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秘籍-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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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差也差不上半个小时。让周所长这么一说,二人都大惊不已。
看着头上方在风中摇来摆去的宫灯,想想:就在几个小时前,就在这儿,就是这盏宫灯,还照着一个活灵活现的〃死尸〃!
路晓驿和朱金涛身上所有的汗毛孔都锁闭起来,防着冷汗冒出来,也防着鬼魂儿跑进去。
几乎有一刻钟的时间,三个人都闭口不再说话。周所长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在要熄灭的烟头上对着火,大吸了一口。可能对二个下属工作成绩不甚满意,他自己伸手拿过卷宗来,一页页翻看着。宫灯的光亮本来就很昏暗,再摇来摇去的,更没法看清纸上的草图和字迹。可是最后一页上赫赫然写着:〃死亡时间大约为前夜二十一时许〃却让他看了个明明白白。
原本路晓驿二人还有一怕,真要是他们哪一个口无遮拦地把他们对死亡时间的推断直陈出来,不得被这土匪一般的上司骂成什么奶奶样儿?可是周所长看到这行字时,并没有像他二人想象的那样张口骂起人来,反倒是大口地抽起烟来。
挨坐在茶炉旁边的路晓驿觉得自己的右臂被什么碰了一下,突地跳了起来,栽向摇椅上的上司。
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三个挨坐的大男人起了连琐反应,一个跟着一个地踉跄着从座上站起来,准备奔向楼里。最后一个站起来的朱金涛个子高,慌忙间碰到了宫灯的长穗子。宫灯剧烈地摇晃起来,地上的东西一片大乱。
这时有人说话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几位辛苦。喝口热茶吧!〃
第二章 紫色茶宴(1)
三个慌了手脚的男人听到这女人的声音,更不知手脚往哪里放,头往哪里钻了。
宫灯的穗子被人扯住,整个灯也便不再摇晃,灯下的茶几和绣墩等物也都归了位。这个时候,三个来捉〃鬼〃又被〃鬼〃吓得糊涂的男人才定过神来,审视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灯下,站着一身蜡染衣裙的一位老妇,素朴而不失端庄。
大家都认出:她是陶居的女主人,朱砂老先生的夫人周天筠。她手持一把长嘴紫砂壶,笑矜矜地站在茶几旁。
〃我是来给大家添茶的,〃周天筠声音很平静:〃天要亮了,外面露水重,别着凉。我看你们还是进屋里商量去吧。如果不方便让我听到,我就不客气,少陪了。〃说着,她熟练地填满茶几上的三个茶杯,浅浅地点了下头,便径自走向陶居的楼里。
目送殷勤的女主人,三个男人才发现,她脚下穿了一双非常合脚的软底高帮绣花鞋,走起路来一丝儿声响都没有。怪道是三个大活人都没有发现,她什么时候幽灵似的来到树下,站了多少时辰,竟幻觉是欧阳婷的魂儿来问候。
周所长拾起刚才掉在茶几上的半支烟:〃那也好。就给我们拣个现在没有人睡的房间吧。〃
走在前面的周天筠并不回头:〃您还觉得他们这些人有多大定力呢?谁还敢在死尸边上睡觉,早就走没影儿了。〃
〃这大半夜的,都上哪儿了?〃
〃娇娇陪着他爷爷去了天华大师的道观,儿子、儿媳去了儿媳的娘家,好在都不远。。。。。。〃
〃您为什么没走啊?〃路晓驿有一搭无一搭地问道。
〃我一个形将就墓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我走了,谁招待你们呢?倒个茶也得有个人呀!那可不是待客之道。〃
听上去满是理。所以三人也便不再续这话茬儿,跟着女主人走进了一楼的一间客房。
房里也有一方茶几,并四把高背椅子。
四人落座,周天筠又取来香烟和紫砂的烟缸,都放在周勤面前。
重置茶盅、茶壶,一壶酽酽的〃碧罗春〃在〃紫砂小斗〃里翻滚起乾坤。
周勤好像非常怕周天筠离开,忙开口说:
〃朱夫人,你能不能再给我讲一讲你们家昨晚的茶宴。〃
周天筠双手叠放在紫砂小斗上,眼睛眯成两条线,定睛在墙上一幅《夜宴图》上:
茶宴还得从主宾朱炽说起。
朱砂的祖上世居朱家镇。朱砂的祖父朱庠子生于清咸丰年间。17岁,娶妻贾氏。18岁那年便有了长子朱榭,也就是朱砂的父亲;次年又得了次子朱槐。28岁那年,像皇家的继位大典一样,经过整个家族见证的隆重仪式,他正式成为朱门从赵宋王朝传下来陶窑的第十八代传人。
别看朱家镇不大,可朱家陶窑烧出来的钟、壶、瓶、盏无一例外地被运到千里之外的京城,纳进皇宫。您说了:皇家喝茶能用几柄壶?那您就外行了。皇家可能一柄砂壶都用不着,就在架儿上摆着。宁可用不着碎了它,也不许流入民间。什么叫皇权至上呢!
让朱家陶窑受宠的第一要件,便是那朝音山上的陶土。山阳的土日积月累承日月精华,烧出来的物件明艳动人,呈现茶色而又透着赤红;山阴的土要去尽表层浮土,在一尺下面取。这里的土烧出来的物件色暗近黑,但是光泽极好。
这朱家世蒙圣恩更是在于从祖上传下来的紫砂器烧焙工艺要诀――《紫砂秘籍》。书是线装的,一共七本。据说在这个秘籍里,备陈制作过程的全部流程。就连取土的时辰、盛器、地点等等都有讲究。
朱榭自小就同父亲在陶窑里学艺,也做出些许让人称道的物件,供王孙贵冑们把玩一阵子,也就完了,并没有传世之作;说起那次子朱槐,更不屑了。二十一岁那年,他就追随他所谓的〃仁人志士〃,剪了辫子,做了国民革命军。
朱庠子是个高德高寿之士,到了他八十岁高龄的时候,自觉再靠自己撑管陶窑日渐不支,于是在子孙中选中了最有陶艺天份的长孙儿――朱砂,继承朱家陶艺事业。这让其他子孙好个不忿。
第二章 紫色茶宴(2)
1945年,朱家发生了四件大事。
第一件,朱砂率众清理出日本鬼子侵略时被土封起来的陶窑,到山上取来山阳之土,烧出光复后的第一窑陶壶,从小到大共四件――呡、呷、咂、吲。四件器物橫、纵、序、杂,不论如何摆放,都有不同的韵味。朱砂自觉得意,总冠〃品茗四宝〃之名。
第二件,朱砂翻建新居。二层小楼从三月十五动工,六月中便工程告竣。朱砂将工匠遣散,也不许他人接近,自己在新房子里忙活了半个月。当家人被延请回新居时,眼睛都瞪得浑圆:这新居俨然一柄硕大的紫砂器,连高大的院墙也是那茶色茶香的茶壶样儿,略泛光泽。朱家人从那时起便住在这里,再也没有迁居过。
第三件,朱槐、朱炽父子升迁,荣归省亲。
光复后,朱槐回到了南京,在国民政府里任了局长,他唯一的儿子朱炽也年满十八,从了军。仰仗在政府里做官的父亲,已经做上了排长。听说在老家的朱砂造了一幢举世无双的房舍,二人都想回来看看。
朱槐与朱炽回乡省亲,也让朱家上下体味了十天的亲情之暖。尤其是朱门事业传人朱砂,见到了经年不见的叔叔朱槐和从未谋面的堂弟朱炽,很是殷勤事奉,拿出自己的得意之作――〃品茗四宝〃予叔叔赏玩。朱槐自是爱不释手。朱砂在一次酒酣之后,大方地将〃品茗四宝〃送予了叔叔。
第四件,要员题宅。
朱槐的上司陈立夫闻听朱槐描述朱家新宅的诸多神奇,也很想前往一观。终于在他一次出巡时,绕路来到朱家镇;见了这旷世之作,惊叹不已,信手提笔,亲题〃陶居〃二字。
一九四九年,朱槐与朱炽随国民党逃去了台湾小岛,从此海峡隔亲情,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每逢佳节或是静谧难眠之夜,朱砂心中总是升起长长的思亲之情。七天前,他突然收到署名〃朱炽〃的电报,上书:〃本月望日抵家,共赏家乡圆月。弟朱炽初八日自高雄〃。
七天太长了,朱砂有点等不及;七天又太短了,来不及为迎接远归堂弟准备更多的东西。他竟再不出门,构思新作品做见面礼。还有三天朱炽就要到家了,凌晨三点,朱砂便带上三层细纱缝成的锦囊上了朝音山。回到家又把自己关进了十坪见方的工作室。连一日三餐都不出来,要家人用食盒盛着送至门口。
十五这一天上午,他终于走出了工作室。在午饭的餐桌上,他给孙女朱娇娇布置了任务:用下午时间送五纪请帖,请朱家镇镇长金绍良、市电视台女主播欧阳婷、著名江南名画家何逸云、三清观主人天华道人和江南名模莎莎小姐于当晚掌灯时分来陶居参加迎接堂弟朱炽的茶宴。
饭后,朱砂独自踱进了书房。从书柜里端出一方锦盒,打开来,取出上好的宣纸,轮起饱蘸墨汁的羊毫。左一张写得不好,撕掉!右一张不理想,团成团扔在地上。半个多小时过去,他还是没能把三个字写得顺自己的意。
最后,他发现锦盒上面的红色蜀锦甚好,也不管其他,一把撕下来,展平,铺在书案上,用镇尺压平。又换上一支羊毫,用八分体书了三个大字:〃半生月〃。
这就是今日他给堂弟接风的见面礼,也是今夜茶宴的主题。
他怅然地颓坐进藤椅里:想人生能有几个五十年,怎禁得这般思念之苦。上一次与堂弟分别正是那陈立夫为陶居题字的时候。六百个月圆月缺!
朱砂就这般倚在藤椅里,醒醒睡睡,直到日头西沉,院子里人声嘈杂起来。
被延请的客人有四位已经到了,由周天筠和朱娇娇陪着,正坐在皂角树下的绣墩上闲聊。
穿着白色小衫、紫色纱裙的欧阳婷斜戴着一顶白色小凉帽出现在院门口。一边往里走,一边摘下小帽在面前挥动,向院中的主人和客人打招呼,扇起一阵香风。
娇娇很看不上她那浪样儿,于是装作没看见,依旧与何逸云看他新近画作的照片。倒是林莎莎袅娜着〃T〃台上的步履,笑容可掬地迎上去:
第二章 紫色茶宴(3)
〃真是千呼万唤才出来!让我们好等。〃
〃不好意思,台里的活儿太忙。〃
〃可就忙死你了?这么一会儿工夫,可能做成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业?〃
〃就你这张嘴厉害!朱老呢?〃
这会儿与娇娇闲聊的何逸云听见欧阳的声音,正抬头望向这边,摆动着手里的画笔跟欧阳打招呼。欧阳故意不理会他,在人群中寻觅着。嘴里说找陶居的老主人,岂不知她在找这陶居的少主人朱石。
朱炽被朱家公子朱石从码头上接到陶居,已经是掌灯时分。
朱砂被朱石的妻子请出书斋时,朱炽正一边说〃我那哥哥在哪里?让我好想啊!〃一边往里走。
在门前,两个人的四只手握在了一处。
半天功夫如置身无人之境。就那儿站了许久。还是周天筠走上前来劝:
〃这五十年的话,就这么站着一气说完不成?客人们还等着呢!倒是给人家介绍介绍啊?!〃
〃这是嫂嫂吧?〃朱炽依旧拉着朱砂的手,转过脸来对着周天筠:〃上次来,嫂嫂还没过门哪!〃
〃可不是嘛!〃朱砂用手掌揩了一把老泪,抢着说。
他急忙拉着朱炽走到皂角树下众人中间: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今天咱们家的客人。〃从天华道人开始,众人一一被介绍给了朱炽,也纷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