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岭荒城-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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蕲猫仙摇摇脑袋,“凌厉怎麽还会买那东西给他。那家夥怎麽就不能说句老实话。”它又对陶如旧说道,“我和你打赌,这屋子里肯定有能吃的东西。我现在就出去找。”
陶如旧不信,白猫就自说自话地出了房门,没过多久,果然叼著一包切面吐司得意洋洋地回来。
“餐厅桌子上还有牛奶,真想不到那个大男人竟然还喝这东西……”
陶如旧怔怔地听了,再去看猫仙,已经将吐司袋子叼到他面前。
“吃吧,我们两个干掉这一袋,绝对没有问题。”
说著已经用两只前抓扒开包装袋,叼走一片跳到旁边的桌子上。陶如旧看著已经没有可能恢复原状的吐司袋,把心一横,也就取了片放在嘴里咀嚼。
吐司在桌上放了一晚上,吃在嘴里味同嚼蜡。但陶如旧的确是饿了,开始还有些顾忌,最後干脆两三片往嘴里塞。吃完之後觉得口干舌燥,便又一瘸一拐地去寻那牛奶,顺便要将吹风机放回原来的位置。
正当他走到客厅的时候,玄关里突然传来一声开门的声音。
凌厉回来了。昨夜与两位道士一同回到幽冥地宫,园内已是一片狼藉。地上污水横流,处处都是树木与建筑的残枝碎块。看得出三个怨魂每个夜晚都在地上徘徊,将本来就已经鬼气森森的假布景彻底变成荒凉废弃的黄泉世界。
他跟著道士一起走到丧魂坡,正看见王白虎腐烂的下半身立在一片混浊的水中,而那如触手般的水流,正包围著坡顶一小块空地。
空地上是翠莺阁豢养的大白猫。在凌厉看来,它应该是误跑进来,险些遭到了鬼魂伤害。那两个道士果然是有些法力的,前後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便将这怨魂拿下收进法器之中。而王白虎的下半身则被拖了出来,让人连夜秘密焚烧掉了。
这虽然仅是三个冤魂中最容易对付的一个,但从道士们自信满满的样子看来,幽冥地宫的这个事件尚不至於影响到整个海岭城的营运,而将所有人从城里迁出去,更是没有必要。
凌厉回到控室,让人将两位道士领去休息的地方,自己方才感觉有些困倦。
回到别墅,开门便看见陶如旧一手拿著吹风机,一手拿著牛奶盒,而腰间只围著一块床单。皮肤上的潮红依旧不见全退。
青年看见他的时候也有些意外,下意识地将牛奶放回了桌子上。凌厉原本又要说几句狠话,转念想了想却只是阴鹜地瞪了一眼,转身朝著自己卧室走去。
陶如旧心中一惊,蕲猫仙还在卧室里。
果然,半分锺之後,他便听见卧室里一阵猫叫声,咒骂声,甚至是桌椅与物体的撞击声。等这一切稍作停歇,脸上横竖好几道抓痕的凌厉臭著一张脸,拎著大白猫的後颈将它提出来丢到陶如旧面前,同时另一手将自己的一套衣物摔在桌上。
“穿上衣服,把这团白毛立刻扔出去!”
陶如旧放下吹风机,静静地站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陶如旧穿上衣服,稍挽了衣袖与裤脚,又抱起蕲猫仙,一声不吭地走出了别墅。
“他只是赶我走,你怎麽也出来了?”猫仙虽然这样说,却还是很享受窝在青年怀中的感觉。
“衣服都穿上了,没有必要赖著不走。”陶如旧这样回答。
“你要走了麽?”白猫问他,“我挺舍不得你的。”
陶如旧淡淡地笑了声:“我只是回翠莺阁,凌厉他管不了我爱去哪里,大不了在城外租间房子,白天来晚上走,凭记者证免票,他要敢做什麽动作,我就去告他。”
蕲猫仙失笑道:“你这算是跟他怄气麽?”
陶如旧摇头,“我想知道幽冥地宫的这件事,究竟怎麽解决。”
“你想把这个写成报道?别傻了。”猫爪子轻轻拍著他的手。
陶如旧摇头,“只是和戏班子里的各位有了感情,想知道他们接下来怎麽办。”
猫仙正色道:“那两个道士口气这麽大,凌厉恐怕一时之间还不会撤人。但翠莺阁里都贴了符咒,就算幽冥地宫的金刚网破了鬼魂也进不去。你暂时不走也好,我会催著东篱去把那东西搞来。”
陶如旧皱眉道:“什麽东西?”
“牛眼泪。”猫仙不以为然地回答道,“知道是干什麽的吧。”
“听说过,”陶如旧点头,“据说是抹在人眼睛上就能见到鬼。但这不是太容易了麽?”
猫仙点头,“原始的牛眼泪拿来之後还必须用法力加持。否则也是没有用处的。”
“你要那牛眼泪干什麽?”陶如旧问,“该不会是要让凌厉见鬼吧?”
t猫仙一派严肃地点了点头,“不然他看不见东篱不破,那死鬼怎麽和他解释你的事情?”
“不必解释了。”陶如旧摇头,“我不稀罕他的後悔,反正也没有以後了,和一个路人需要解释什麽?”
猫仙甩了甩尾巴,要想反驳一些什麽,却又想了想,终是没有开口,反而拿爪子在陶如旧的心口轻轻拍了拍。
猫爪子只有那麽一丁点大,上面又生了层软乎乎的肉垫,敲在陶如旧的心口,却竟还是隐隐作痛。
一人一猫出了别墅,慢慢朝烟雨江南走去。园区之间的距离本就不算短,陶如旧有伤在身,加上热度未退,略走了段距离就有些脱力。猫仙跳到地上朝前跑去,也不知怎的竟然引了台旅游车过来。正好是陶如旧刚入园区时认识的小陈。
坐了小陈的车回到翠莺阁,已经是近中午时分,陶如旧抬头看了看阳光下的金色匾额,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其他人都出去吃饭,只有吕师傅一个人坐在戏台子前扇著扇子,这几天他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吃饭也没有胃口,中午只是让小李带一份薄粥回来,自己就对著空荡荡的院子发呆。
陶如旧唤了声“吕师傅”便慢慢走过去与他坐在一起。几天没见老人家头上又多了不少白发,他默默的看著陶如旧,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回来就好。”
凌厉对戏班子里的人说,陶如旧在采风的时候从陡坡上摔了下来,这段时间一直在别墅静养。陶如旧也就接受了这个谎言,苦笑著接受众人的慰问。
然而当秦华开依旧微笑著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陶如旧却发现自己已经再不能同样微笑著面对了。
蕲猫仙看见陶如旧与戏班子的人一起,也就没有再跟过去,它蹲在翠莺阁门口抖了抖毛,突然感觉有一双手落在了身上。
“大白天还出来跑,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白猫并没有抬头,甚至也没有张嘴。所说的话完全通过灵思传达。那个将手放在他的人慢慢蹲下身子,竟然是秦华开。
“在花开的身体里我觉得很自在。”同样是通过灵思传递的东篱不破的声音,“同是偏阴的身体,陶如旧的我就很不习惯。这几天我一直会待在花开体内,把凌厉与他之间的关系确定下来。”
“亏你一片苦心,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
蕲猫仙白了他一眼,“你什麽时候去找牛眼泪?怎麽我觉得你好像并不想让凌厉知事情的真相?”
东篱不破只苦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猫仙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不能这麽自私。人家陶如旧怎麽对你们的,花开不说,你又回报了人家什麽?”
东篱不破冷冷地回答:“这个世界,胜者为王。唯有自私自利才能保住自身的利益。这是我这几百年悟出的唯一真理。至於陶如旧,若是让他也在地下徘徊几百年,恐怕他会比我更自私自利。”
“陶陶可不是你这种人。”蕲猫仙嗤笑了一声,“不过小凌子只需要一百年就能够超过你。我确定。”
说完这句话,大白猫便再没有去搭理东篱不破,它甩开搭在自己背上的手,心里决定亲自出一趟海岭城,到外面的村子走一遭。
凌厉这一整天都留在别墅里,一支接著一支的抽烟。床头的烟灰缸里很快积攒了一堆烟头,那碗猪肝粥也终於在纸桶里发出了怪异的味道。
男人恼怒地打开窗户,提起纸桶整个儿丢进大门外的垃圾桶里。低头正看见陶如旧原来的那套破烂衣物,边上又是昨天早晨从楼上丢下来的床单,上面满布著暗褐色血液。触目惊心。
陶如旧应该很痛。凌厉看了看手表,下午四点十六分。
青年应该已经离开海岭城了吧,这一走大约是再难见面的。想著过去一个月里的点点滴滴,男人发觉自己居然多愁善感起来。他自嘲地再次回忆起杂草丛中的那个夜晚,陶如旧与花开绞缠的身影,是比一切言语或者感觉更有利的证据,证据自己与陶如旧之间,完全是一种扭曲的可笑关系。
有时候他简直不能相信,陶如旧表面上一副温和甚至有些木讷的样子,却怎麽能够藏有那麽深的心思。如果说他接近自己是为了获得新闻爆料,那麽他接近花开又是为了什麽?
凌厉猜不透,等到那失去理智的一夜之後,他甚至有些迷惑起来。
奋力挣扎哭喊的陶如旧,满身青紫的伤痕与血迹,这难道也是青年伪装的一部分?
明明已经被自己拆穿,狠狠地惩罚羞辱了,却为什麽还要固执地装出一幅被人伤害的无辜的模样,是想要博得自己的同情或者内疚麽?那他又为什麽最终选择了离开?
是因为被迫穿上一身泥泞的破衣,是因为被赶出别墅然後从台阶上滚落下来,或是因为那碗扫进垃圾桶的猪肝粥?
或许再奸诈的人都会有被伤到的时候,而自己,正成功的让陶如旧彻底的死心了。
凌厉靠在墙上无声地笑,自己应该庆祝一下麽?他又摸出一根烟,夹在手上半天却发现根本没有点燃。正准备回到屋子里去,低头却看见卧室敞开的落地窗外,白色的尾巴一闪。t那只大白猫似乎又转回来了。
男人蹙了眉,急忙走回卧室。却根本没有见到猫的影子。他有些疑惑,却并没有发现洗手间里他用来擦脸的毛巾上淋了片无色的不明液体。
回到卧室里点了烟,凌厉依旧靠回到布满了面包屑的大床上。陶如旧离开时散乱的薄被堆在他手边,落了层薄薄的烟灰。
抽完了这支烟,他反而有点困倦起来,於是靠在床上模模糊糊地睡了会儿,将近六点的时候才又起身想要吃点东西。
略作洗漱後换了件衣服出门,只想在城里随便找一点果腹。皇城区的食堂这个锺点正在营业,他决定将就著去要两个小炒。
然而真正到了餐厅门口,全部的注意力却又都不在食物身上了。
陶如旧并没有离开海岭城,他正与戏班子的其他人一起吃饭。完全不似留在别墅中的苦闷不乐,青年依旧是一副温柔和善的模样被戏班子的人拥在中央,对身边的小李微笑著。
而最让男人讶异的是,花开竟也一脸和悦地坐在边上,三天前的事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又好像根本并不是一场事故,而是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
食欲顿失,凌厉黑著面色转身避开这刺眼的一幕,他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陶如旧彻底激怒自己的一句话:
“是……我早就喜欢花开了,我本来就要动手的,谁知道你横出来多事…”
难道说自己真的是这场情感混乱之中的第三者?是自己出於妒忌强暴了对自己根本无心的陶如旧?
他失笑。
路过凌厉身边的几个员工不合时宜地向他问好,花开远远地发觉了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