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天下-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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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传说拔出苦悲剑,高擎手中,以悲愤而富有挑衅性的语气大声道:“为何你们劫域的人总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藏头缩尾犹如鼠辈?我手中的苦悲剑你们应当识得,它的主人哀将已被我所杀,你们若要为他报仇,为何不敢光明正大地找我战传说,却要借助卑鄙手段加害无辜者的性命?”
战传说义正严词,慷慨激昂,浑然没有身陷重围的紧张不安,反而显现出了一往无回、决不妥协的胆识与勇气,爻意看在眼中,心中不由为战传说的无畏气概而荡起阵阵涟漪。
她心中喟叹道:“这个人真是奇怪,有时显得过于单纯乃至腼腆,与威郎的强者霸气截然不同,有时却自有一股让人心折的气势,比之威郎也不遑多让……究竟哪一个他,才是真正的他……?”
而这时,“牛二”暂时抛开了与花犯的争执不清,侧转过身来。
果然是小夭——爻意一眼就认出来了。
无怪乎这个“车夫”会让战传说代其驾车,而且始终不肯摘下斗笠,她是城主的女儿,虽然也算习过武的人,但何尝吃过连续驾车一二个时辰的苦头?更重要的是她不是真正的牛二,自然也不会觉得让战传说驾车有何不妥。
小夭与爻意对视片刻,她只是有些俏皮,又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便把注意力转向战传说了。
与爻意一样,小夭也为战传说的气势所心折。
而与爻意不同的是,她没有将战传说与任何人比较,也不会觉得他平时的行事风格有何不妥。恰恰相反,在她看来,战传说的一举一动都是完美无缺的。
花犯听了战传说这番话,吃惊非小,愕然低声惊呼:“劫域?!战传说?!”
这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非比寻常,没想到此刻却同时让他遭遇了。
小夭对“战传说”这一称谓也是大惑不解,在她心目中,战传说不是“陈大哥”,反而“战传说”正是被“陈大哥”所杀的。
但当花犯失声惊呼时,小夭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莫以为只有金童娃娃才名声显赫,我陈……战大哥的名字可比你响亮得多!”
若说知名度,恐怕花犯还真的不能与“战传说”这一名讳相提并论。
花犯吃惊地道:“他怎会是战传说?战传说岂非已死了?”他似乎已忘了小夭扇了他一记耳光的事。
小夭心道:“你奇怪,我比你更奇怪!你最多只是道听途说,而我可是亲眼目睹战传说——不,假冒战大哥的人被战大哥所杀的情景。”
心中这么想着,却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像是嘲笑花犯孤陋寡闻,见识浅薄。
那手持奇形兵器的人望着战传说手中的苦悲剑,眼中暴现慑人心魄的寒光!
他寒声道:“小子,你果然是胆大包天,杀了哀将还敢承认!”
战传说早已抱定决一死战之心,哪会在意对方这种带有威胁性的话?
他冷笑一声道:“哀将非乐土之人,却擅闯隐凤谷,滥杀无辜,视人命如草芥,除去此等恶人,有何不敢承认?”
“杀得好!匡邪扶正,本当如此!”有人大声叫好,正是花犯。
这次,小夭倒没有“哼”他,只是淡淡地道:“对方是劫域的人,你还是早早退走为妙。”
花犯尚未开口,那手持奇形兵器者冷酷的目光已扫向他这边,以其冷而硬的声音道:“匡邪扶正?”
花犯正气凛然道:“不错!”心中却暗自忖道:“这人的目光好不森寒!”
“好,那我就一并将你也杀了。”那人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看花犯,而是将目光重新转向了战传说,仿若只要他说完这句话,花犯就已是必死无疑,犹如刀下鱼肉。
花犯反而失声笑了。
“有什么可笑的?”小夭没好气地道。
花犯道:“我道为何由‘混沌妙鉴’显出苦木集邪气极盛,原来除了有一柄邪兵之外,还有一群邪兵邪将,看来我是不虚此行,得其所哉!”
小夭“扑哧”一声笑了,这是她第一次以笑脸对花犯。
花犯出自九灵皇真门,四大圣地门规严谨,就是年轻弟子也一律是克己复礼,老成恃重,心境清明,花犯也不例外。但在小夭面前,他的性情却有莫名的改变,本来这等揶揄的话是不会自花犯口中道出的,否则何来“金童”这一名号?但这一次却那么顺理成章地脱口而出了,以至于说出口后,他自己也吃惊非小。
在小夭看来,这自是不值一提的。
被称为“邪”,手持奇形兵器的人并不在意,他的目光依旧是落在战传说身上,道:“你会为杀了哀将而后悔的!劫域向来无所畏惧,并非本将不想早早手刃你,而是因为你一直龟缩于坐忘城中,现在总算借殒惊天将你引出坐忘城了。你非但救不了殒惊天,而且连你自己的性命也将断送于此!”
说到这儿,他一把扯去面罩,道:“如此遮遮掩掩,本非我劫域勇者的习惯,我就让你在死亡之前看清是亡于什么人的手下吧!”
摘去面罩,显出黝黑的肌肤,线条刚硬的唇线。
他,正是在劫域大劫主面前全力主张要为哀将讨还血债的恨将!
花犯目睹了恨将的真面目,暗忖道:“果真是劫域的人,先前我只知隐凤谷在一场血战之后不复存在,成为一空谷,但对那一战所牵涉的各方力量却不知情,世人所知也与我相去无几,没想到连劫域也牵涉其中!”
隐凤谷一役中,各方力量间,隐凤谷自身已仅存尹欢、歌舒长空以及下落不明的尹恬儿,此三人自是未向世人透露真相;惊怖流与千岛盟这一方力量更不会主动透露在隐凤谷的形迹,而只会试图尽可能地掩藏自己的行径。
至于劫域,虽然与冥皇似乎有千丝万缕神秘的联系,但显然对乐土武道仍有忌惮。
如此一来,世人对隐凤谷一役的内幕就知之甚少了。
但今日自负的恨将却因为无法忍受战传说称其藏头缩尾而自暴身份,他对掩藏自己真实身份的做法早已难以忍受,只是为了使坐忘城陷于扑朔迷离的境地无法分辨真相,从而成功地将战传说引出,他才勉强忍受了。此刻既已与战传说直面相对,原先的顾忌便不再重要。
恨将与战传说对峙长街的情形自然无所遗漏地落入了左知己的眼中。
他一直是静静地临窗而立,看上去像是对长街上的风云变幻漠不关心。事实上,当他得知一连杀死重山河、落木四两人的神秘人物竟是来自劫域时,心头之惊愕非同小可,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战传说在卜城大营与落木四、单问及他自己三人交谈时所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在此之前,左知己的确对战传说所说的那番话感到难以置信,在他看来,冥皇怎么可能依从劫域的意愿行事?他与恨将联手设计杀害落木四时,并不知恨将的真正身份,而且也是接到冥皇的秘密旨意才与恨将联手。自他进入卜城的那一天起,冥皇就一直未中断与他的秘密联系。
对身受冥皇的器重这一点,左知己甚是自得,他相信自己迟早会取代落木四的位置,不过他宁可这一过程是在冥皇的授意下进行,所以尽管在卜城的几年时间内,他与落木四之间多有隔阂,但他并未有阴谋毒害落木四的举措,而且对拒守千岛盟的事,他也是尽心尽职。
三天前他得到冥皇密旨要他配合他人杀害落木四时,他以为是冥皇在他与落木四之间终于作出了有利于他的抉择,这是他企盼已久,并且也认定必会实现的事,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依令而行。
现在,他才突然明白,如果没有劫域的缘故,冥皇也许根本不会让他对落木四下手。
察知这一点,所有的兴奋与自得的心情顿时大打折扣!
而且,对冥皇与劫域之间有着不明不白的牵连,左知己亦很不以为然,奴以主为贵,他自视是冥皇的亲信,若是冥皇因某种原因而屈从了劫域的意志,那岂非使他在劫域人面前更低一等?
“大冥王朝拥有广阔乐土,物产丰饶,势力鼎盛,何必要看置身一片不毛之地的劫域的脸色行事?”左知己既失落又不愤,想到劫域人对自己近乎不屑一顾的漠然态度,他的五官略显纵欲过度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寒意。
战传说对恨将毫不掩饰身份的做法既意外又愤怒。
他想到对方既然如此肆无忌惮,就必有所恃,而劫域的人在乐土飞扬跋扈,所恃的不是冥皇又是什么?
战传说道:“若我所猜没错的话,重山河、落城主都是为你所杀害的吧?”
恨将并不加否认:“本恨将所作所为,从不怕被他人知晓,纵使知道以本恨将手中的‘空城’杀人,留下的伤口与众不同,本恨将也并不在意,因为我自信,我的‘空城’足以挡下任何人的复仇!落木四、重山河的确是本将所杀,不过本将之所以杀他们,可全都是为了你的缘故!若他们不死,我就难以一步步地把你逼出坐忘城!”
战传说见对方毫无顾忌地承认杀了重山河、落木四一事,心头杀机顿起。
他有意将自身内力透入手中的苦悲剑内,使剑身发出呜咽般的颤鸣声,沉声道:“哀将已为我所杀,今日再多杀一名恨将也无妨!最好是劫域的苦将、悲将全一古脑儿来我剑下送死,省得麻烦!”
花犯提醒道:“劫域只有哀将、恨将、乐将。”
战传说对劫域知之甚少,但却对其恨之入骨,听花犯这么说,便道:“是吗,那也无妨,没有四人,那将就着杀三人……”
“狂妄小子,受死吧!”恨将岂能忍受战传说的冷嘲热讽?一声暴喝,整个身子如同在水面上滑行般狂飙突进,其速快得惊人。
战传说自知来者不善,这一点由哀将的修为可以推知。隐凤谷一役,连功力暴进后的歌舒长空也无法胜过哀将,当时若非机缘巧合,正好是涅槃神珠灵力爆发时,而战传说又拥有了涅槃神珠的力量,恐怕那一役的结局就要完全改变!恨将与哀将在劫域地位相当,其修为也应相差不远。
故战传说虽然口中视恨将为无物,但心中却丝毫不敢大意,低声道了句“爻意多加小心”的同时,身形已如怒矢般掠身而起,向恨将当头迎上。
“无咎剑道”之“刚柔相摩少过道”全力击出,及时封挡恨将。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正是“刚柔相摩少过道”的精蕴,其实也是处于防守一方所应遵循的最有效的准则。
“少过道”的严密防守使奇形兵器“空城”不可避免地与苦悲剑正面撞击。
苦悲剑幻现漫天黑气,啸声更是如鬼哭神号,刹那间长街更为空寂黯淡。
唯有恨将手中的“空城”那如弦月般的刃芒光华未减,并更显夺目,以无可逆转之势长驱直入,破入重重黑气之中。
苦悲剑与“空城”悍然接实!
沉闷却惊心动魄的撞击声中,双方齐齐倒飞而出,落地之时,双方皆未受伤,显然两人都未出全力,刚才只为试探。战传说对恨将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但恨将因为战传说曾在一招之间毙杀哀将,之后又曾阻退千岛盟大盟司,故其言语虽然狂傲自负,其实决不敢轻视战传说。
战传说以邪兵苦悲剑对敌,本有些担心难以驾驭此剑,一招拼杀之后,见并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冷眼一扫,蓦然发现众劫域劫士已在自己与恨将交锋的同时,由东西两侧向小夭、爻意包抄过来,其目的显而易见,是要借此让战传说分心,从而使之与恨将一战处于不利境地。
战传说暗自叫苦之际,却见花犯振声道:“九灵皇真门弟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