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天下-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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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他牵过坐骑,翻身上马。
南许许在上马之前,又对战传说道:“战公子,这张信笺我会一直保存下去,日后战公子若是用得着,老夫愿转交于你,若是那时老夫已归了黄泉,你自可在我的尸骨旁找到它。”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看似戏言,却自有良苦用心,战传说倒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怔神间,南许许已打马扬鞭而去。
跑出了十余丈,南许许忽又回首,大声道:“今夜在苦木集除了劫域的人之外,还有不少卜城人,不过在你杀退劫域人马后不久,卜城人也退走了。”
这倒出乎战传说的意料之外,他暗觉此事透着古怪,想到再问个究竟,但一时又不知从何问起,踌躇之间,南许许、顾浪子已去了很远,只好怅然若失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一个是南许许,一个是顾浪子,这两人当中无论哪一位在乐土武界现身,都足以轰动一时,而我们却同时见到了他们两人,真是不可思议!”小夭大加感叹,“战大哥,他们都是隐姓埋名了二十多年的人,但为了能使你不为灵使暗算,竟不惜自暴身份,你算是挣足了面子。”
战传说正色道:“我战传说何德何能?这一切皆是拜我父亲所赐!”
小夭无限向往地道:“据说当年战大侠与千异在龙灵关一战,目击者只有五人,除了不二法门四使之外,就是战大侠之子,想必那一战非惊天地、泣鬼神不能形容!”
战传说对父亲的思念之情被勾起,他不愿再提此事,便转过话题,道:“你说,卜城的人暗中逗留于苦木集,究竟有何意图?”
小夭一直很羡慕爻意能为战传说出谋划策,而且常有妙计。战传说这次破例问她而没有问爻意,让她既意外又兴奋,忍不住就要脱口说出自己的看法,但话到嘴边还是暂且忍住了,有意沉吟了片刻,方道:“看来我爹由此道前往禅都已是确定无疑了,正因为如此,卜城人才格外慎重,在陪送我爹前去禅都的人马离开后,却暗中另留一部分守候于苦木集,这样若是有人追踪,就会被他们及时发现。”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作如此猜测,是在南许许、顾浪子所言是真实无误的前提下。”
战传说对小夭的推测未置可否,而是道:“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其中的真真假假,委实难辨。不过南许许所说的倒可能可以解开一直让我困惑不解的疑团,那就是灵使为何要加害于我。”
他接着道:“灵使先让其子易容成我的模样,然后让他在乐土犯下种种罪孽,引起世人公愤之时,再以不二法门的名义立誓要追杀他。灵使相信如此大造声势之后,我所属的门派必然会有所闻,由于灵使之子所用的易容术极为高明,几至毫无破绽,而且又由灵使向他传授了我父亲所使过的剑法,这样连我父亲的同门也难辨真伪,以为我在不二法门的追杀中定无法自保,也许就会出手相救——只要灵使之子‘被救’,灵使的目的就达到了,他完全有可能借此机会查出他所想知道的事实!”
说到这儿,战传说不无感慨地道:“灵使的这一计划几乎接近完美,但不幸的是他的儿子过早地与真正的战传说相遇了。”
“对于这一推测,你有几分把握?”爻意道。
“至少有八成把握——不过,暂时我只能推测这一切都是灵使的阴谋,与不二法门有无关系尚无法断定。”毕竟不二法门在乐土乃至苍穹诸国,其影响都太大了,在世人眼中,不二法门一直就是公正严明的象征,如果此事真正的主谋是不二法门,那么无论在什么方面,都将带来颠覆性的变化,连战传说也不敢轻易作出判断。
或者说,战传说是不愿作出这种判断。若不二法门元尊真的是这场阴谋的主使者,那么乐土将有浩劫只是时间迟早问题而已。那时,或是整个乐土被不二法门牢牢控制,玩弄于股掌之间;或是奋起反抗,引发一场空前绝后的争战。而无论如何,都难免生灵涂炭,乐土陷于血光之灾,因为不二法门太强大了!
战传说宁可灵使针对他的种种阴谋是在背着俨然是苍穹至高无上的元尊所为。
爻意听出了战传说的心思,但还是提醒道:“灵使既然敢以其子假冒你,想必他本以为是不会被你撞破此事的。”
战传说目光倏闪,顿有所悟!他望着爻意道:“你是说灵使在四年前很可能以为我已被杀,所以他才肆无忌惮?”
爻意微微颔首。
战传说像是自言自语般沉吟道:“灵使凭什么断定我已被杀?难道就凭六名不二法门的黑衣骑士被杀这一点?不,不可能!仅凭这一点作此判断,显然很是冒险,灵使不会没有想到万一死的只是六名黑衣骑士,那么他的阴谋就会在我离开荒漠后暴露无遗……灵使何以那么把握十足?”
这其中的曲折,实是难以明白。
爻意见战传说苦思冥想,心想当务之急可不是考虑这件事,于是道:“小夭说得颇有道理,殒城主十有八九就是经这条道路前去禅都的,我们不宜在此耽搁太久。”
战传说回过神来,暗暗自责,心忖怎能把这一点疏忽了?他立即将火堆扑灭了,随后道:“所幸恨将已死,我们此行总算少了最大的障碍。只要大劫主未涉足乐土,劫域的人想要截杀我,也并不容易!”
抬头望了望天空,道了声:“出发吧!”随即率先翻身上马。
南许许、顾浪子策马而行,奔跑出里许之外后,顾浪子忽然道:“且休息……一阵吧。”
说罢,也不等南许许搭话,已自顾翻身下马,盘腿打坐。
他的脸色竟苍白得吓人,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衣衫竟已被汗湿透了。
南许许赶紧也下了马,连连责备道:“我早说过‘快活丹’只能止一时之痛,药效一过,你的元气反而会减弱,伤势也会因此而加重,你却一意孤行……”
顾浪子一言不发。
南许许苦笑着摇了摇头,取出银针,在顾浪子身后几处大穴深深扎入,随后也静坐一旁,不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顾浪子才低低地哼了一声。
南许许见顾浪子已暂时无恙,心头火气又“腾……”地升了起来,他继续道:“灵使将你伤得如此重,我虽能暂保你的性命,但若是你再如此折腾,就是神仙也无能为力了。”
“你的‘万象归宗’这一绝世医术的阳诀的妙用我是见识过了,否则我就不能活着陪你说这么多话了,我还想见识见识你的阴诀呢!你不是说‘万象归宗’这一绝技还从未施展过吗?若是什么时候我重陷危险时,但愿你能为我施展‘万象归宗’的阴诀。”
南许许的神色倏变!
半晌,他才冷冷地道:“难道你忘了我曾说过‘万象归宗’的阴诀等若将一个人长时间的生命力在短时间内悉数激发?‘万象归宗’之术我从未用过,上次以阳诀用于你身上,已是迫不得已的冒险之举,以你如今生命之弱,决不可能在你身上施加‘万象归宗’的阴诀!虽然如今你短期内无法恢复以前的刀道修为,但只要安心养伤,总是能慢慢恢复的,否则我南许许也枉称药疯子了。”
他的语气显出此事决无商量的余地!
顾浪子叹了一口气,道:“恐怕不是短期内不能恢复吧?照这样下去,我看没有数年时间是根本无法恢复到原有状态的。”
南许许心中暗叹:“老兄弟,照你现在的状态,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休说数年,就是十数年也未必能完全恢复。”口中却冷冷地道:“退一万步说,就算要花费几年时间,也强过早早断送性命,你我二十多年都挺过来了,难道还在乎再忍几年?”
顾浪子只好笑了笑,道:“我的性命都捏在你的手中了,当然是你怎么说就怎么算。”
“好,那你就依我说的去做。再歇息一会返回苦木集,返回苦木集后再静养半个月。”
顾浪子却缓缓站起身来,道:“你未免太低估我了,可还记得当年我身中七剑,被追杀我的人困在‘万刃岛’达半月之久,最终却依然成功逃脱保全性命!我岂是那么容易死的人 ?'…'”
南许许一言不发地望着顾浪子,良久,他才开口道:“看来,要说服你的确很难。”
“不难,关键要选对时机。”顾浪子道。
南许许道:“噢,我倒想听听该选什么样的时机?”
顾浪子一边动作迟缓地上了坐骑,一边道:“最好的时机就是当你手中有一坛美酒佳酿的时候。”
他是在说笑,但南许许此时却是殊无笑意,他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我怕!”
“你怕死?”顾浪子有些诧异地道,“你不是说过只要有一天能让世人相信九极神教之祸是不二法门一手酿成,你即使立刻死去也能无怨无悔吗?”
“我不是说怕死,而是怕你会死。”南许许道。
顾浪子很认真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那样你会成为我唯一一个想救却没能救成的人,那岂非大坠我药疯子的名声?”
顾浪子先是一怔,复而笑了。
南许许这才上马,他担心顾浪子的伤势,所以返回苦木集的途中有意放缓速度,以免顾浪子受颠簸之苦。
一路上,两人商议着如何才能找到晏聪——事实上他们对晏聪是否还活着心中根本没底,但两人此时闭口不提这种可能,仿若他们早已确知晏聪还活着。
可惜无论如何他们也无法想出能找到晏聪的妙计,唯一的线索就在灵使身上,但以顾浪子现在的这种状况,冒险接近灵使无异于自投罗网。因为无计可施,两人不免有些沮丧。
不知不觉中,前方的路变得明亮了许多,连路上的车轮压痕也都可以看清了。
南许许随口说了一句:“天亮得好快……”
顾浪子听他这么说,也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就变了,一下子勒住马,沉声道:“并非天亮得快!”
南许许一想也是,按时辰推算,此刻应还没有到天亮时分。顾浪子的异常反应让他迅速抬头向前望去。
只见前方数里外一片大亮,连天空都变得明晃晃的,这是南向的天空,而与之相对的北向天空却依旧灰茫茫的一片。
“是……是苦木集失火了?!”南许许猛然顿悟。
顾浪子不安地道:“恐怕正是如此!”
南许许立时想到他留在苦木集的那些视如珍宝的奇毒奇药,冷汗“嗖……”地一下便冒了出来。
苦木集果然失火了。
烈焰冲天,浓烟滚滚,火焰吞吐声与柱梁倾倒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好不骇人。
让顾浪子、南许许更为吃惊的是他们刚接近苦木集,便见苦木集北向的街口处围聚着一大群人,正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将几个人死死按在地上,再用绳索将之捆缚得如同一只粽子般方才罢休。被捆缚住的人固然是如鬼狼嘶嚎,而制伏他们的人竟也在大呼小叫,场面混乱之极。
而火势最猛烈的地方则有人在竭尽全力地扑火。
南许许、顾浪子生活在苦木集时都是隐姓埋名的,当然不想因举动怪异而引人注目,他们早早地弃马步行。
但当他们认出那几个被捆缚的人皆是苦木集的人,而捆缚他们的人也同样是苦木集的人时,不由大惑不解,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有暴露的危险,急忙凑上前去。
南许许又假捏起老妪的声音,颤声道:“乡里乡亲的,何必如此……”
“阿婆,你走开!难道你不知道阿雷他们被妖女的魔笛摄了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