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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亲历日本侵华战争的最后一批人-第6章

小说: 亲历日本侵华战争的最后一批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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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边境下了飞机,改乘汽车进入缅甸。缅军军官迎接,热情洋溢。连续十几天的汽车颠簸使我几乎进入散架的状态。缅军的师长开车行进一路,坑坑洼洼,红土飞扬。车上有冲锋枪,师长还给我一只美国生产的手枪。我枪口朝下顺腰带环处插了下去,担心走火,又还给了他。师长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什么草寇从丛林中杀将出来,那么,大家就自顾自吧。那时打来的子弹会像蝗虫一样乱飞。”我知道他吓唬我呢,只是紧紧抓住车的门把手,严防颠簸中自己的身体妨碍了旁边的人。颠簸中,我倒有点希望草寇杀出、子弹乱飞。我在中国陆军服役6年,摸过各种枪械,进行过几十次实弹射击,只是没有见过这般光景。  在缅甸一个城镇的欢迎酒会上,地方军司令长官用不娴熟的中文说:“我年轻的时候见过来访的中国总理周恩来,周总理长者的风范和微笑让我至今印象深刻。缅中有很长的边界线,缅中友谊世代相传。我中国朋友很多,有军方的、政界的、商界的;有中国首都北京的, 也有云南省的、贵州省和四川省的。可想进我们野人山方面转转的,就你一个。”  他右手握着酒杯,不解的目光始终在我脸上扫描。  其实,我在缅甸既想进野人山,也想进大帅府。我遇见什么人都想聊,衣衫褴褛的、西服革履的,尽管语言不通。而且,吓我一跳:旁边一个人一弯腰,居然不小心掉出一只左轮手枪来!他可能是大帅府里的警卫。我想,我调查的是抗日战争历史,对于缅甸国某块山峦、某地区漫山遍野的罂粟花丝毫不感兴趣,完全不用对我警惕。  缅甸野人山地区没有柏油公路,我计算了一下,平均每30公里土路上行驶着一辆汽车。像流星雨划过的夜空,尘土滚滚的汽车应该是野人山里偶尔划过的“现代流星雨”。缅军的师长一边开车一边说:“如果是雨季,除了坦克,没有汽车能在这些山区道路上行驶。”  行驶在高山之巅可以俯视山腰间白云缭绕的缅甸亚热带丛林的碧绿和富人的白色庄园。庄园有高高的围墙和持枪者,与之相邻的草屋村落有新鲜的空气,近在数里,相差百年。  缅甸的富人富有得出奇,连洗脚都要三四个小伙子伺候着。我原来没见过封建式的“骄奢淫逸”,在缅甸我见到了;我原来不理解中国的土地革命,到缅甸也就理解了。缅甸的两极分化使我感慨万千。  在缅甸的宴会上,我吃到豹子肉、蟒肉和虫子一样的野蜂蛹。缅甸的酒,让我直到今天还在恐惧:“不喝就不真诚”。我第一天就喝趴下了。  豹子肉是鲜红的颜色,很像猪肉味道。蟒肉我不敢恭维,看了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庄园主说蟒是专门为我们杀的,而豹子是来扑牛吃的,所以,赶上了。  我看见豹子皮被钉在木板上,被剔完肉的豹子的整个骨架被放在铁架上,仍然保持着跃跃欲试的凶残的样子。穿一身破军装的缅甸猎手有50岁,曾经参加过数次小规模的国内战争,是个老兵。“深夜的豹子眼睛像两盏小灯笼,它扑倒牛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我。”他说。  缅甸的野人山十分落后,深山里时至今日没有传进多少现代文明,既没有电灯也没有电话,看见我们的村民扭头就跑,而整个村子的狗却狂吠着围上来。和村民照相,必须紧紧拉着他的胳臂,稍一松手,就逃出数丈之外。野人山周边净是茅草屋组成的村落,如果使用“刀 耕火种”和“原始社会状态”来形容的话,可能有一点儿过分。但是,联想到60年前与日本军队拼杀后撤退中的戴安澜将军及二百师官兵经过此处的情景,足以见得其艰难困苦了。


二百师百岁老兵戴将军是我们的军魂(图)

戴安澜将军    

  在野人山走过的张老汉已经没有当年的敏捷了,但他还修椅子、看报纸和种菜。  张老汉吃一碗面条需要40分钟,他慢慢地吃,我静静地看。一根一根的。  老人的回想也很慢,断断续续,悠悠长长,像一根丝线,穿越时空,连接百年。  张老汉叫张家福,1904年春节生人,祖籍是四川省云阳县龙重乡的凉水井村。有个妹妹,我忘记问是不是还活着。他父亲叫张传人,租人家的地种。张老汉说自己有运气,外婆是个医生,街上有旧学先生教书。“8岁那年,外婆送我去上学,一共读了5年书,然后,回家放牛、放羊。后来又去小学读了一年书,一共读了6年‘四书五经’。”张老汉说他19岁开始在当地当了三年的小学教师,后来,在龙重乡当书记员,管理户籍。1937年7月卢沟桥事变,日军发动了全面的侵华战争。张老汉放弃安逸平静的生活到四川重庆的军官总队当了一名少尉文书。张老汉得意地说:“我字写得好。”  1940年,在重庆陕西街有个军官训练队,专门训练团长和上校以上军衔的军官,一年训练三期,每期二三百人。那时,张调到军政部当中尉军官。1942年,张到远征军二百师参谋处当了一名上尉书记员。由于张文龙少校开车逃跑了,所以,在滇西的楚雄他被提升为少校作战秘书,专门辅佐戴安澜将军。1942年春夏,日军进攻并占领缅甸北部,盟军在缅甸战役中遭受挫折,为协助盟军,解救受围英军,二百师在戴安澜将军的指挥下英勇作战,不幸在缅北遭伏,浴血殉国。  老人回忆,由于英军的撤退和后续部队没有及时跟上,二百师陷入了日军三个师团的包围。“当时的困境我们二百师全体官兵都清楚,上下都横下了以死报国的决心。”  “同日军作战很激烈,二百师也是中国的精锐部队,数十天的大小激战下来,双方死伤人数相当。在同古那一仗,我们只有200人,而日军数量十几倍于我们,把我们团团包围,仗打了七天七夜,200人只打得剩我们18个人。夜里,战场上硝烟弥漫,冷枪不断。我们和师长一起摸黑突围,深一脚、浅一脚,戴安澜师长走在最前面,周维汉参谋长走在第二,我走在第三,战士们跟在后面。近在咫尺的敌人发现了我们,师长腹部连中3枪,负伤。参谋长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会日语,他和日本人喊话,对方以为是自己人,我们才得以突围。  “我们十几人轮流背着戴师长翻越缅甸的野人山往云南方向走,由于没有吃的、没有药物,戴安澜师长两天以后就牺牲了。我们砍下胳臂粗细的树枝做成担架轮流抬着戴师长往祖国的方向走。他身先士卒、吃苦在前、冲锋在前、牺牲在前,是我们的军魂,是我们的英雄,我们一定要和他一起回到祖国去。”  说到这里,老人的眼中涌出大滴的泪水。  “从缅甸野人山往回走,我们遇到无数的困难,饥饿、毒虫、蛇蝎、瘴气……哎!一言难尽其苦难和艰辛。快入中国边境时,我们忽然遥遥地听见中国话在呼喊:  ——弟兄们!  ——祖国在这儿哪!  ——中国在这儿哪!  “……这不是梦吧?  “我们手搭凉棚顺那虚无缥缈、断断续续的声音望去,遥远的树尖上似乎有旗子在舞动!是男女老幼的乡亲们!是中国人!是祖国的父老乡亲们!  ——喂!我们在这儿哪!乡亲们!  “二百师的弟兄们互相证实那亲切的声音来自祖国!大家都来了劲儿,争先恐后地抬起我们的师长往祖国的方向跑!”  张家福站起来大声说话、大声喘气,他仿佛又听到那冥冥之中传来的天籁之声。  “和戴师长一起踏上祖国土地的那一刻,我们都放声哭喊:我们回来了!  “数十位乡亲们围着我们,给我们吃的、喝的,帮我们扛枪,给我们擦汗。  “我问身边的父老乡亲: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会回来?一位大姐说:我儿子是二百师的。我知道他会回来!我们在这里整整等了55天。我还有一个儿子,看!他爬到大树尖上挥舞旗帜哪!我还让他去二百师!”  嗡——嗡——  张老汉家的上空是民航的航线,飞机以巨大的轰鸣声迎头掠过。  张老汉目光炯炯直视远方,他坚定地说:  “我们还要和外国的侵略者血战到底!那时,戴安澜将军的遗体已经开始高度腐烂了,一路上,我们都把军装脱下来裹在将军的身上。那些军装什么军衔都有,有士兵的,有尉官的,也有校官的。  “在云南省的腾冲县,由县长张问德领全县父老乡亲数千余人沿街而跪,迎接我们二百师的官兵。当时,我们都是衣衫褴褛,但是我们都挺起胸膛,握紧手中的枪!我们是中国的军队!中国不能亡国!当时我就下了决心:可爱的祖国,为了你们这些父老乡亲,为了我们的土地,我还要上前线!”


二百师百岁老兵风雨人生路(图)

1944年7月8日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上将视察抢修通车的惠通桥    

  张老汉的儿子叫张云蜀,今年55岁,“文化大革命”时他在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吹军号。所以,张老汉让他吹军号,自己高声唱二百师的军歌。让我吃惊的是二百师的军歌就是《义勇军进行曲》!歌声嘹亮,声震四方。老人高声唱道:“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 进!前进!前进进!”  张老汉还让儿子吹二百师的冲锋号。老人左手拉着我的手,强劲有力。他右手指着远方向我命令:“日本鬼子正在蹂躏我们的大好河山!三光政策正涂炭我们的民族!战争的烈火从东北烧到华北,从华北烧到华中!烧到云南!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前进!消灭侵略者!”我一边激动一边感动:这个100岁的大老头子!唉!二百师的象征呀!  昆明的天是蔚蓝的天,云南的地是充满生机的郁郁葱葱的大地,我们中国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之下已经摆脱贫穷落后、一盘散沙、任人宰割的时代了。怎么不让人高兴呢?  阳光下的张老汉开心地笑着,只有一颗牙。  张老汉说:“1944年开始反攻啦!我又被派到设在楚雄的远征军参谋部,从松山战役开始,势如破竹,中国军队一路横扫,把侵华日军消灭在腾冲、龙陵!把日军残兵败将赶出畹町!最后,一直把侵华日军撵到缅甸的曼德勒!”张老汉喝了一口茶说,“松山一战艰苦卓绝, 日本人在山头上修了18个钢筋水泥的碉堡。我们一个团的1000多人都战死在日军阵地前呀!”   我多次去过松山,那里日军和中国军队挖的战壕仍然纵横交错、清晰可辨。山头上至今 没有大树,只有一棵半截的苍年老树发着绿绿的新芽。老树身上弹痕累累,有的子弹至今 镶嵌在树身上。风声响起,可以听见松山上隐隐的枪炮声和冲杀的呐喊。我曾经多次书面向 云南地方政府提出建议:开发滇西的战争遗迹旅游资源。  “一个美军上校出主意:不可硬冲。他主张向日军堡垒方向挖一人深的战壕,并在数百米外安排狙击手,这样,堡垒中的日军单兵射杀就施展不开了。等战壕挖到距离堡垒20米处,使用火焰喷射器。就这样,我们消灭了不可一世、凶残万分、顽强抵抗的日军。打扫战场时,我看见日军战壕里和堡垒中存放着大量的弹药、罐头等物资,他们还可以坚守一个月以上……”  起风了,风吹得张老汉的白头发、白胡子上下飞舞。“松山上驻扎着日军,切断了史迪威公路,切断了盟军从印度、缅甸援助中国抗战的战略物资。”他一边说一边把毛衣当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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