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艳后-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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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抱朴是辽政权中众多汉吏之一。去年冬月,他同皇帝的诏书几乎同时到达幽州,为执行这道诏书,他多次遭到契丹贵族挑衅。但此人虽为文士,却有股子犟劲——执法如山,不畏强权,不畏皇胄,是汉人官吏中的强硬者。
耶律休洛是十天前抵达南京幽州的。南京是辽国五京中最繁华的所在。它的繁华,是中原文化、中原风物在辽国最集中的体现。所以,南京距上京虽不远千里,而来南京的观光者却是四季络绎不绝。耶律休洛亦为观光而来。但他还未曾领略南京街市风光,却因在酒后杀死一位汉人小吏被汉人小吏的妻子一道状纸告上了幽州府大堂。按照汉律,杀人偿命,已是千年不变的定制。而按照契丹国制裁决,像耶律休洛这样的皇族近宗、太后的近臣——宋王耶律休哥的胞弟,充其量赔偿一点钱财,便可逍遥法外了。
耶律休洛是飞扬跋扈惯了的一个契丹贵族子弟,即使在国都上京亦绝少有人敢惹。今到得南京幽州,便更加不可一世——他杀人之后扬长而去,只叫下人备得一口上乘棺木和百两纹银,便准备了却这件事。孰料棺木没人来领,银子亦不见人来索,他得到的却是一张幽州大堂的传票。
那天他架鹰携犬,骑在高头大马上正欲入山游猎。幽州大堂的传票到了。他不悦地皱皱眉头,向差人道:“你们知府亦不看个时候——在本大人出猎之日送来传票,就不怕搅了老爷我的兴致?”
说罢,他还美其名曰给幽州知府邢抱朴一个面子——没有置之不理,而是遣一贴身仆从去了幽州知府大堂。邢抱朴听差人讲了下送传票的经过,不急不躁,派人将一张大红请帖送到猎场耶律休洛的马前。耶律休洛这才一顶十六抬大轿落在幽州大堂门口,大摇大摆地进了衙门。在饮宴间,邢抱朴于若无其事间将状纸状告耶律休洛杀人的事实与经过,一一予以落实,请耶律休洛签字画押。耶律休洛这时才似有警觉地发问:“乘酒兴随意而谈,何须画押?”
邢抱朴笑嘻嘻地摇摇头:“请耶律大人见谅!既然事情发生在幽州这块地盘上,下官总不能不问吧?耶律大人虽为皇家贵胄,亦最好能给本官一点面子,履行一个手续。这样,万一上峰问起此事,下官亦算有个交待!”
听邢抱朴为他戴高帽,胆大妄为的耶律休洛竟一时忘了方才脑间仅存的一点警惕性,他大大咧咧从录供官手里接过笔,边签字边自言自语道:“签就签——好汉做事好汉当!量汝亦不能把本大人怎样!”
孰料,一俟他签字画押完毕,邢抱朴当下就拉下脸子,向门外的衙役疾呼一声:“击鼓升堂!”伴着这声疾呼,堂鼓隆隆一片声响,衙役们“武威——”一声齐呼,个个手持水火棍,凶神恶煞般地跑上大堂,在大堂两侧列班站成了八字形。
这时,只见头戴四品官帽、身着朝服朝靴的邢抱朴威风凛凛地迈着方步,背对“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在知府大堂桌案后端坐下来,左手将镇堂木一拍:“将杀人犯耶律休洛带上来!”
这时的耶律休洛方如梦初醒,但却仍认为邢抱朴不敢把他怎么样。他被押上大堂以后,邢抱朴举着他签字画押的那纸供词问他:“耶律休洛,汝对杀人的事实,还有何说?”
耶律休洛嘿嘿一笑:“杀人又怎么样?刑不上贵族,这是国制……”
“但汝应当清楚,今为汝所杀者是汉人,须以汉律论处!汝知身犯何罪么?”
耶律休洛心头为之一震,但随之表情中流露出的仍是几丝轻蔑不屑的讥笑。
大堂上的邢抱朴,看真切了耶律休洛表情里的几丝轻蔑,并为之震怒非常,他大吼一声:“来人!”霎时,只见两个带刀衙役应声单膝跪在堂前:“我等听候大人吩咐!”
邢抱朴将镇堂木“叭”地一拍:“将杀人犯耶律休洛押进死牢,等候行刑斩首!”
“慢!”耶律休洛回身一挥手,“本大人要见皇帝陛下说理,要见皇太后控诉!”
邢抱朴早听说皇上、皇太后驾幸了南京,亦很想将半年来在幽州执法过程中的酸甜苦辣对太后倾诉倾诉,以观皇帝、太后对他的态度。若太后、皇上支持他以汉律治南京,他就是豁出一条命,亦要把南京治理好;若不支持他严格执法,不允他这个汉吏为汉人主持公道,他宁愿返乡为民,亦不愿做这个窝囊官。但他作为四品知府欲见皇帝、太后,又谈何容易?今闻耶律休洛要控诉他,倒觉得为他提供了一个晋见皇上与皇太后的机会,便俯视耶律休洛道:“汝若觉得本官判决不公,可以向皇上、太后上诉。但有一点本官要提醒汝:汝是杀人要犯,是被本官判定的死囚;死囚是没有自由之身的。因此,即使汝去见皇上、太后,亦必须带着刑具由公差押解前往。不然,则不可!汝觉得如何?”
耶律休洛现在只想见到皇上、太后求活命,当即便答应了下来。于是便出现了前面说的耶律休洛在差人的押解下闯宫的一幕……
“皇太后懿旨:宣幽州知府邢抱朴,速往元和殿觐见!”
内侍的这声喊,虽在邢抱朴的意料中,但若真的要他去见皇上和太后,他心里还难免有些发怵。尽管皇帝陛下的诏旨是那样讲的:“契丹人与汉人间发生诉讼,皆以汉律裁处。”但,目前毕竟是皇太后摄政。若皇太后打心眼里庇护契丹贵族,皇帝的诏旨还不是一纸空文?当然,皇帝陛下下颁的每道诏旨,当都是经皇太后同意了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道诏旨皇太后不同意呢?万一皇太后口是心非嘴里同意心里反对呢?况且,四指要比一近。万一皇太后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已故宋王耶律休哥的面子,一道特旨赦免了耶律休洛呢?……邢抱朴心若揣兔,惶惶惴惴地进元和殿跪了,战战兢兢地叩头禀道:“幽州知府邢抱朴参见皇上、皇太后!”
萧太后此前未曾同邢抱朴谋过面,只是听说这位汉吏刚正不阿,生就一副铁面孔,就破格擢用他做了幽州的知府。今见其面,原来不是她想像的那样年轻,看面皮好像已至知天命之年了。便问:“汝便是析津(幽州)知府邢抱朴?”
邢抱朴回禀道:“正是臣下。”
“如果哀家没有记错,汝是统和十六年进士!可哀家观汝面相,怎么不像啊?”
“太后容禀。”邢抱朴举笏再拜道,“臣下家境寒微,中榜之日,臣年龄已是三十有八了。加之多年寒苦煎熬,难免一副衰老之相,太后初次谋面,必以为臣下知天命了。”
太后吟吟颔首:“卿本寒俊,更晓前程来之不易。而汝竟是如此的铁面无私,心无旁骛,就不怕将来之不易的官职丢掉了么?”
“臣下入仕之前,原本就是两袖清风,堪称官伴清风来;今若罢了,又可谓官伴清风去。其来其去皆由清风伴之,实乃无得无失无忧无憾也!”
萧太后听罢,心里一阵欢悦,笑道:“请起来说话吧!”随之她向内侍瞟一眼:“赐座!”
邢抱朴起身觅座间,才看清清风殿两厢坐满了文武大臣。当他意识到两班的文武勋臣都哑然无声地正将目光投向他时,不由心悸地抖瑟了一下身子。当他看到太监专为他设置的那只杌子位在诸大臣之上时,心头一震,没敢坐下。
“坐吧!”傍太后坐在殿中央高台上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圣宗皇帝,很和蔼地向他笑笑,随之向那只杌子摊了一下手。
太后看出了邢抱朴的心思,说道:“非越规僭礼也。邢卿为当事人,坐近了好说话。”太后很随意地用手指了指两班的文武大臣,“他们都是哀家请来听汝断案的,自是不当坐在主事者的显要位置。”
话说到这个份上,邢抱朴就不好再谦让了。待他在杌子上坐定了,太后这才问道:“邢爱卿!哀家听说汝将耶律休洛判了极刑,是这样么?”
邢抱朴又欲避席下跪,被太后止住了。他便躬身回了个“是”!
太后炯炯的目光专注地注视着邢抱朴:“汝亦太大胆了不是?耶律休洛是皇族。是已故宋王耶律休哥的胞弟。他做官做至工部使,比汝还高出两序。汝何以极刑加罪于他?”
邢抱朴从袖中掏出耶律休洛签字画押的供词和告状人的诉状,双手捧给太后道:“臣下这里有耶律休洛的供词和告他的诉状,请太后过目。”
萧太后接过供词与诉状,一目十行地粗略浏览了一遍,便转手递给了辽圣宗耶律隆绪:“请皇上亦看看吧,皇上御览之后,亦不妨请诸位爱卿轮番一阅!”
圣宗皇帝领悟母后的用意,只粗粗浏览了一下供词和诉状,便命内侍分别将口供和诉状交由文武两班大臣传阅。待传阅得差不多了,太后这才又问邢抱朴:“汝为汉人,自然谙熟汉律。请汝对诸位大人禀明:耶律休洛触犯了汉刑律中的哪条?根据此条规定当判何罪?”
“臣下遵旨!”邢抱朴先向太后、皇上一揖,而后转身又冲文武大臣揖拜道:“诸位大人!汉律中明文规定:借债还钱,杀人偿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耶律休洛虽贵为皇族,杀死汉吏依律理当偿命。另据去年冬月皇上特旨:契丹与汉人发生诉讼,皆以汉制论处。这就是说,耶律休洛虽为契丹皇族,为其定刑的却是汉人法制。依据汉法刑律,本官判耶律休洛为死刑。当否?请列位大人公论!”
大殿内鸦雀无声,一时为寂静所笼罩。大殿之上,汉臣们打心眼里拥护邢抱朴的判决,却心有芥蒂与余悸,不便明讲,便拭目以待几个契丹朝臣的反应;以萧达兰为首的几位契丹武臣,自然知道耶律休洛与皇上、太后的亲密关系。同时亦知道太后一向严明法纪,不容近臣践踏的性情,一时还猜度不出太后的心理,亦断然不敢贸然表态。因此,他们在面面相觑之后,亦从不同角度观察着太后面色。
“缘何都不说话呀?”萧太后的目光扫帚似的挨个扫过每位臣下的面孔,见他们似乎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目视着萧达兰问了一句,见仍没人说话,便收回目光道:“今日诸位爱卿遇到的可谓是大辽国的三个‘第一’:本案中第一个契丹皇族子弟与汉人发生诉讼,败诉要杀的是契丹皇族子弟;低品位的汉吏第一个判决高品位的契丹官员死刑;当他要被砍脑袋的时候,这名契丹官吏第一个提出要见皇上、太后,很显然他是要乞求皇上、太后予以庇护。面对三个‘第一’,不管汝等说话不说话,表态不表态,对邢抱朴的判决总是有赞同与反对之分的。特别是皇族和后族的臣僚,汝等一定要有一个清醒认识——谁欲袒护耶律休洛,谁就欲以皇上为敌!欲以大辽为敌!欲以本太后为敌!因为法律是我们君臣为国家制定的,监督执行法律的是皇上、是本太后,是诸位臣僚!我等若制法而不行法,监法而不护法,则法必废。一个没有法度的国家,还能称其为国么?”说到这里,她挨个看了一遍大殿之上的文武群臣,最后将眼光落在辽国马步军统帅萧观音努身上,问道:“萧爱卿!汝是不是认为,本太后应当下一道特旨,饶恕了耶律休洛的死罪啊?”
萧观音努挺身而起,惶然揖道:“臣原本这样认为。听太后一番苦口婆心的口谕之后,改变了认识!”
“请坐下吧!”太后对萧观音努点点头,又转向众臣道:“糊涂一时则可,糊涂一世则不可。设想,皇上和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