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村庄-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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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尼·哈克家隔壁有一间漆成红色的护墙板并且拉上白色的百叶窗的房子拘谨地竖立在阳光中。前院中有个招牌写着彼露·普玛——古董和旧物。每样东西都需要油漆。
「唔,这是个企业。」约翰尼说道。
「彼露糊口的。偶尔在夏天里卖一些东西,当喀巴利和康福间有人车往来的时候,但她主要是经营小规模的古董物件邮购业务。彼露是我们的知识分子,在鲤鱼角有一些艺术家朋友。她一直设法要芬妮·亚当斯婶婶对他们产生兴趣,但没成功。芬妮婶婶说她不知道要对他们说些什么,因为她根本不懂艺术。那几乎气死彼露了,」法官格格笑道,「与一个全国知名的艺术家做了一辈子的邻居,却不能带给她任何好处。那是欧维利·潘曼。」
「法官,不要把我介绍成辛恩少校。」
「好吧,约翰尼。」法官平静地说。
他们已经转过分隔普玛家和潘曼农场的石墙,并且通过小农舍朝着大型红色的谷仓走去。一个高大的汗涔涔的人穿着工作服站在谷仓门口,正擦拭着他的脸。
「原谅我不能握手,」——当法官介绍约翰尼时他说道——「正在清理肥料槽。米丽让你吃得还不错,是不是,法官?」
「很好,很好,欧维利,」法官回答,「麦伊有消息吗?」
「似乎喜欢海军远超过务农,」欧维利·潘曼说道,「养了两个儿子,一个在海军里,另一个懒得一无是处。」他吼着,「艾迪,过来这里!」
一个高高瘦瘦的十七岁男孩,两手红通通的,由谷仓里面现身出来。
「艾迪,这是法官从纽约来的亲戚,辛恩先生。」
约翰尼说声哈罗。
「哈罗。」艾迪·潘曼应着。他不悦地一直看着地面。
「你明年毕业之后想要做什么,艾迪?」辛恩法官问道。
「不知道。」潘曼家的男孩说着,还是盯着地面。
「说得好,不是吗?」他父亲说道,「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快乐。你继续把那些挤奶机器清干净,艾迪。我马上就过来。」
「听说我们这里明天会下雨,欧维利。」艾迪一言不发地消失了之后,法官说道。
「是呀,可是气象预测说夏天是干燥的。」那高大的农夫对着无云的天空皱眉,「再一个干燥的夏天就会使我们完蛋了。去年九月我们几乎损失了所有的玉米,雨来得太晚了。而且二期收割的干草也撑不到圣诞节,干草少得可怜。如果再度发生……」
「永远不要去做农夫,」他们走回辛恩路时法官说道,「这是欧维利,在穷人之间拥有这附近最好的农场,有优良的瑞士种、英国种及荷兰种乳牛,产量大约有十罐,而他能不能再撑一年都是个问题。对胡伯特·赫默斯、莫顿·伊萨白及司格特家就更惨了。我们正在慢慢凋零,约翰尼。」
「你真的让我不能不说了,法官,」约翰尼抱怨道,「突然我觉得你对我有所图谋。」
「图谋?」法官显得无辜地问道。
「你知道的,要我到这里来,这样你可以像一个杨基叔叔般地对我训话,输一些血液到我的血管里。可是你比我还要坏。」
「我有吗?」法官喃喃说道。
「你差一点把我带回尘封己久的盲目爱国主义。我要扭着你的手臂要你看看飞扬在那上面的国旗。那是绝不会凋零的,不管你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干旱是短暂的——」
「年纪大和邪恶,」辛恩法官反驳道,「才是永久的。」
米丽·潘曼摇摇摆摆地穿越辛恩路。她几乎和她丈夫一样庞大,前后用羽毛装饰得好可怕。她挥舞大手时,阳光从她的金边眼镜反射过来。
「帮你们准备了一些燕麦面包,法官,」她经过时叫道,「我会回来准备你的晚餐……黛——比?你在哪里?」
法官轻轻地对着农妇挥手,不过他又重复道:「是永久的。」
「你是个骗子。」约翰尼说道。
「不,我是说真的,」法官说道,「喔,我不断地讲一些花言巧语,但那只是因为一个杨基人宁愿投票给民主党,也不愿公开表达他的情感。事实是,约翰尼,你正漫步于一条毫无希望的大街上。」
「而我在这里,错认你是具有崇高内涵的绅士而受苦。」约翰尼笑着说。
「喔,我有信仰,」辛恩法官说道,「比你所曾有过的信仰还要多得多,约翰尼。我信仰上帝,举例来说,还有美国的宪法,再举个例子,还有本州的法令,还有我们国家的前途——相反的则是氢弹、神经毒气、麦卡锡主义、前军中情报少校。但是约翰尼,我也了解辛恩隅。我们愈穷,我们愈恐俱;我们愈恐惧,我们就愈偏狭、愈刻薄酸苦、愈不安全……这是很好的一篇七月四日讲稿,我要说!我们去拜访一下彼得·巴瑞,辛恩隅中最快乐的人。」
这村子里惟一的一家店位于十字路口的东边一角。一个破旧的建筑漆着脏兮兮的黄褐色,显然是一幢十九世纪的建筑,入口就开在转角上。吱嘎作响的锥形木梯通向一个小院子,里面塞满了园艺工具、篮子、桶子、扫把、天竺葵,还有好几百种东西。院子上方有一块褪色的红色招牌:巴瑞杂货店。
约翰尼帮法官拉开纱门时,一个老式的铃响起,然后一股浓厚的酸醋味、橡胶味、咖啡味、煤油味以及干酪味直扑他的鼻子。
「我愿享用这些气味一次甚至五次,」约翰尼说道,「在那些发臭的稻草里。」
「可惜彼得不知道,」法官说道,「要不然他会把它装瓶出售。」
半空中几乎和地面上及货架上有同样多的东西。他们在一个挂满商品的丛林中找路前进,穿过桶装的钉子、整桶的马铃薯和面粉、一袋一袋的洋葱、煤油炉、牵引机零件、家用计算器、干货,还有杂货、廉价的鞋子,一个小房间标示着美国邮局代办处——甚至还有一个展示架放了平装书及漫画书。招牌上写着煤炭和冰块、冲洗和印刷、洗衣和干洗——似乎没有什么服务是彼得·巴瑞不打算提供的。
「隔壁在辛恩路上的巴瑞车厂也是他的吗?」约翰尼颇有感触地问道。
「是的。」法官回答。
「他怎么能处理这么多事?」
「唔,彼得尽可能在晚间处理大部分的修车工作,等到店门关上了之后。可能的话埃米莉会帮忙。迪迪——他的十岁孩子——已经够大到足以使用瓦斯泵及跑腿,另外凯文·华特斯则帮忙用彼得的卡车送货。」
他们沿着一条窄窄的走道走向杂货店的柜台,也就是摆收银机的地方。一个大块头的肥胖男人一边把一条条的面包堆放在柜台上,一边和一个瘦长的穿牛仔衣的少年说话。那男孩的表情有些僵硬不自然,辛恩法官碰碰约翰尼的手臂。「我们等一下,」他说道。
柜台边的男孩最后低声说了一些话,彼得·巴瑞笑着,摇摇他的头。他大约四十五岁,两颊高耸,随着曲线的分合不停地改变其形状。那是一张应该透着粉红的脸,然而,现在它却是令人失望地灰暗;应该是明亮闪烁的蓝眼眸,但现在却是愚笨冷酷的。
「那个男孩是谁?」约翰尼低声问道。
「杜克莱·司格特,易尔和玛茜达的长子。他十七岁了。」
「他似乎对某事感到沮丧。」
「杜克莱有他自己的工作。因为易尔和塞司的瘫痪,农场由他在经营。那中断了他的学业,」法官耸耸肩,「他已经落后一整年了,不可能再念完了……早安,杜克莱。」
杜克莱·司格特慢慢地走向他们,双眼低垂。那双漂亮的眼睛下方肿得好大。他消瘦的脸庞上有痤疮,看起来很痛苦。
「早安,法官。」
「要你认识我的一位亲戚。」
那男孩视而不见地抬起眼睛。
「你好,」他说,「法官,我要回到谷仓去——」
「这几天有帮手吗,杜克莱?」法官问道。
「有一些,目前是老人李蒙。从康福来的杰·伟立——他答应要来收割南边那部分并协助我把干草收进来,但杰要到下星期才能来。」司格特家的男孩郁郁寡欢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典礼时会见到你吧?」
「不知道,妈会带茱蒂去参加。」杜克莱·司格特快步通过,他瘦削的肩膀紧缩着,似乎害怕背后会有一拳打来。
「早安,」彼得·巴瑞大声说道。他堆满笑容,「真美好的一天,法官!期待你今天的演讲……」他不停地望着法官和约翰尼,灰色的好像是由海水构成的脸庞飘忽变动。
「谢谢你,彼得。」法官介绍了约翰尼。
「真高兴见到你,辛恩先生?法官的亲戚,呃?以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
「那太可惜了。你喜欢我们的小社区吗?」
「很好很实在的一个小镇,」约翰尼选择着词汇说,「稳定的,安详的。」
「那是事实。」约翰尼真希望巴瑞的脸能够静止一会儿,「停留久吗?」
「大概一星期,巴瑞先生。」
「那么,呃,那很好。喔,法官,米丽·潘曼前几天记了一些杂货的账到你名下,有没有关系?」
「当然没关系,彼得。」法官有点尖锐地说道。
「可恶的女人。赊账到辛恩隅——」
「我们不打扰你了,彼得,」法官说道,「我知道你今天早上只营业几个小时——」
「法官。」
「怎么?」
彼得·巴瑞用神秘的样子倚身在他的柜台上。
「好久以来我就想要跟你说……」
约翰尼刻意到书架那边避开,但巴瑞似乎忘了他,雷鸣般的声音还是继续着。
「是关于司格特家的。」
「喔?」辛恩法官说道,「司格特家怎么了?」
「那么,呃,你知道我一直供应司格特家……」
「欠你一大笔钱,是吗,彼得?」
「呃,是的。我在想我能采取什么行动,你是律师又是法官——」
辛恩法官的声音变得尖锐:「你是说你打算送司格特家上法庭去?」
「不能一直拖欠下去。我想要预留额度给我的邻居们,可是——」
「他们难道没付过钱吗?」
「零零星星的。」
「但他们至少在设法付钱。」
「唔,是的,可是赊额愈来愈大。」
「你有没有跟易尔谈过,彼得?」
「跟易尔谈没有用。」
「我想也是,」法官说道,「易尔被困在那张轮椅上。」
「我跟杜克莱谈过,可是,杜克莱还不算是半个男人。让一个男孩经营一个农场!在我看来易尔该做的就是卖掉——」
「杜克莱怎么说,彼得?」
「他说他一有机会就会付钱。我不想对他们太严格,法官——」
「可是你在考虑法律途径。嗯,彼得,我来告诉你,」辛恩法官说道,「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纳森·巴瑞深深陷在一个洞中。你也记得——那是在大萧条的时候。老塞司·司格特当时是个可以用两腿站立的人,不像现在,是袋双腿撑不住的猪油。塞司和他的儿子易尔,他们顶着风雪前进。你的父亲,纳森·巴瑞,向塞司及易尔求救,是他们救了他的命,彼得——是的,还有你的。要不是司格特家,你今天不可能站在这个柜台后面!」——辛恩法官的声音细线般地传给约翰尼,像是为步兵队补充弹药——「如果你可让这些人赊上五年的账,彼得·巴瑞,你该去做并且要感激有这个机会!趁着我发火之前,彼得,我要告诉你我觉得你的价格如何。我觉得你是一个拦路强盗,那就是我所想的。利用这些跟你一起长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