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五辑)-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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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手,把帕尔的脸推开。
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其他船员怎么样了——我的想象力总是很贫乏。现在,我感到有些茫然失措:船长死了?我问道:“对小起,委员。有多少救牛艇逃出来了?”
“没有其他的。”她的口气那么肯定,让人无法再存有幻想,“就这一艘。其他人全都牺牲了,水手。就像船长。”
听她这么说,我反倒轻松了。当然,她是对的。无论帕尔的性格如何,他都太有价值了,所以不能不救。至于我,我能活下来纯粹靠运气,只不过是在船壁放下时站对了地方:如果船长是在我的身边,她的职责只会让她推开我,而自己进救生艇。这不是人类价值的问题而是经济学:因为训练和培养一个苔德船长或一个帕尔所花费的投资要远远超过花在我身上的钱。
不过帕尔看起来似乎比我更加困惑。
大副迪尔背了一堆器材回来了。“把这些穿上。”他开始分发压力服。在训练时我们都叫它黏土装:它是种质量很轻的贴身太空服,后面有一个基因工程改造的海藻背包。“穿好压力服。”迪尔说,“我们的救生艇无法发动起来,四分钟后我们就会和幽灵的巡洋舰相撞,除了弃船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我把腿塞进衣服里。
耶茹听从了大副的话,脱掉长袍露出伤痕累累的健壮身躯。她皱着眉问:“怎么没有重点的武装铠甲?”
作为回答,迪尔从他找来的装备中捡起一把重力波手枪。他突然用枪顶着帕尔的脑袋,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帕尔吓得直打哆嗦,不过什么也没发生。
迪尔说:“看见没有?船、武器,什么都不管用了。看起来只有生物系统还能运转。”他把枪扔到一边。
帕尔松了口气,闭上眼睛,急促地喘息。
迪尔对我说:“试一下你的对讲机。”
我套上头盔放下面罩开始拖长声音数数:“一、二、三……”我什么也听不见。
迪尔轻轻敲打我们的背包,调整系统。他的头盔瞬间亮了一下,显示出淡蓝色的图形。然后,断断续续的,他的声音逐渐传来:“……五、六、七,你能听见吗,水手?”
“是的,长官。”
那些图案是生物体发光形成的。在我们压力服的感光器上有很多探测器,它们的探头能捕捉到我们同伴衣服上发出的生物光,并翻译出其中蕴涵的信息。这是一个后备系统,专门为无法使用高科技的环境而设计的,但很显然它只能在我们的视野范围内才起作用。
“没有动力会使生存更困难。”耶茹说。很有趣,通过软件的翻译,她的话更容易让人理解了。
迪尔耸耸肩说:“顺其自然吧。”他兴致勃勃地继续分发更多装备,“有野外生存用的基本工具袋,还有些药、缝合工具、解剖刀、输血装置。你把西雷特皮下注射器③挂脖子上,大学士。里面含有止痛剂、各种基因改造过的医疗病毒……不对,你得把它们放在衣服外面,帕尔,这样你才能随手拿到它们。在这你能找到阀门,在你的袖子上,还有这里,腿上。”迪尔接着发武器。“我们要带上手枪,说不定它们能派上用场,以防万一。”他又分发格斗匕首。
帕尔缩回手,不想要匕首。
“拿着它,大学士。如果没别的,你至少能用来刮刮难看的胡子。”
我大声笑了出来,迪尔朝我狡黠地挤挤眼。
我拿了把匕首,它是一块很有分量的钢——固体的,很实在。我把它插进工具袋里,现在我感觉好多了。
“离相撞还有两分钟。”耶茹说。我们没有计时针,她一定是在读秒记数。
“把压力服密封起来。”迪尔开始检查帕尔衣服的密封性,耶茹和我则互相帮助。
头盔密封圈,手套密封圈,靴子密封圈,压力系统检查,阻水活栓检查,净化系统检查……
密封完毕后我把头靠在迪尔的椅子上。
幽灵的巡洋舰充斥在我们眼前,这个横跨几公里的庞然大物让渺小的“辉煌”号相形见绌。那是一大团不知深度的复杂纠结在一起的银色绳索,遮蔽了星星和远处正在交战的舰队,在这绳团上悬挂着许多体积巨大的设备舱。
到处都有银色幽灵,像水银珠般滑动。我能看到救生艇上紧急信号灯的深红色光线反射在幽灵们没有特征的表皮上,犹如血滴喷溅在它们闪亮的外皮上。
“还有十秒钟。”迪尔说,“抓紧。”
猛然间,有三根树干这么粗的银色绳索突兀而起,出现在我们周围,直插云霄。
我们再次被抛进一片混乱中。
我听见金属扭曲的吱嘎声,空气的呼啸。船体像蛋壳一样被敲开,涌出去的空气立刻结成了冰晶。现在我能听见的惟一声音是自己的呼吸声。
扭曲的船壳吸收了一些冲力,起到了缓冲的作用。
但船的底部受到了重创,而且是非常强烈的撞击。
**着的椅子甩了出去,而我整个人被重重向上抛起。我的左胳膊一阵剧痛,忍不住叫了起来。
用来固定我的绳子被拉直了,又使我反弹回来,摇晃着,让我的胳膊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从上面,我能看到其他人在大副那已经散了架的椅子周围,东倒西歪。
我向上看,船像支飞镖插在了幽灵船的外层。银亮的绳状物在我们周围弯曲缠绕,我们仿佛置身在一张巨网中。
耶茹抓住我把我从半空拉下来,碰到了我受伤的胳膊,我不由自主地退缩了一下。
但她没注意到,又回去帮助迪尔,他躺在倒下的椅子下面。
帕尔从脖子周围的小袋中拿出一管止痛剂想为迪尔注射。
耶茹挡开他的手。“你先用伤员的,”她说,“不要用你自己的。”
帕尔感觉受到了侮辱,断然回绝了:“为什么?”
我能回答他的疑问:“因为,可能你自己也会需要这些药物。”
耶茹把一管针剂注射进迪尔的手臂。帕尔正透过他的面罩睁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我:“你的胳膊断了。”
我这才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它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弯曲着。即便有疼痛的提醒,我仍难以相信——在以前的训练中我可是连根手指头都没伤到过。
迪尔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一种小幅度的痉挛。鲜血从他嘴角涌出,血和着唾液形成一个泡泡。然后泡泡破了,他的四肢一下松弛了下来,停止了抽动。
耶茹向后坐卜去,喘着粗气,她说:“好吧,好吧,他是怎么说来着?顺其自然。”
她四下望了望,看了看我和帕尔。我看见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这让我很担心。她说:“我们现在离开这里。我们必须找到个LUP——就是一个隐蔽点,大学士。一个藏身之处。”
我问:“大副他——”
“他死了。”她瞧了眼帕尔说,“现在就剩下我们三个人了,我们不能再损失任何一个人了,帕尔。”
帕尔茫然地望着她。
耶茹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她的表情放松下来:“脖子断了,迪尔的脖子断了,水手。”
又一个死亡,只在刹那间就降临了。
耶茹改用轻快的语调对我说:“你的职责,水手,照顾那个书呆子。”
我挺起身问答:“明白,长官。”然后我就扶起毫无反应的帕尔,搀住他的胳膊。
由耶茹领队,我们三个开始转移,爬出了救生艇扭曲变形的残骸,进入到幽灵巡洋舰奇异的银色绳络中。
很快我们就找到了一个藏身之处。
它是在银色绳索密集的纠缠下形成的一块洼地,能为我们提供庇护,而且它看来远离幽灵集中的区域。我们仍然在真空中,整个巡洋舰都是处于真空中。我意识到自己一刻也不能脱下身上的太空服。
一挑选好落脚点,耶茹就让我们在周围筑起防护——一道360度的围栏。建好护栏后,我们有十分钟什么事都不干。
这是SOP——标准工作程序,我学过。你从“辉煌”号的毁灭和救生艇的撞击中逃出,在躲过了暴风骤雨般的灾难后,根据标准工作程序,先找到隐蔽点,再建起防御护栏,接下来就是让你的身体适应新环境,包括听觉、嗅觉、视觉。
在这里,除了我自己的汗味和小便的臭味什么也闻不到,除了我自己粗粗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到。而我的胳膊则火烧火燎地痛。
我把注意力集中在我的夜视镜上,它们要用45分钟才能完全起作用。5分钟后,我的眼睛就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已经能看清楚周围环境了。围绕着我们的金属绳索如丛林般密密匝匝,透过它们的缝隙我看到了星星,遥远新星的光芒,还有远方我们舰队那令人充满信心的亮光。但幽灵的飞船里是一片黑暗的地方,一团阴影,没有光线的反射,很容易隐蔽。
10分钟过去了,帕尔开始低声讲话,但耶茹没有理睬他而是径直走到我身边。她抬起我断了的胳膊触摸了一下骨头。“对了,”她轻快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水手?”
“凯斯,长官,”
“你对你现在的新住处怎么看?”
“我在哪吃东西?”
她笑了。“关掉你的对讲机。”她说。
我照做了。
她突然使劲扳动我的胳膊,把它纠到位。幸亏她听不到我当时的嚎叫声。
她从带子里拿出个罐,在我胳膊上喷了些黏液:那是具有一定知觉的固定剂,会依附在伤口上,在我的伤口处形成一圈硬膜。等到我的伤口愈合它会自动脱落。
她示意我打开对讲机,又拿出了一管针剂。
“我不需要这个。”
“别逞能,水手。它能帮助你的骨头愈合。”
“长官,大伙都说这药会让人得阳萎。”刚讲完,我就觉得自己说了蠢话。
耶茹大笑起来,拽着我的胳膊说:“这是大副的,不管怎样,他已经不需要了,不是吗?”
我不能与之争论,就接受了注射,疼痛几乎立刻就消退了。
耶茹从工具袋中拿出一个信号灯,它是个拇指大小的橙色圆柱休。“我要到这些绳索的外面,试着给舰队发信号。即使信号灯能工作,我们还是不一定能被找到。”帕尔提出异议,但耶茹让他闭嘴。我感觉自己被夹在了争执的两方之间。“凯斯,你负责站岗,顺便告诉这个书呆子他的工具袋里是什么。我会按原路返回的。好吗?”
“遵命。”我们按照标准工作程序执行每一个步骤。
她穿过了银色的绳索飘向远处。
我盘坐在绳结中开始检查工具袋里的物品,有水、盐、压缩食品,都是通过食物管输送进我们密封的头盔里。我们还有指甲盖大小,用来提供动力的能量包,但它们和工具袋里的其它东西一样,都没法用。不过,工具袋里还有许多低科技的原始装备倒是可以在各种生存环境下使用,比如一个指南针、一个日光仪、一把手锯、一个放大镜、登山用钢锥、一捆绳子,甚至还有钓鱼线。
我必须告诉帕尔如何在他的压力服里处理大小便,窍门就是别管它——该拉就拉:这种黏土装能循环利用你的大多数排泻物,并把剩余的压缩。但这并不意味着穿这样一套衣服是很舒适的,因为它不能消除臭味。我还从没穿过一件可以吸收气味的太空服,我敢打赌没一个设计师穿他自己设计的衣服超过一小时以上——只有长时间穿着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