不出妖魔鬼怪,在京外却需处处小心。咒术也是如此。不过,没有人知晓你出生的时辰,想咒也咒不成。”
帝无极拧起眉,低声道:“醉的生辰……”
重霂斜了他一眼:“不错,他们很清楚四公子的生辰。这五年来,他几乎月月被人诅咒。不过,幸得他随身带着一块宝玉——应该是池阳圣宫供奉了数百年的灵物,替他挡了灾祸。”
“池阳户部不记生辰,他的生辰不是当初你告诉他们的么?”
“原来户部……那时无法查得准确的时辰,四公子和清宁陛下的生辰都是我步步推算得来的。我也没有再告诉他人。”重霂的脸色沉了下来。
帝无极的眸光乍寒。
两人沉默了半晌。
“推算生辰绝非普通人能做到。”
“确实,修行者之外的人领悟力再高,也不可能有推算生辰、窥视天机的力量。他们应该也得到了‘银发童子’。”
“如此说来,我们和所有臣下都有被咒之忧?”
“都在京内,应该无碍。而且,推算生辰并不容易,咒杀他人也会耗费不少灵力。”
帝无极想到已经出京的宫琛,神色凝重。
就在此时,周围忽然多了不少奇异的气息。他迅速巡视周围,飘到洛自醉身边,抽出碎月。
说时迟那时快,数百个黑衣人凭空出现,杀气四溢,朝两人扑去。
众多隐卫现身,和黑衣人缠斗起来。重霂见帝无极和洛自醉被困在黑衣人中央,顿知不妙,焦急地托起一团灵气杀入人群中。
剑太多,人太多,高手太多。
洛自醉有些狼狈地左躲右闪。杀手的剑路毫无章法可言,却招招致命,他根本没有抽出软剑防御的机会!
帝无极护着洛自醉且战且退,碎月剑尖跳着蓝色火焰,燃尽所碰触到的一切。但,即使如此,也挡不住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刺客。
眼角余光瞅见大部分隐卫都已经战死,帝无极的神情更冷,揽着洛自醉跃起来。他本想御风而行,却发现周围的杀声转瞬间远去,回过神来时已经落入捕风阵中。
帝无极皱起眉。今日有些大意了,他和重霂都在,竟然没发觉对方布下了捕风阵!
阵中狂风呼啸,人影幢幢。帝无极和洛自醉都提起了十二分的警觉。
剑似乎无处不在,又似乎全是幻影。帝无极左抵右挡,伤口不断地增加。
洛自醉只能以暗器御敌,看他的衣袍渐渐被血染红,心中愈来愈难受。若非他执意跟着他出京,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若只是他一个人,再多刺客也无法伤他!但他实在不放心,无法眼睁睁地看他离开自己的视线,无法眼睁睁地目睹他消失在血和火焰中!
难道今日便是情劫?!
倏地,一道寒光自风中冲出。并非有形之剑,也没有杀气,丝毫不被人所觉!
侧身想要抽软剑的洛自醉瞥见这道无形之刃,未加思索便抬起手,挡在帝无极胸前。
剧痛袭来,洛自醉咬着牙,运气挡回了风刃。
鲜血喷涌,血肉翻飞,可见白骨。
“醉!”
帝无极低低吼着,胸臆间生出熊熊怒火。
一双手扣住洛自醉,将他拖出阵外。下一瞬,刺眼的光芒四射,人、景物都在刹那间化作微尘。
痛……手臂仿佛被砍断了。
洛自醉倚在重霂怀里,脸色惨白。他能感觉到一丝丝麻痹感自手臂往周身扩散,痛楚却分毫未减。
无形的刃居然还能淬毒,若是无极中了暗算,绝无活的可能。究竟是谁?暗中操控捕风阵的是谁?!
“四公子!”重霂的声音就在耳边,他能听见,却无法回应。浑身没有半点气力,连视线也模糊起来。幸好方才服了两颗解毒圣药,不然,他的生命也会就此完结罢。当时真应该强迫自省联系暗行使……
“四公子!”
游园泰半被毁,百丈之内已没有任何活物。
帝无极收了灵力,奔到洛自醉身边,看着满地乌黑的血,屏住了呼吸,心疼得无以复加。
重霂抬首,低声道:“已经暂时控制住毒性……四公子似乎服过解毒药,应该没有性命之虞。手臂伤得很重,不过,我已经及时续接了筋脉。”
帝无极沉默着将洛自醉抱起来,御风纵上半空。重霂紧随在他后头,面沉如墨。
几个起落,两人便都回到了行宫。
行宫内仅剩的几名骑卫营侍卫怔了怔,目送他们浑身是血地走入寝殿中。
帝无极立在床边,面无表情地望着洛自醉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庞。
重霂小心翼翼地清洗着那道深深的伤口,上了药,细心轻柔地包扎妥当。
“这回,他们倾尽全力要置你于死地,竟然派出了数百绝顶高手,还动用了捕风阵和化形术。本是万无一失,却没有算到我在。呵,你怎么死,什么时候死都不要紧,别牵累了四公子。”
帝无极抿了抿嘴唇,仍旧凝视着昏迷的爱人。
重霂直起身,微微笑着,四瞳却是阴寒无比:“帝无极,那个人就交给我。你也该反击了。”
说罢,他替洛自醉盖上薄被,轻声却不容动摇地道:“这里也交给我。”
帝无极这才移开目光,盯着他的眼。
两人对视良久,直到听见洛自醉一声无意识的痛苦呻吟,才结束无言的冲突。
帝无极合上眼,回想着爱人受伤的那个瞬间,沸腾的杀意更加狂躁,狂躁至极点,反而平息下来。半晌,他才张开双眼,低声道:“白天不能丢下云王府的事,醉就由你照顾。”他不会忘记,这个人比任何权力地位都重要;他不会忘记,这个人是他即使抛弃性命也要守护的。胆敢伤害他的人,必须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第四十二章 凤凰之血
时近傍晚,寝殿内洒满柔和温暖的光。
帝无极坐在床畔,神色略有些凝重地望着床上正沉睡的人。他周身笼着的日光分明有着不低的热度,但浴在光芒中的他不自觉地流露出的萧索寂寥,却使人觉得时令已至瑟瑟深秋。
熟睡着的人十分安然。不仅呼吸平稳,面上的表情也恬淡得很,浑似平常。
帝无极默默地,甚至有些贪婪地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不放过分毫变化。然而,愈是这么坐着照顾他,愈是难以忍受心中满溢的情意与痛苦。
数日来,洛自醉醒来的时间都很短。即便是张开了眼,神智也并不清醒。睡着时,很难瞧出他是否耐得住伤口的疼痛。似醒非醒时,眉却紧紧蹙着,足可见伤势有多重。
回想起那道可见白骨的伤口,回想起他染红了半身的模样,他懊恼,懊恼得恨不能回到当日当时。但,他更清楚,倘若果真回到当日当时,他也未必能阻止他跟着他去营中,未必能发现敌人倾力布置的陷阱,未必……能避开那致命的暗算。
帝无极微垂下首,注视着洛自醉仍有些苍白的脸孔。良久,他缓缓地握住他未受伤的左手,感受着那薄薄的皮肤下突突跳动着的血脉。
红日渐渐没入远山间,天色暗了下来,屋内有些晦淡。
不知谁悄悄地燃了灯火,在晚风中摇着,满室都是晃动的影子。
不知不觉便过了晚膳的时间,却无人前来打扰。帝无极也早已忘了用膳的事,目光移到洛自醉已经包扎妥当的伤口上。
若单只是外伤,有重霂在,有绝好的药,他不必太过担心。但若是连重霂也难化解治疗的内伤,便令他不得不忧虑了。
再有几日,国师们便该到了。或许,他现在应当立刻请他们早些回来看望醉。内伤拖久了便会累积起来,伤及脏腑血脉就难治了。
他正想着立刻写封信,洛自醉紧闭着的双目微微翕动起来。
帝无极登时止了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初醒时,洛自醉尚带着几分茫然。但,当帝无极的面容落入视野中,当看清他双眼中满溢着的担忧,他轻轻笑了。原本虚弱的模样,因这一笑,凭添了千般辉色。
帝无极这才略微放松了些,低低问:“如何?”
洛自醉摇摇首,笑回道:“好多了。”说罢,他便使力要坐起来。无奈身体似乎生了锈一般,气力都不知流散到何处去了,如此简单的动作居然也难以完成。
帝无极拧起眉来,扶住他:“睡下罢。”
“这都睡了好多天了罢,你就不担心我睡散了这把骨头么?”洛自醉轻声抱怨着。他的确喜欢睡眠,但并不意味着他乐于整日整月都躺在床榻上。
帝无极轻叹,没有作声。
洛自醉缓缓睡下了,望着他,又道:“也不是不曾受过伤,你又何必如此紧张?”
帝无极不答,反问道:“还疼么?”
见他心境十分低落,洛自醉收了笑容:“这点疼痛算不得什么。只是事后发觉还淬了毒,很是忐忑了一阵。”不过,他也不会后悔。或许以命易命他会迟疑会退却,但,这不过是一条手臂而已。“一条手臂而已。此番就算废了它也值得。”
帝无极神情微动,眼神更加柔和:“你不在乎,我在乎。”能得他如此重视,他自然是狂喜难耐,然而,却也更加难受。分明已经发誓要护着他,守在他身畔,不再让他受伤,使他不再需要担心任何危险,如今却……
“无极,你以为我不在意你么?”
“不。原是我要护住你,却令你为了护我而受伤。”
“你能不顾一切护我,我又何尝不能护你?”洛自醉微微笑起来,瞥了他一眼,“那日也是我太过随性了。若当时不随你出府,那些人也寻不着空隙暗算。”
“总归会被他们寻得机会,与你无干。”帝无极话音一缓,停了停,又问,“那天,你为何执意要随在我身边?”那天的他确实有些反常,仿佛一刻都离不开他似的。
洛自醉抬眼,正对上他漆黑如墨的双眸。想了想,他淡淡道:“是我疏忽了。此事应该早些告诉你才是。”仔细想来,初言也从未提过不可泄露天机。“十五年前,狩猎受伤时,初言国师便预言,我此世将有三劫——己劫、友劫、情劫。而今前两劫已经安然度过,只剩那情劫,不知何时会应验。我担心我命中的劫数危及你的安全。”不,不止是危及安全而已,甚至可能夺去性命。恍惚间,漫天的火焰就在眼前燃烧起来,烤得他全身都失去了知觉。而恐惧和痛苦却加倍的涌将来,仿佛要逼得他的理智断弦才肯罢休。
“醉。”
帝无极的声音穿过火海传来。
洛自醉定了定神,淡然一笑。数次梦见相似的情景,仿佛预兆一般提醒他即将发生的事情,令他不得不在意。
帝无极扬起眉,望了他半晌,这才勾起唇角道:“原来如此。醉,你多虑了。历经这回,他们已经没有能力接近我了。择帝仪式固然严酷,不过——就算我并非天命之帝,我也会守诺,逆天归来。”
他的神态如此轻松,一字一句经由他说出,仿佛就是谶语,再不容怀疑。洛自醉怔了怔,一时间惧怕与担忧竟都散了。“所以我才不曾开口反对你参加仪式。”
“己劫、友劫不都有惊无险的过了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